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卷一第十六章
去问神沼泽的路,晏传义是知道走的,虽然他从未走过,但经常看到这条路的地图,基本就不会错了。
只是,虽然他熟悉此路,但山里毕竟九曲十八弯,绕来绕去的,很消耗时间。
所以走到那个明显比别处寒冷许多的问神沼泽时,已是傍晚时分。
晏传义举着一根较粗的火把,虽然很沉重,但确实明亮又暖和。
郎中说的那个火蛇果的样子,他在远醇坊的藏书上看到过,是一种矮小的株类草本植物,其根茎、叶子和果实都小小的,若不是果实的颜色是很鲜艳的红,根本不会注意到其存在。
晏传义换着自己的左右手举火把,但手臂的肌肉还是在发疼。
借着自己的火把和皎洁的月光,晏传义在天黑了很久之后,终于看到在一个长满了各类植物的小池塘边,有几颗鲜红的小果实很是惹眼。
想必这就是火蛇果了。
晏传义瞬间不疲惫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小池塘,火蛇果的枝叶根茎与其它的植物盘错在一起,他回忆了一下郎中说的话,应该是只要果实就行了。
所以他再靠近那鲜红的小果实一点——扑腾!
他一只脚踩进了水里,火把也掉进了水里。
晏传义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原来他这只脚踩的地方竟然不是陆地,而是被一大片水生植物给盖得严严实实的池塘。
他把脚好不容易伸出水面后,摘走了所有足够红艳的火蛇果,想必红得鲜艳,就是果实成熟的标志。
摘好后,他可以回去了。
虽然没有了大火把,但他并不是没有带备用火种,他还带了很多很多长火柴,一根可以燃半炷香的时间,而他带了近百根,肯定可以撑到走出去这个诡异的沼泽。
只是,长火柴比较细,没有大火把那么明亮。
不过,反正这条路他都真的走过一遍了,原路返回有什么难度呢?
晏传义刚对自己提起了十二分的自信,他就因为长火柴不够亮,没有看清脚下,而掉进了一个人工挖好的坑里,一看就是用来捕猎大型野兽的——又大又深又宽。
“哎哟!”
晏传义一声惨叫划破了这黑暗里的寂静,他燃着的那根长火柴,也因为隔绝了氧气而熄灭了。
在这个漆黑无比的坑里,他摸索着点燃了另一根长火柴,看清了这个坑的样子,他的火蛇果也掉了一地。
但好在火蛇果不属于浆果,拥有厚而硬的果皮,且形状很小,所以这一摔对它们没有什么影响。
晏传义把火蛇果都捡回自己衣兜里,好好坐在坑里,打算等待附近的猎户来营救自己。
此时是夜晚,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这种鬼地方,所以晏传义决定先保存体力,等天亮了再呼救。
还别说,这个坑里可比上头暖和多了,所以晏传义不打算浪费自己的长火柴了,就在黑夜中休息一晚吧。
就在他快要入睡时,坑顶突然被什么东西照得十分明亮,明亮到晃眼的那种。晏传义也被亮醒了,看到坑沿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来者应是个仪态优美,气质脱俗的帅哥。
“传义,传义,你在哪里啊?”
那帅哥举着火把在坑边徘徊了一圈,关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兄弟们说看到你往这边走了,你却这个点都还不回来休息,我猜你是遭遇不测了。传义,你在这附近吗?”
天啊!
听到帅哥的声音后,晏传义的天都要塌了——
是谢老板,谢老板来找他了。
他这次可是擅闯盘翠群山禁地,要是让谢虑远知道他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他至少得扣半年工资。
为了保住自己的血汗钱,晏传义选择在坑里一声不发,躲过谢虑远的搜寻,等明天来了个互相不认得的猎户,再向他求救。
谢虑远走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坑旁边,仔细瞅了几眼,晏传义赶紧悄悄拿野草什么的遮住自己。
没在坑里看到人,谢虑远又走远了,正当晏传义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却又折回来了。
“传义,我知道你就在这个用来捕野猪的坑里。”谢虑远在坑沿蹲了下来,温柔真诚的目光投向晏传义,“这里没有别的兄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快和我说说,说清楚就带你回家。”
到这个时候,晏传义依然没有放下警惕,他继续一声不吭,尝试在谢虑远面前隐身。
“这个坑可一点儿都不浅啊!”谢虑远感叹一句,“你肯定摔伤了,郎中要早看早好。另外,你要是再一声不吭的话,我不仅不救你,就算你自己回来了,我也要扣你八个月的工钱。谁让你不仅擅闯禁地,还无视我的命令呢?肯定要罪加一等!”
在八个月的工钱前面,晏传义的心理防线就真的崩溃了——那个步择凡,在林晚殊身中奇毒的时候,还跑来要这要那,有比他更过分的人吗?
而晏传义他自己,不仅掉进了抓野猪的坑,现在还要面临扣六个月工资的处罚。
想到这些,晏传义就在坑里失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大当家,我,我……”
一边哭一边说,晏传义的话十分含糊,谢虑远根本听不清,他在坑上道:“行,我等你哭完了再说。你看我也没带别人来,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也可以跟我说。你要是把前因后果都说得足够清楚,我就当你没闯过问神沼泽,能守住几个月的工钱,就看你自己表现了。”
止住哭之后,晏传义与谢虑远说了林晚殊意外中毒的事情,郎中说有三种东西可解毒,其中一种就是问神沼泽的火蛇果,所以他就来摘了。
“虽然我给你们讲远醇坊规则的时候,确实有夸大问神沼泽的危险,但你秉性老实,遵规守纪,怎么还要硬闯这里呢?这可是既会让你有生命危险,又可能让你饭碗不保的事情啊。可你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姑娘去做,看来是真的动了真心了。”
谢虑远很满意他的真诚,打算对他施救。
别看谢虑远年过五十,一手高举沉重的火把,一手用绳索把晏传义拉上来,都能依旧保持端正优美的身姿,真是教他们年轻人不得不佩服。
从坑里上来后,晏传义脸颊还挂着泪珠,嘴却在放肆地笑:“大当家,您五十岁了都比很多二十岁的人英俊,年轻时肯定是貌惊天下把?为何独身至今?”
