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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布尔顿每年都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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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顾夏与布洛迪的关系平稳发展。

    有些人有些爱情就像神话,开头太美,结尾伤透,注定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也有些人有些爱情,甚至说不清楚是爱还是喜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过了一辈子。在法国那些日子,布洛迪一直在她身边,于是他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从卡昂,到巴黎。

    后来想起,布洛迪希望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巴黎,如果留在那个位于英吉利海峡夏天也要穿外套的城市,可能真的就是不知不觉一辈子了。可顾夏是那么执意地要去更远的地方,当她高兴地对他说她拿到录取,他如何拒绝,巴黎那所政治学院一直是她的理想啊。

    好像对她的任何要求,他都无法拒绝,他知道自己最吃亏就是这一点。但在爱情里就是这样,爱得比较多的那个人必输无疑,他知道这个,明明白白知道,却没有丝毫办法,仍然要将那根荆棘刺进胸膛。

    不过当时,从美国到伦敦的一路上,他们对未来没有丝毫预感。

    那天吃午饭,因为一块奶酪争执起来。布洛迪对她怀念卡芒贝尔奶酪如何可口,海滩景色如何秀丽,“真希望现在在卡昂,不是伦敦。”

    “还不是一样常年下雨。”顾夏有些心烦意乱,雨下不停,下午的比赛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温布尔顿就是这样,每年下雨。你最讨厌下雨,又不肯留在加洲,本来我已经请假准备在西海岸过整个夏天。”

    “离开洛城也不必跑到这样的地方吧?除了下雨还是下雨,今天是我的生日,全被雨水冲毁了。”

    “天气预报说午后雨会停,咱们还来得及在球场看彩虹。”

    “你自己看彩虹,我要回巴黎。”

    “喂,你这样毫无道理,咱们说好等比赛结束去亚历克斯家里吃晚饭的,他今天傍晚从瑞士回来。”

    “你去吃饭好了,我自己过生日。”

    “亚历克斯﹒班德,你真的应该见一见他,那是真正值得结交的一个人,世界上……”

    布洛迪话音未落,顾夏就跑了出去。

    午后果然放晴,顾夏在伦敦西南角走来走去,希望布洛迪会追上来,可他一直没有追上来。累了,索性买一张票,进中央球场看温网八分之一。

    看比赛的时候,她心里一直想着布洛迪。所谓奶酪,所谓雨水,所谓生日,一切皆是借口。问题是她怎么可以去亚历克斯﹒班德家里吃晚饭呢?简直疯了。然而布洛迪是无辜的,他一无所知。

    气温逐渐升起来,心里纠结得不行。顾夏很挂念布洛迪,她对他是太过分了。但她怎么能去见亚历克斯﹒班德呢?场上两个选手没完没了地打,已经快打满五盘了,再这样下去,顾夏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就在这时,场上先爆炸了。

    起因是抢七中一个压线球的处理。裁判把球判给东道主英国选手,另外那名选手当即冲到裁判面前理论。话说理论,事实上是咆哮,甚至激动地把球拍摔在球网上,球拍反弹回来,差点打破裁判的鼻子。

    球场内外一片哗然,顾夏看得兴致盎然。

    摔拍选手的白色球衣上淋漓地沾了雨后泥,整个人如同点燃的火药桶,太过年轻气盛。

    比赛进行下去,这个摔拍的年轻人终于以二比三输掉比赛,没能晋级四分之一。比赛结束,他与对面的英国绅士象征地握了下手,就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厮打在一起。太离谱了,所有人瞠目结舌。

    这是温布尔顿,不是罗兰加洛斯,不是法拉盛,这是以高雅著称的温布尔顿,贵宾包厢里坐着皇室贵宾,每名女球员上场要被称呼夫人小姐,每名男球员都要穿雪白衣裳。而这个阿根廷人不但把白衣搞得满是泥浆,还一拳打在绅士的眼眶上。

