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云影捏着新得的太监鬼，困得直打哈欠，打算睡醒了再起来做魂灯。
有人却不乐意了。
几条太监鬼瑟瑟发抖，“仙姑，仙姑，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
太监鬼死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尖利，呕哑嘲哳难为听，在云影手里扭曲，乱动，试图给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有的胆子小的，竟要直接在云影手里吐酸水。
云影瞧着太监鬼嘴突然鼓起，嘴角隐约可见白色泡沫，眉心一跳，极快的将这几条新鬼往地上丢，厌恶的用丝帕擦手，差点就沾上污秽了。
一阵天旋地转，太监鬼原本晕乎乎的脑子更是搅成一锅粥了，刚落地就吐得哪叫一个昏天黑地。
瞧着地板被太监鬼吐的乱七八糟和空气里难闻的味道，云影的睡意消失殆尽。
云影：“……”
小鬼们：“……”
有种要掉脑袋的感觉，怎么办？
云影也不管做多完美的魂灯了，吩咐小鬼们把这几条鬼洗刷干净，就直接丢进炼魂灯的炉子里，烧成灰为止。
小鬼们不敢耽误，分成两批鬼，一批鬼把宫殿洗刷干净，一批鬼拿起刷子将这几只太监鬼里里外外刷的干干净净。
“放开我！我错了！仙姑我错了……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你……不得……咕噜……好死……咕噜。”
“咕噜……咕噜……咕噜。”
太监鬼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了水，清醒了一会儿，就想云影求饶，云影无动于衷就开始破口大骂，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洗刷的小鬼恨不得把这几只鬼的舌头拔了，要死自己去死啊，别带上他们一起！
索性直接将这几个太监鬼按在水里不出来，都是鬼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淹死。
云影坐在摇晃的藤椅上，轻摇罗扇，好长时间没有鬼在她面前这么放肆了，让她想想上一只鬼在她这里那么放肆是什么下场呢，好像是下油锅呢。
负责宫殿的小鬼动作很快，整个宫殿都被收拾了一番，就连犄角旮旯里的老住户黑蜘蛛，胖老鼠都被通通赶走。整个宫殿亮堂堂的。
这边，洗刷的小鬼也结束了，得了云影的命令，直接将太监鬼丢进一个凤鸟衔环青玉香炉。橘红的火焰如牢笼瞬间困住想要逃窜的鬼魂，鬼魂起先还在费力挣扎，火牢如牢不可摧的铜墙，不管如何努力都撼动不了一二。热浪一阵一阵扑来，吃人的火焰从脚底燃起，鬼魂垂死之际的嘶吼呐喊被火焰吞噬殆尽。
最后，一团小巧的幽蓝色火焰静静地躺在香炉里。
云影只看了一眼，残次品。
幽蓝色的火焰继续燃着，一股异香从香炉里飘出，小鬼们闻到此香脸上都露出陶醉。
魂灯对他们鬼力可有着巨大的帮助。
无人在意袅袅绕绕的异香飘到了殿内的软塌边上，如一缕青白色的轻烟钻入榻上人的鼻息。
云影摇着罗扇，百无聊赖。
尝了那几个太监鬼做的魂灯的小鬼们对云影更加尊敬，恨不得供祖宗似的供奉云影，云影无聊，他们当然得出力了。
“姑娘，这人间的市集可大，昨日时间不够，今天要不要继续去逛逛？”
云影，“不去。”
她对那些提不起半点兴趣。
小鬼扣扣脑袋，苦思冥想一番，说出几个都未能让云影提起一点兴趣，反而加剧了云影回地府的心。
最后还是乌鸦出马，“姑娘要不要去人间的戏楼听听戏，多的是新编的话本子。”
还是话本最吸引云影，闭眼假寐的她微微睁开眼，眼波流转，启唇，“带路。”
今日云影穿了一身粉霞色浅金撒花月华裙，发间簪一只衔珠蝴蝶金簪，随着步子轻颤，栩栩如生。
殿内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和咳嗽声，
云影扭过头，便见闻人善踉跄着步子走来，扶靠在墙边，看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啧，这身子骨还来历劫。
闻人善用手作拳掩唇轻咳，“咳咳咳……云姑娘是要走了吗？咳咳咳……这里有帷帽，可以……咳……为云姑娘减少一点不必要的麻烦。”
云影看看闻人善，又看看帷帽，没有伸手去接。
闻人善说的不错，带上帷帽能给她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她又不是人，根本不惧怕这些。
