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祟
寒风狂躁的扫过窗户,也不知道是哪颗树木上的叶子,叶片不知疲惫的敲打着窗户。
天已经黑了,如果说白日里的宝家镇只是寂静,那么此时被夜晚笼罩的镇子便有些渗人了。
“这样的情况多久了?”似是回过神来,陈审盯着披着大衣的中年男人,声音轻的不知道问谁。
他脸色沉重,眼里不知名的情绪翻涌着,复杂极了。
“啪——啪——啪!”大门方向突然传来被拍打的声响。
那力道重极了,却倒有节奏的拍击,每一下的击打都想把那扇门拍坏。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块。那声响突如其来的在夜里开始,像是一道道索命的诅咒。
叶长安只觉得心脏猛然一空,胸口处仿佛没有实物,空荡荡的,令人心慌。
陈审惊地差点没跳起脚来,在时间慢慢流去的时刻,连空气中的凉意也能慢慢侵蚀人的理智。
林献用余光看了对面人一眼,后者把手竖在嘴前,示意他们别发出声来。
他身子紧绷的厉害,熟练的把烛火拨小了点。
那富有节奏的拍响越来越快,越来越没有规律,一次比一次要重的多。那扇门有些不堪负重,随着外面不知名的东西发出吱呀的声响。
叶长安盯着那门,总觉得下一秒便会退岗维修,外面的东西也会破门而入。
她不自知的往林献怀里缩,又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刺的她不舒服,转过头便看见陈审幽怨的眼神,简直就是如目针钻。
叶长安:“……”
她默默抱紧林献,再次之间,眼神还一直看着陈审,这很难不让陈审认为她这是在挑衅他!
于是,叶长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如果不是不能说话,她估摸着他已经开始八百字以上的小作文了。
可能是她往怀里躲得动作满足了林献,他煞有其事的有手指弹弹叶长安的额头,随后又高高兴兴的抱在了怀里。
顺便嘱咐她不要开口,叶长安自己怕的不行,连连点头,还非常形象的用她肉嘟嘟的小手捂住了嘴,表示她不会发出一点点声音。
陈审不想再耗下去了,被这么个夺命连环拍,他的精神都要出问题了。再说那吱呀作响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下来,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他伸手扯住林献的衣摆,眼神示意他要怎么办。
林献没理他,外面的东西消停了一会,又恢复一片寂静,陈审刚想松口气,突兀地拍门声再一次响起!
隐隐约约从远处也传来了催命的敲门声,这种认知简直令人头皮发麻。
它们在一家一户的敲门!
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叶长安隐约闻到一股混合着泥土气息的腐烂味。随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这种气味也越加严重。
屋内的人全都僵硬着不动,生怕发出声音惊到外面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东西也感觉到里面没有人,拍门声终于渐渐平息。
叶长安好似听见了不远处的尖叫,撕心裂肺,呼救声在寂静的夜里尖利刺耳,恐惧伴随着咀嚼声,久久在空中回荡。
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冒,叶长安冻得直打了个哆嗦。
她从未如此强迫的接受死亡,那紧紧关上的木门背后,是鲜血侵染的街道,是哭喊呼叫的源头。
屋内没有人说话,叶长安看到对面那人想要勉强开口,缓和沉重的气氛,微微颤抖的手终究还是紧紧的握住,整个人颓废了不少。
也不知道他们经过了多少日夜,夜夜伴随着可怖的门响,叶长安脑中突然闪过一双充胀血丝的眼睛,脸上尽是惶惶不安。
那时不知道终将如何死去的恐惧,是对生活的绝望,是对余生的迷茫。
被恐惧弥漫的地方,是没有生机的。
陈审抖得更厉害了,那个被称为心理防线的地方,在一点点崩塌。
林献现下非常矛盾,他需要出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叶长安怎么办?他对谁也不放心。
抱着一起出去?还是要她待在屋里?
一时之间倒有些犯难。
手上顿时被一股力道抓着,顺着朝上看去,便是陈审一副慌了神的神情。
霎时,林献眼睁睁望着一个八尺男儿不顾脸面的流泪,堪堪如流。
林献:“……”看出来了,确实挺怕的。
陈审不干了,梗着脖子辩道“我……我这是……为……外头死去的人落的泪!”
林献乐了“你这么怕,干嘛还硬要来?”他实在是有些好奇,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怕成这样,连命都可以抛之脑后。
陈审吸吸鼻子,偏过脑袋默不作声。
看他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林献耸耸肩,要说没有什么,他是肯定不会相信的。现在他也懒得知道,他还记得是谁把他拉到这个鬼地方的。
他转头想开口问什么,看见对方神色不太好,话语问向那个少年“这镇子里可还有活人?”
他问的是活人,而不是人。
“你到底是谁?”少年质问,脸色沉了不少,一点也没有方才的平静。
林献实在有些不想再耗下去了,早点解决早点走,他没时间!