直接问老板要吃老板自己的瓜,这个事情是晏传义穿书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干的事情。
见谢虑远绷紧了他老而俊逸的脸庞,晏传义调皮而不失欠扁地给自己打圆场:“哈哈哈。不过,大当家这样的俊美男子,不管和谁结婚,都会伤了天下其他女子的心。”
“你倒是懂的还真不少。”谢虑远浅浅一笑,“确实如你所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明明什么事都还没有做成,就因为这幅皮囊名满天下。那些天赋异禀之人,尚会因为年少成名,而在易心生浮躁之年迷失方向,最后泯然众人。
“像我这种没有天赋,空有美貌的人。要是在年轻的时候,也因此获太多赞誉,就更容易沉不住气,做不成大事。所以,我喜欢的女子因我一事无成,就拒绝了我。”
从问神沼泽走出去的路上,谢虑远与晏传义说起了自己的曾经,为了消除晏传义心中的害怕。
“所以您独身至今?在她之后,没有人能让您动心了吗?”晏传义一脸今天一定要吃到全瓜的样子。
“其实,你在远醇坊待了这么久,都知道那女子是谁了吧?”谢虑远怎会不知道他的雇这些崽崽一个个都在背后吃自己的瓜,“我至今都还记得,那个年少的我,对她的喜欢奇怪得很——不仅仅有男女之情,还有一种追随仰慕的情感。她年少时便靠着善举闻名天下,而别人提起我时却只能谈及皮囊,那个年轻气盛的我,与其说想与她终成眷属,还不如说是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那您最后做到了啊!为何还是没人能撩拨您的心弦呢?”
“最开始是追随仰慕多,男女喜爱少。后来追随上了,钦佩与仰慕没有散去丝毫,男女喜爱却不知为何如春潮而上,但那时已被她拒绝了求爱。”谢虑远说到这里,情绪显然更加丰富了。
“也就是说,您在变得和韩姨娘一样优秀后,反而更加喜欢她了?”晏传义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你这解释更易懂些。回远醇坊吃顿宵夜后,就把火蛇果给你爱的姑娘送去吧。”
——
晏传义在远醇坊吃喝了一顿,带着一兜的火蛇果赶去了皎绫坊。
他昨晚没有好好休息,此时看起来疲态明显。
刚来到林晚殊休息的房间外面,晏传义看到清澜正吊儿郎当地坐在屏风后面,一脸轻松地啃着苹果,欣赏着画满了俊美男子的画册。
什么人嘛?好姐妹身上的毒都还没有解,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吃苹果看帅哥?
这清澜的心还真是够大的。
晏传义正想开口教育清澜几句,顺便告诉她自己把解药带回来了,一个以前没见过的漂亮女子带着自信的微笑走近了他们俩,这女子额间布着许多晶莹汗珠,看来是刚出很热的地方出来。
“怎么了陈姐姐?是炼药还差什么原料或者工具吗?您说,我都能给您找过来!”清澜放下苹果和帅哥画册,关切地问漂亮女子。
“不差原料与工具。”女子明媚一笑,十分自信从容,“只是单纯的解药苦涩难闻得很,我想加些东西改善一下口感,我以前试过加冰糖与玫瑰酱,试过加蜂蜜柚子茶,试过加浆果乳膏,都不会影响效果。来问问林小姐更偏好哪个口味的解药,我为她调一个她爱喝的口味。”
听了女子的话,清澜也一脸放轻松的样子:“噢?原来就是这事?我们小姐不挑食,也不对什么食物过敏,陈姐姐想加什么就加什么,就算啥都不加,我们小姐也能喝下去,她又不是小孩子。”
“这是什么话?肯定得加的,我快做好了,你去把林小姐叫醒吧!”
漂亮女子说罢,又离开了这里,只有晏传义全程疑惑无比。
“她,她是谁?”
“陈氏,之前女官选拔考试的四位入选者之一,来帮小姐炼解药的。”清澜满眼崇拜,“她真的太厉害了,随便抓几服便宜又常见的药,一个锅一个炉就能炼出解药来!”
晏传义还没有把事情搞懂,陈氏便双手端着一个漂亮的碗,优雅端庄地走了过来,那个碗在冒着热腾腾的清香,像一碗精致的甜点饮料。
“好喝的解药炼好了,你来喂林小姐,还是我来喂?”
陈氏一边温柔而有些妩媚地问,一边轻轻吹了一口这碗烫烫的解药。
在清澜想好怎么回答之前,里面那个明明在睡觉还中着毒的林晚殊,突然用丹田喊道:“清澜,你快把几位贵妇人订的高档衣裳都送到她们府上去,再晚她们会不高兴的。陈姐姐,麻烦了。”
晏传义看了一眼连吹药都撩人的陈氏,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清澜,心中不禁感叹:林晚殊,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晚殊。
得到允许后,陈氏端着药进了林晚殊的房间。
看到林晚殊现在喝着美女喂到嘴边、还口感极佳的解药,晏传义当然为她开心。
但就是那一兜的火蛇国,红得刺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