闻人善并不恼，温声道：“我知道云姑娘并非凡人，但天气渐热，我见姑娘并没有拿伞，想着这帷帽也能为姑娘遮阳。”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像是对朋友的真情劝告。
但云影显然关注错了重点，这人怎么知道她不是凡人的？莫非看见她练魂灯了？
云影微微眯眼，一字一句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凡人的？”
闻人善一愣，明显不知道云影会这么问，微微沉吟：“云姑娘能自由的出入这里，又能徒手敲昏几个太监，说明功夫了得，并非常人。”
哦，原来是在夸她。
云影心弦微松，看着眼前的帷帽，鬼使神差的接过戴在头上，“谢了。”
角落躲起的小鬼惊掉下巴。
姑娘这就解释了？不该是‘啪！’一下打掉吗？这凡人莫不是使了什么妖法！
小鬼咬紧牙齿，还在暗处嘀咕这凡人真谄媚，讨好姑娘的机会就这么被凡人抢先了，真是可恶！
一旁的乌鸦惊得瞪大了眼睛，姑娘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莫非是对这人有意思了？乌鸦只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看闻人善的眼神更加不善。飞走前不忘吓唬闻人善，黑白分明的鸟眼变成流血的血瞳。
闻人善并不理会，送出帷帽便扶着墙回去休息了，好像并没有看到乌鸦的变化。
乌鸦：“……”
也不怪云影会接，她再残暴也是个爱美的女子，她初来乍到并不知道人间的阳光对她有没有影响，对容颜还是很重视的，更何况她周围的小鬼，乌鸦是半点不把她当成女子看。
如闻人善所说，云影才走出宫殿没多久，就被宫门口的禁卫军拦下了。
禁卫军上下打量云影，“出宫令牌呢？没有令牌不能擅自出宫！”
闻人善给的帷帽很长，将云影从头遮到脚，堪堪露出点裙摆，这几个人显然是把云影认成想要偷偷溜出宫的小宫女了。
云影：“……”
明白事由的小鬼发言：“姑娘，上次我们走的时候直接飞出去的，没有走正门，所以没有人拦我们。”
小鬼汗颜，也不知道姑娘今天突然想走路呀，没想到这一茬。
这时，几个宫人抬着一架软轿路过，层层叠叠的纱幔垂落，看不清轿中人的容颜，轿子四角挂有银铃，随风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见了轿子，
这几个禁卫军脸跟变戏法似的，前脚还对云影冷脸厉声，后脚就露出了讨好的笑。
“明月公主是要出宫吗？马上就给公主开门。”
跟着软轿走着的绿衣宫女一脸傲气，“知道还不快开门？！耽误了公主时间小心你们的脑袋！”
禁卫军面色一紧，“马上开！马上开！”
红色的宫门打开。
云影也抬步跟着一起走，禁卫军却拦在她前方，“不是给你说了有出宫的令牌才能出去吗？逃出宫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云影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那轿子就走了？”
禁卫军鄙夷的看着云影，“人家是公主，出宫自然不需要令牌，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敢和公主相提并论？”
“速速回去！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现在这些小宫女真是嚣张，找着由头跑出宫，心野的很，也不知道要私会几个姘头。”
几人当着云影的面，空口白牙的造谣，俨然不把云影当一回事。
云影嘴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的气压都变低了不少，明显不高兴了。
屋檐上的乌鸦跟着云影许久，自然能敏锐的感受到云影的情绪变化，看几人的眼神都闪着幸灾乐祸的亮光。
不知道这次主子会不会再炼魂给它吃。
穿了人皮套的小鬼匆匆赶来，见状暗叫不好。
这几个蠢蛋说的什么猪话！得罪了他们的姑娘怎么办？！要是姑娘生气了不炼魂给他们吃了该怎么办！
人皮鬼抬脚就往几人心窝踹。
几人摔作一团，看清来人，再多的火气也憋了回去，“李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全然不顾这‘李哥’的窝心脚，平常的好似‘李哥’平常就这么给他们打招呼的。
被叫李哥的小鬼毕恭毕敬的朝云影行礼，“姑娘没事吧？”
几人脑子一懵，李哥怎么对这小宫女态度这么好？
“李哥，这是你姘头？”
小鬼：“！！！”
小鬼见这几个蠢货不上道，一巴掌甩在离他最近的一个禁卫军脑袋上，“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喂狗！姑娘要出去你们还拦着？！几个脑袋够砍的？”
