阁清城
那些人手脚很快,等叶长安回神后,只留有人潮喧闹的拥挤,和清风而来的春意。
虚灵跟在身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点缀着火红的尾巴恹恹的下垂。它实在是被这儿空中杂乱的刺鼻气味弄的难受不已。
叶长安虽然对这事愤懑,却也不会说要上去插上一手,天下秩序便是这样,这是一个世界运行下去的规则。
无端插手便会扰了因果,再说,她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
按耐住冲上去的冲动,叶长安深呼口气,非常想逃离这个糟心之地,“我们去联系下我哥吧。”
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如缎的墨发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林谨拾轻轻摇头,淡声道:“不急,我先去找个人。”
找人?找谁?
原本焉了吧唧的虚灵忽然整个蹦起,它嗷嗷呜呜的叫唤,叶长安从中听到了激动的欣喜。
它绕着林谨拾跑了几圈,随后朝着一个反方向头也不会的跑了。
“这不,找到了。”林谨拾嘴角噙笑,轻声道。
他望着叶长安,笑说道:“走吧,陪我找人。”那眼神如同媚人的钩子,别人怎么想叶长安不知道,反正勾的她心弦发颤。
叶长安跟在他身后,耳根有些发烫。心里琢磨着他要去找谁,于是便问了出来。
“一个……陌生的人。”
啊?叶长安是真的没想到她会得到这样一份答案,人都傻在原地,愣愣地看向他。
陌生人?为什么要去找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巷子中昏暗狭小,却弥漫着浓重的血味。春风不时穿街而来,带着令人无法承受的冰冷。
扶疏喘着粗气,左手处是连绵的鲜血,浓稠的一滴滴往下落。毫不间断。
体内灵气紊乱,他此刻只觉体中忽冷忽热,周围是杂乱的脏物,鼻中充斥着铁锈味。
他整个人都凌乱不已。
眼似有千钧重,苍白唇色中发出闷哼一声,体内是撕裂的疼,他被这种非人的痛感疼的眼前发黑,嘴皮干裂苍白。
“谁……来,救……我。”他口中呢喃,断断续续。
身上浅淡的衣物被浸深。还有向其扩散的趋向。
心中的无望感越发深,他喘了好一会,苍白无色的唇无力的张合,喃喃不清,如同本能,几乎是带着虔诚、依恋:“天赐青苍,少御永存。”
这成了安抚他的话语,又如同是对某个人的敬仰与忠信。
“嗷呜!嗷!嗷!”幼兽的呼唤由远及近,扶疏艰难的紧绷身子,右手不自觉握着一柄修长的短刀。冷汗流入眼中,刺的眼生疼。
他如临大敌,盯着巷口,那声声着急的呼唤分明是向着这边,目标明确。
谁?是谁?不管是谁,都要杀了他!
紧随而来的,是散漫极了的脚步,他轻轻踩在地上,一步步接近,如同踏在扶疏的心上,像是死神来临。那人身边的步伐却是轻快愉悦,直直跟在那人身后。
清风挠人,却带着清冽的香,像高山上初放的雪梅,凌冽却又柔和。
紧握的手忽然间泄力,因汗刺红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手指因为用力而指尖发白。
眼中狠厉的戾气突的就散了,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是他从小便熟知的。
嘴唇翕合,似是迷茫中的人不敢确定,那声音轻极了:“…少主?”
刹那间,莫大的欣喜翻涌而上。
在闭眼的刹那,他眼里是闯入的张扬明艳的红,还有少女的惊呼:“这里有个人哎,怎么还流了这么多的血?”
叶长安往嘴里塞着路边买的吃食,腮帮子被嘴里的东西撑起,睁着浅色的杏眼看着床上的人。
她心里好奇,对这个林谨拾专门去找的人充满好奇。
林谨拾跟他什么关系?
虚灵安静的守在床边,抱着自己的尾巴玩。
叶长安戳戳它毛茸茸的脑袋,问:“你知道吗?哥哥为什么要去找他?”
虚灵的注意从尾巴上收回来,冲她叫唤了几声,伸着它的小短腿在床边踱步。
“嗷嗷!”知道知道!还是我叫主人去的!
叶长安试图从它短促的嗷叫声中辨出什么,企图打破人与动物间的天然屏障。
“你知道?”叶长安遵从内心,话问出后又觉离谱,“我觉得你不知道。”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也不认识他是谁?”
“好巧哦,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叶长安刹那间找到一个同病相怜的人。虽然对方连人也算不上。
盯着那张苍白无色的脸,心中想法一闪而过,脱口而出:“哥哥不会看上他这幅皮相了吧?所有就把他救了?!”
“…”虚灵尾巴也不摇了,身上松软的毛根竖起,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
扶疏:“…”睁眼听到八卦,好刺激哦。
叶长安:“但我又觉得哥哥不是这种人,你看宁婉约如此死皮赖脸凑上前,都没打动那颗凡心。”
就在叶长安放任心思乱飞的时候,木门“吱吖”从外被人推开。
“是吗?”
话音响起,叶长安被吓的心颤,手里正吃的吃食差点落地。还有什么比被正主来的吓人?