    彩虹下,泥浆满身的青年,大串汗水在脸上闪闪发亮。顾夏翻开手册,看一眼这个选手的名字:戴维﹒麦戈雷迪。

    那天晚上戴维﹒麦戈雷迪去喝酒了。他来伦敦不是为了喝多,他只想尽力拿个好成绩回阿根廷,也已经打到最后一盘的抢七,不料坏在裁判的不公正。越想越懊恼,晚上跟坎纳斯他们几个出去消夜的时候就喝起酒来。

    坎纳斯第二天还有比赛,22点就回去睡觉了。打烊的时候,麦戈雷迪走出酒吧发现又下起雨来,一阵头晕想吐。扶住墙,许久吐不出,于是胡乱坐在街边。

    他抹了把脸,抬起眼睛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子。她伏在枕边笑着看他,黑色眼睛灿若玫瑰。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至少半分钟呆怔,头还在疼,他痛苦地扶住额头:天啊……

    女孩子惊讶地望着他的惊讶,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惊讶:“昨天晚上你喝了很多酒,你知道……”

    麦戈雷迪慌张地抓过床边的衣服,不知所措,后来想起一直觉得很丢脸,他和顾夏的第一次见面竟以他的落荒而逃告终。

    走出酒店,阳光明亮地照在身上,他才逐渐清醒过来。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昨夜醉酒后发生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发生。衣服是干净的,只有太阳的味道。

    真垃圾,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垃圾的事。

    回到组委会安排的酒店,洗了澡,时间已经是下午14点。完全没有心情吃东西,直接去球场上看坎纳斯的比赛。坎纳斯赢了对手,心情愉悦地回到更衣室,看见神思恍惚的麦戈雷迪,“一个上午我都在找你,你去哪了?还闷闷不乐?什么时候这么输不起了?”

    “不是,我……”骨鲠在喉,“我要回去,今天傍晚就走。”

    “走这么急?”坎纳斯很诧异,戴维这小子似乎在躲闪什么,“不是说好等温网结束一起走吗?”

    “下周我在里昂有比赛,温网淘汰了,不如提前准备下一站。”

    “那也对,”坎纳斯拍拍麦戈雷迪的肩膀,“早点去法国见伊薇特,给她打一场漂亮的球。”

    这个时候想起伊薇特,麦戈雷迪觉得头更痛了。伊薇特去美国为一个品牌走秀,下周未必能回法国。

    他打电话到美国,“伊薇特,我……”

    “我一直打你的手机也打不通。”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输一场比赛而已,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也许下周在我的国家拿一个冠军更有意义。” 伊薇特说话时真正觉得奇怪,戴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对不起,也没有因为输了比赛就这么沮丧过,“你真的没事吧?”

    “没事。”麦戈雷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谎,以前他都没有说过谎。

    好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想,离开伦敦,这一件件荒谬的事就算结束。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不知道,一切仅仅是故事的开始。而不经意闯入他生命的这个女子会成为他一生最初和最后的爱。

    顾夏拿着报纸一边看一边笑。布洛迪无奈地说,“有什么很好笑吗?就那么跑出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担心得要命,只好登报纸寻人。”

    “可你把我形容得这么有趣……”顾夏把报纸在手里翻来翻去,忽然看见体育版的新闻,关于昨天的比赛中一位英国本土选手与阿根廷小将麦戈雷迪的战争,又忍不住笑起来。早晨那家伙醒来的样子夸张到那地步,她只是把醉倒路边的他弄到酒店,帮他洗了一件球衣,那件球衣还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洗干净的。

    不过那人真是有趣,她在26岁生日当天遇见的这个家伙,他的大脑永远都像箭在弦上,他可能根本没有大脑。

    布洛迪从背后环抱她,“在看什么?不是说你的偶像亚历克斯﹒班德挂拍后,从此不再看网球?”

    “没什么,这么有纪念价值,一定要收起来。”顾夏把报纸折好,放进行李箱,然后转过身来回应他的拥抱,“咱们明天就要回法国吗?”

    “是啊,下周我要去里昂开一个医学会议,你不喜欢里昂,可以在巴黎等我。”

    顾夏懒洋洋地把头靠在布洛迪的胸口,夕阳暖暖地照在身上,“是,我才不去那个工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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