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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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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尚且还没搞明白自己的出路在哪,就又陷入了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再次见到兆惠,她好像经常陷入这种无意义的思考之中。

    不对不对,这完全不符合她的人生信条!

    说好了绝不内耗自个儿呢!

    两个人挨得极近,兆惠非常肯定,只要他的头再低下一点,就能亲到明月水润的樱唇了。

    “……你干什么!”

    不防被明月推了一把,虽然没被推开,但兆惠还是愣了一下。

    “我还没问你干嘛呢。”明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多了几分兆惠很久没见过的无畏无惧,问道,“为什么你平日好像很少有很好的朋友?”

    兆惠:“……你就为了这个?”

    明月不解:“不然呢?”

    兆惠:“……”

    他觉得自己迟早得被明月气死。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兆惠一脸淡然地说。

    这句话写出来,一半的字明月估计都不认识,但是这也不妨碍明月听懂了“君子”二字。

    “不就是不爱交朋友,又没遇上合适的么?”她撇了撇嘴,随口说道,“假正经。”

    “说谁假正经呢?”兆惠觉得自己似乎快被气笑了。

    噔、噔、咚。

    坏菜了。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依旧保持着把人禁锢在书案旁的姿势,兆惠盯着明月许久,才伸出手。就在明月紧张地以为要挨打时,他的手指停在她的脸上,描摹明月的脸庞,自眼尾至下颌,一路下移……

    有点痒。

    明月很想躲开或者打掉他的手,但她也自觉失言,理亏者气弱三分,更重要的是,直觉和他的眼神告诉她,现在的兆惠很危险,因此更不敢乱动。

    眼见得她紧张得像个木头人似的,眼神愈发飘忽,怕她被吓傻了,兆惠才率先败下阵来,无奈叹气:“我是有几个朋友,不过大多外放为官去了,只有伯容尚在京城。再说,朋友几个足矣,何必广结天下之人?又何必耽于那些迎来送往、觥筹交错?”

    明月很识趣地点点头:“大人所见果然不是我等所能及。”

    兆惠反问:“这回不是假正经了?”

    明月小声求饶:“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之什么来着?”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兆惠黑着脸替她补充。

    “您说的都对!”

    明月敷衍着,面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实际上,她已经在计算着怎么脱离兆惠的禁锢了。

    “好好习字。”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明月却隐隐听出威胁之意。

    ——要不然,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以牙还牙,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少女缩缩脖子,立刻老实了。

    但是被她勾起的情愫又如何能一时平息?望着那一张一合就能把自诩涵养颇佳的自己气得半死的菱形小嘴,他深呼吸几次,终于平稳了心绪,安心教她识字。

    也许是傍晚习字的过程过于复杂和艰辛,明月被抱上床后不久就睡着了,还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晨。

    等她睡醒后,身边则空空如也。

    明月一懵:之前因为要替他更衣——虽然她想起来时总怀疑这是不是兆惠的小小恶趣味,所以明月要和他一道起身,从未睡过头。

    所以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被小寒她们见着了,估计自己的说法在她们那儿就坐实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明月一边换了衣服,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衣着,又匆匆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明月就听到飒然作响的刀剑之声。

    她满腹狐疑地往外头看,只见院子里兆惠一袭白衣,独自舞剑正酣。明明只有他一人,舞剑时的铿锵之声却并不弱于与人相斗。相比起少年舞剑的热血肆意,他多了几分沉着有力。

    刀剑招数什么的,明月看不懂,也叫不出名字,但是不妨碍她默默欣赏。他一招一式看似简单,然而其中总让人觉得有杀机暗藏,起手收尾干脆利落——如果非要明月用一句话进行最贴切地形容,那么她只能这么说:

    很适合杀人。

    随着收剑入鞘的清脆声响传来,明月回过神,吩咐底下的小丫鬟打盆热水过来,又将毛巾浸了热水、仔细拧干了,在兆惠把收好的剑丢到常年手上时,小步上前去,细细地替他拭汗。

    温热的毛巾与大汗淋漓的面庞相接触,拭去的仿佛不是汗水,而是周身的疲倦。

    兆惠温和地问:“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明月大为尴尬,小声抱怨道:“您还说呢。哪有主子起床了,丫鬟还在睡觉的道理?”