别问,问就是被吓的。
叶长安努力压抑心中乱窜,转过身,一本正经:“没有,你别乱听。”
林谨拾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对她辩解的话充耳不闻:“过来。”
屋外是昏黄的暗色,星子零碎缀在其间,叶长安清楚看到桌上瓶瓶罐罐的药瓶。
走在桌前,非常自觉的把左手手腕处的伤露出来。
林谨拾垂眼,目光从伤口处转到少女的脸上。感受到目光,叶长安冲他一笑。
林谨拾淡笑:“还挺自觉。”
那肯定的,她还疼着呢。
药膏涂抹在伤口,带着与体温较低的温度,指腹轻轻抹开,缓解了因痛而产生的热。
叶长安此刻倒安安静静,胸膛里是滚烫的暖流。
涂完落后,叶长安彻底坐不住了,拉着虚灵跑了。
她知道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只是伤的重,神志还浑浑噩噩。她猜林谨拾也有事找他,便寻了个理由回了自己房间。
直奔床榻,把自己丢进被窝里,消化着情绪,还没有半刻钟,便直直的从床上弹起。
她侧耳仔细辨了片刻,一脸稀奇的拉过虚灵,逼它一起听。
哦吼!这熟悉的节奏感,还有墙壁细微的震动,不是天雷勾地火,还能是什么!
这档子事她一天遇两次,这是什么运气。
对于在现代世界生活过的开放人士,叶长安对于这事并没有太大的避讳。上学期间,一群男的凑到一起开个黄腔的太正常不过,她或多或少也听了个大概。
但听墙角这事多少有点不好,叶长安估摸着隔壁那两人才刚开始,怎么也得来个几次。
几番衡量之下,叶长安抱着倍受震惊的虚灵跑了。
此时街上的人多的摩肩接踵,人声重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夜晚的人流比白日要多。
而且,还是群魔乱舞。
叶长安震惊于街上穿着暴露的女子,在目睹几个咸猪手揩油过后,雷得外焦里嫩。
她没想到的是,一男一女只一个照面的功夫,便直接上嘴吻的难舍难分,甚至有当街行事的冲动。
这什么东西!
叶长安受不了了,眼珠不敢随便乱瞄,生怕再看到什么少儿不宜。闷着脑袋拐进一个昏暗安静的小巷。
她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几眼。
“这都什么事啊?那些人不觉的恶心吗?”她无法理解两个陌生的人滚到一起,现代社会都没这么刺激好吧!
几道娇俏的笑语低低入耳:“看,这儿有个好妹妹,瞧妹妹脸都红了。”
“嘻嘻,估摸着妹妹还是个清白身,看被吓得。”
“别乱说,我瞧着妹妹肤如凝脂,看着讨人喜欢的紧。”
“呀!好妹妹看过来了,瞧她吓的,都怪你们。”
“…”
叶长安一字不落听的清清楚楚。抬眼是楼房中几位扮相艳丽可人的女人,她们交谈甚欢,细腰被屋中的光勾勒,那轻薄如纱的绸缎更使其填上朦胧诱惑。
好个媚态横生的女子。
叶长安不动声色打量着,这楼装的华贵,是女子才喜欢的样式。透过房屋,里面笙歌曼舞的笑声毫无阻拦的溢出。
“好妹妹,何不上来玩上一遭?姐姐伺候你啊。”
“对呀对呀,姐姐们身子可软了。”
似是也知道对方发现了她们,她们也不低语,反而笑嘻嘻的招呼。
叶长安进是不可能进去的,看她们热情似火的样子,进去后估计就不可能出来了。
但她很乐意与她们交谈:“谢谢姐姐们邀请,我就不上去了,我等会还要去找哥哥。”
楼上人听到这话更欢了:“瞧,好妹妹叫奴家姐姐呢,太乖了吧。”
“还是个要找哥哥的,她太好玩了。”
她们笑够了,其中一人道:“怎的一人跑这来了,姐姐们喜欢你喜欢的紧,真不上来陪陪姐姐们?”
叶长安:“姐姐抬爱,不过我是真不能在外久待的。我等会就走,实在是外面……”
一时语塞,叶长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说太过了吧,对方也是青楼女子,说委婉吧,她找不出什么词,只好中规中矩的评价:“…太开放了。”
上面人被这句评价逗笑了,纤细手指捻着手绢,微掩着口鼻,细腰颤颤,笑的娇俏可人。
那人回道:“妹妹恐怕头一次来吧?这儿啊,每一个人都可以亲吻,每一个地儿啊,都是爱欲的痕迹。在外面见不得光的事啊,在这儿是最正常不过的。”
“这阁清楼,说的好听,做的却是最过火的事。也难为妹妹不知,依我看,妹妹来到这儿了,还是入乡随俗的好。来到这儿的,不是罪大恶极就是来图个欢快。”
“妹妹恐怕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这儿的,何不现在便宜了姐姐们,反倒之后别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那人说的如同玩笑话,叶长安却知道她讲的都是真的。
从开始的隔壁房子,再到街上的闹剧,到后面的客栈轻震的墙,还有街上随时随地发情的人。
这儿没有纲常伦理,没有羞耻之心,没有人间与修真界条条框框的道德。这儿有的,是人们最初的欲望,如同回到一个原始社会,所有的都被合理化。
真正的是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