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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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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亓回过神了,眼中的不屑缺了一半,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那是亓台散,她悠然地扔给沈渡,转过身子,无所谓道:“罢了罢了,你的眼睛还是留着看你的佳人吧,至于那短命皇帝,”乌亓延长尾音,轻佻中带着一丝清冷,“我大发善心,便一同救了,你们早些离开吧。”

    亓台散的解药难制,需要的药材颇多,废了她半条命才做出来,她同乔扶裳一样都是昭浥的人,两人自打以来便互不顺眼,她做毒蛊,她便做毒蛊的解药,昭浥王见了也只是苦笑一番,就当是两个孩子的皮闹了。

    “祭祀是怎么一回事?”沈渡淡然道。

    可乌亓却不正面回答,冷声道:“不该问的别问。”

    说罢,便扬袖而去,甚至头也不回,那位领头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众人,便脚步匆匆地跟上了乌亓。

    沈渡轻手打开了玉瓶,倒出了瓶中的药丸,放进了她的口中,一把抱起了宋见离,他垂眸看向她苍白的脸颊,一旁的碎发盖住了她的眼睛,他幽幽抬手,为她捋了捋头发。

    “走吧。”沈渡催促道。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一夜未睡,几人早已犯困,他抱了她一路,进了漠宁城后,几人便分散开,陈书肆牵着林上浅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向巷子走去。

    沈渡看到了闲逛的二乔,几人视线相对,不由地一怔。

    乔玉檀望向了沈渡,又轻垂眼眸看向了怀中的宋见离,如若是当初那般的喜欢,此刻的她定会掀起湿润一片,可如今不同了,她嘴角倒是多了几分轻笑。

    她大大方方地向他走去,声音中似乎还是掺杂着遗憾的语气,开口道:“她这是怎么了?”

    “乌亓的人做的。”

    乔扶裳不由的一愣,她与乌亓才几月不曾相见,竟也能掀起小小波澜。

    “那我猜,当场报可是否?”

    “嗯。”他轻声道。

    “你喜欢她?”乔玉檀试探地询问道,嗓音中似乎有些迫切,她太想知道正确答案了。

    “不喜欢。”他犹豫一番才吐出这句话。

    “你这般待她,确定不喜欢她?”

    他确定,确定喜欢她。

    他等她,等她缝补春心,做他佳人。

    沈渡不语,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清冷腹黑的模样,但心中仿佛烧起一团烈火般。

    他在忍。

    乔玉檀已看破了他的心,淡淡勾唇,从他身旁走过。

    这一擦肩,便真是与过客的一场戏,甚或许是一场对过去自己的告别。

    那个喜欢沈渡的乔玉檀死在了回忆的重重海浪,耳畔声音嘈杂终敌不过那年的炽热。

    沈渡一直抱着宋见离,进了府也是这样的动作。

    “公主这几天去哪了?她这是怎么了?”一位丫鬟欠了欠身,关心的询问道。

    “她睡了,小点声,别惊醒了她。”沈渡轻声道,“她后背有伤,去通知观蔻。”

    这位丫鬟听后一怔,颤了身子,但也要应声好,再去寻找观蔻。

    虽有这般的心,耐不住几日未眠,何况此次行事并未告知他人,选择隐瞒此事。

    沈渡径直向她的闺房走去,他推开门,屋子里飘出一片檀香,虽有几日不在,但屋子还是很干净,并无一点灰尘,不在的这几天,府中招了个姑娘,专门打扫府中各个地方,每日忙的要死。

    这位姑娘声称自己叫云莲,年过才不过二十出头,是洛阳江明人,听闻那里发生了疫病,多数人都感染了,未感染的人连夜搬出了江明城,她也是逃出的人之一,她说自己什么都会做,会一些武术可以保护公主,还精湛医术,不过学艺不精,脑子倒是灵活的很。