看‘李哥’的态度几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姑娘定不是寻常的小宫女。
微风拂面，衣裙浮动。
轻薄的帷纱吹开一个小角，藏在里面的华贵衣料这才显山漏水，几人不敢细看，只窥见那帷帽下如玉的下巴。
几人面如菜色，心想完了！
这分明就是想要出宫透透气的贵人，只是低调行事，没想到他们几个蠢的，非要惹是生非。想着刚刚他们的放肆发言，心里后怕不已。
猛地跪在地上给云影赔罪，“姑娘恕罪，是奴才瞎了狗眼，这就给姑娘开门。”
‘砰！砰！砰！’
额头砸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几下，地砖上就沾染了血色。
云影眼眸微动，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站在原地。
听着清脆的声响。
几人越磕越心慌，磕的头昏脑涨，却不敢怠慢一点，惹恼了贵人，磕头都是不值提的小事。
约莫过了一刻钟，
云影看累了，抬起步子往宫门走。
人皮鬼将人踹倒，“还磕什么！没看见姑娘要出去吗？开门啊！”
“好，好的！”
几人跌跌撞撞的打开宫门，见云影走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默许了这几人的道歉。
乌鸦讶然，险些从屋顶掉下来。
它主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脾气了。
宫门关上瞬间，帷帽下的黑色眼眸一瞬变了。
几个侍卫纷纷拔刀相互厮杀，眼眸中暗淡无光，一个个好似提线木偶般，不知疼痛。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地砖上满是断臂残肢，鲜红的血液和白花花的脑浆混做一滩，蜿蜒流淌。
几人死相各异，唯一相同的是，舌头眼珠都被剜出。
似在警告他们出言不逊和有眼无珠。
乌羽绕空盘旋一番，
“哑！”
白色的粉末从天空飘散下来，浑浊的污迹逐渐化作一滩无色无味的水迹，随着温度攀升蒸发。
断臂残肢诡异的缝合在一起，旁侧观察已久的小鬼笑嘻嘻的附身上去，一边乐呵呵的欣赏自己的新皮囊，一边将地上的眼珠，舌头塞回原位。
至于原身的鬼魂，则被乌羽一翅膀扇去地府了，也算减轻鬼差的工作。
云影到茶楼时，台上的讲书先生已经讲完一个话本子了。知道云影不高兴，腿脚快的小鬼早早的给云影定好了上好的包厢，茶水糕点一应俱全。
云影刚刚坐下，小鬼们便来给她按摩捶腿。
云影并不领情，脚尖一晃，踢开脚边的小鬼，“有这功夫，还不如弄个轿子来坐坐。”
被踢滚的小鬼麻溜的爬回来，笑嘻嘻的继续给云影捏腿，“不用姑娘说，小的们就给姑娘准备着呢，等姑娘听完话本子，就送来了。”
小鬼再是鬼，也是活了百八十年的人，精的很，很会讨人欢喜，早上没及时跟着云影就是去准备轿子去了，这可费了他们不少功夫。
云影初初展开笑容，干净的声音透着近乎天真的残忍，说出的话冰冷刺骨，“那我倒要看看好不好看，不好看就把你们抓去做魂灯。”
小鬼们闻言俱是打了一个寒颤，更加卖力的伺候云影，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送他们归西，不，应该是魂飞魄散。
“今日我们就来天天废太子闻人善的故事，天之骄子背后竟是毫无人性的疯子。”
台下的看客不满，
“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件事，还有什么好讲的。”
“就是就是，今天讲一点别的呗，畜生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像他这样的人生在我们家早就把他打死了，还会让他苟活？也就是陛下仁慈。”
“啪！”
说书人拍下惊堂木，摸了摸有些花白的胡子，“看来有不少看官都知晓了，那我们就谈谈这背后的宫廷辛秘吧。”
台下的人并不买账，
“还有什么事？不都人尽皆知？”
说书人摇摇头，“不不不，今日我们要谈的是闻人善与原御史夫人云影之间的故事。”
有违伦理的感情明显让看客动容。
“什么？快说来听听！”
“是啊！快说！”
云影。
小鬼：“？？？”
小鬼：“！！！”
小鬼：“……”
怎么换了一个地方，还能遇到不知死活的？
小鬼小心翼翼的观察云影的脸色。
吃着水果的云影突然被点名，神情微微一滞，勾唇一笑，她倒是第一次听主人公是她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