他脾气还算好,如果叶长安没有阴差阳错被牵扯进来的话,他也不介意多跟那些东西耗下去。
想到叶长安他就忍不住想到叶易安,这么久总该发现自家妹妹不见了吧?怎么还不来?
林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站起来,重复了一遍“这儿有活人吗?或者换句说法,这里还有常人吗?”
下一瞬,那催命的拍打再次想起,门被重重一拍,那些周而复始的东西又来到了门前。
叶长安咯噔一下,背后的人仿佛被激怒,可以感受到,外面的所有东西都朝这个屋子聚集,恶臭味愈加强烈。
门终于不堪其忧,被破开了一道裂口,那不成人样的手争先恐后撑满了破口,门后的景象终于进入了叶长安眼中。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些人呈现出半腐烂状态,如同肉泥般粘在一起,鲜血一滴滴下落。
它们张裂这嘴,嘴角因为大力的撕扯而裂开,口中只有黑糊糊的一坨烂肉,嗬嗬发出嘶哑的声响。
叶长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浑身发凉,胃里翻涌。
这场面太过于恶心人了,她只恨此时不能自戳双目。
屋里不知从哪儿灌来了一阵风,趁着此时的场景阴森可怖。
“真是一群辣眼睛的玩意!”林献非常嫌弃,眉宇间皱起,阴风习习下,他的衣袍对此被吹动。
门终于不堪负重,那不人不鬼的东西飞奔而来,恶心的林献直往后退。
管不了多少了,那东西数量太多,林献把手里的人塞给了在一旁吓得魂飞魄散的陈审。
叶长安充分有理由怀疑,下一秒她和陈审会一起被那些东西拆吃入腹。
“给爷滚!”空气中一道飓风裹卷着扫射而出,林献手掌翻动,飒飒风声作响,瞬间,门口的东西呈扇形状向外极速退去。
叶长安第一次感受到灵气的作用,那横扫千军的气势让她不禁失神。
那些东西宛如不怕死一般,断胳膊断腿的再次往这边急迅飞来,街道上一刹那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怪物,令人头皮发麻。
似乎被狠狠刺激到,它们的速度一次比一次要快,却又顽强的攻击而来。
须臾间,四周满是泞泥不堪的腐肉烂尸。
陈审哪见过如此场面,顿时被恶心的吐出来,手还紧紧的抓着叶长安的手腕。
呜呜狂风肆虐,空中腐烂气味弥漫,四面八方地围绕着。叶长安被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难受极了。
她艰难的收回视线,却发现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个,另外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叶长安不可控的颤抖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东西?默无声息的在一片混乱之中退出,再蠢也可以想到这不是人能做到的。
陈审铁青着脸看回去,压着再次反胃的感觉,他朝着林献大喊地询问“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拉着叶长安往后退,他真心不想再吐出来了!
林献倒没有半点不适应,他在门外看的分外清楚,那些他怎么也敲不响的房门在此时打开,里面的东西全数跑了出来,如千军万马,聚集而来。
“祟,傀祟!”林献的脸色沉了下去,这里的邪祟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之多,恐怕整个镇子早已变成了死镇!
邪祟不同于邪修,一般的邪祟没有思想,不会钻入凡人体内。邪祟的诞生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它们的死亡亦是!
它们死不了,只能净化。
世间讲究阴阳相合,生生相克。邪祟是人最黑暗的念想,只要有人在,它们便会一直存在。
全镇起码上千人,到底是如何来的如此多的傀祟!
如同现在的局势,打不死。它们不知疲惫,不择手段。
想要完全净化邪祟,修士的力量只是微薄之力,它们最大的克星,只有坤岚。
坤岚的力量最为纯粹,传说他们一族的力量与天道最为相似,是天地法则下最强的力量。
可坤岚一族久未出世,到底怎么样变成这样的?!
林献收起平常一贯的笑容,飓风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漩涡,风刃凌厉的扫荡着周围的邪祟。
陈审听到他的回答,只觉眼前猛的一道发黑,血液疯狂上涌,也顾不上被恶心到吐,顿时拔高了声音“什么!邪祟!全都是的??”
他一把抱住叶长安,也不往屋里躲了。
林献脸一黑,左手向他的方向轻轻一挥,一道风向陈审扫去,沉声道“给爷滚回去待着!再乱跑,打断你的腿!”
叶长安还在想那两人是如何不见的,被他晃悠的打断,顿时没了脾气,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折腾。
小孩子就这点不好,总是轻而易举的待着她到处跑。
她拽着陈审的衣服,问“方才那两个人呢?他们怎么不见了?”又发出灵魂拷问“他们不害怕吗?”
陈审“……”他们害不害怕他不知道,反正他是吓的魂归天际了。
腰间佩戴的玉佩一阵发热,发出阵阵翁响。林献不动声色的送了口气,抽手在空中画符,在最后一笔完成后,那符冲天而起,顿时在高空中炸出漫天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