    “我可没将你当成丫鬟看。”说着,他的头似乎往明月手中的毛巾靠了靠。

    仿佛传递温热的不是拭汗的毛巾,而是那一双纤纤素手。

    明月刚想说“才怪”,一想到先前自己的叛逆和他的克制,又不由得讪讪地住了嘴,只专心替他拭汗。

    “今儿怎么练起剑了?”她岔开话题道。

    “休沐无事,与其枯坐度日,不如练剑松泛松泛筋骨。”兆惠答得爽快。

    练剑?明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完全看不出来,兆惠一个年过不惑的文臣,居然还有这种爱好。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兆惠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文臣,他又怎么能一直把自己压制得动弹不得?要知道,明月不是不想反抗,是她一直没抵得过他的力气。

    联想到今日见他练剑,若是他本就习武,这倒不奇怪了。

    “在想什么?”

    吃一堑长一智,明月学会了谨慎回答:“没想到大人还有习武这等雅好。”

    兆惠挑眉,笑睇她一眼:“字认得不多,这些场面话倒是学了不少。”

    你就直接说我只会说好听话不就得了?明月暗自吐槽,拭过汗,将渐渐冷却的毛巾放回铜盆里:“字我是不认得,可规矩总是要学的,这些话哪一句不用学了?”

    兆惠也想起来:当年把明月带回来后,自己将她送到了额娘的院子里,虽说给她的份例不差,可明月名义上仍是丫鬟,那些说给主子听的好词好话,自然是要学的。

    他微笑道:“那以后我教你学些别的,不学这劳什子套话了。”

    要说这不过是最正常的话了,可先前他若有似无的暧昧,却引得明月成功想歪了。她瞪了兆惠一眼,扭头往自己屋里去了。

    兆惠被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明月自顾自地往西厢去了,竟是再不肯看自己一眼。

    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兆惠状若随意地环视四周,见小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常年抱着剑眼观鼻鼻观心地跟个布库桩子似的杵着……这才放心下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往屋里走去。

    明月简单洗漱过后,吃了些小寒她们顺便给她带的早饭,又匆匆往主屋里去了。

    “明月姐姐真是好人啊。”见明月来去如风,不留下一朵云彩,小寒忽然感叹道。

    夜雨觉得很奇怪:“怎么忽然这么讲?”

    小寒回答:“夜雨姐姐,你不觉得么?自明月姐姐来到院子后,咱们的活计变少了,又不用天天在大人跟前伺候。”

    拿着大丫鬟的月俸,干的活比大丫鬟还少,有时摆烂还有明月帮忙说情,这样的好差事,她们上哪去找?

    总结:钱多,事少。

    夜雨一想也是:“就是苦了明月姐姐,一直要在大人跟前伺候,也不知道她到底受不受得住……”

    明月不知道室友已经在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她吃过早饭便往主屋方向去,先去耳房泡了杯茶给他端来,再进的主屋。

    这回兆惠倒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看书。

    “你刚刚去干嘛呢?”兆惠连眼皮都没抬。

    “洗漱啊,谁起床不洗漱吃饭的。”明月将茶盘端来时,瞄了一眼他看的书,还能理直气壮地作答。

    兆惠一默,原来他还误会了?也是,她在这里不尴不尬地“守夜”,晨起按规矩肯定是要回去的:“日后你晨起不必回去了,就在这里洗漱收拾,吃过饭后再去吧。”

    那我还回去干嘛?明月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说:“……这不合适吧,大人?”

    “我觉得挺合适的。”

    “其实,如果我不守夜了,也就能不在主屋洗漱了……”明月咬咬牙,终究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兆惠依旧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终于暴露了。

    “无妨,你以后想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

    “——只有回去一条,你想都不要想。”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尤为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也没指望他能改变想法,明月短暂的心跳加快后,给他上茶,又瞄了一眼兆惠手里的书:“您手上的书还挺有意思的,叫什么呀?”

    兆惠一愣:“……”

    他这才注意到,手里的书是倒着的。

    “哈哈哈哈……”戏弄人的少女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他说怎么明月一副乖巧模样,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兆惠随手把书放在一旁,起身将逃跑未遂的戏弄者逮住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对她进行惩罚,就听到常年在门口大声喊:“大人,鄂容安大人来访!”

    兆惠:“……”

    明月笑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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