    府中的陆娘便收了这位姑娘,陆娘很早便在府中干活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来管理。

    沈渡动作轻柔,弯腰的同时两边的盖住了他清俊地侧脸,宋见离幽闭双目,昏沉不起,可伤口还在,他只好让她保持坐着的动作。

    房门被推开,一袭蓝衣的观蔻迎风进来,手中拿着纱布和药,沈渡这才移开视线,抬起眼帘看向了观蔻。

    见此情形,观蔻却表现很平静,甚至看不出一丝波澜,见沈渡盯着她,她这才表现出一怔、担忧的模样。

    她走向床榻,轻手接过宋见离的身体。

    “我来就好,你出去吧。”她淡然道。

    沈渡一步三回头,缓缓走出房门。

    幽暗的巷口,一盏淡光的灯照亮,陈书肆牵着林上浅的手腕,一股气地走进巷子。

    “你作甚?”她甩开他的手,凝声质问道。

    “灭你叶家,我是听由皇上的命令,叶家才被满门抄斩。”他愧疚地低叹一声,“你恨我,就杀了我。”

    话落,他将短刀递给她,她一怔。

    沈渡疯了,他也疯?

    “你疯了?有病。”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说话,她别过脸,不去看他的视线。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恨他。

    明明已经相爱,可命运的捉弄,无阻的路杀出仇怨一事,两人就此划清界限。

    “你该恨我的。”他转过刀尖,刺向自己的胸口,林上浅的惊慌半分不遮掩,他越刺越深。

    “你疯了?”她握住陈书肆的手,他青筋暴起,她的眼神湿漉漉的,“我不狠……”她宽慰道。

    他一怔。

    她真的不恨他吗。

    鲜血渗透他的衣服,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当真?”

    “真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你别这样,陈书肆,真出了人命怎么办?”

    陈书肆对她挤出一抹苦笑,随之闭上双眼,她一惊,她想接住他,可弱小的身体怎能接住,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搀扶着他。

    颤颤巍巍地走出巷子,街上人很多,可路很远,走了好一会儿,一位车夫路过,见两人这样。

    “姑娘坐车吗?”这位车夫看上去年纪有点大,但这句话于她而言简直是救命。

    “坐。”她搀扶着陈书肆,轻声道,“麻烦到世子府。”

    车夫看到了伤口,不禁一怔,却不敢多言,在车夫的帮助下,终于将他扶进了马车。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淡然的看着他。

    她的恨甚至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更多的是爱,她不想他死,可她心又有愧。

    他不该跟着他的,她这样想。

    她撩开马车车帘,明明已是春,却下起了雪,雪覆盖地面,一片雪花落入马车内,她盯着,缓缓伸出手,雪花似能懂般,恰好落入她的手心,渐渐融化,直至化成水,她攥了攥手,逐放下了马车车帘。

    鲜血已无很多,但却渗透了衣服。

    她的眼睫微微一颤,轻轻垂下眼帘,更添几分冷清。

    她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捋了捋一旁微乱的碎发,她沉思默想,不知不觉间,便到了世子府门口,车夫的声音从外响起:“姑娘,世子府到喽!”

    她这才回过神来,她先是探出了头,再缓缓下车,一位黑衣束装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是陈书肆的贴身侍卫云轻,见到是林上浅,心中更加急迫。

    “林姑娘,我家世子现在身在何处?”他迫切而担忧道。

    雪变小了,寒风瑟瑟。

    她向身后的马车一瞥,愧疚地垂下眼帘,开口道:“世子他受了伤,在车里。”

    云轻听了立刻上前掀开马车的布帘,不禁一怔,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林姑娘,方便搭把手吗?”她点了点头,他昏沉着,云轻扛起他的胳膊,径直走进府中。

    她也慢慢跟着一起进去,府中丫鬟和打杂的人闲来无事,见到世子这般模样,更是有了新话题,小声地窃窃私语道。

    “天呐!世子的衣服……”许是声音太大了,林上浅一个眼神扫过去,慌乱间对上了视线,几人又垂下眼帘,立刻疏散开来。

    云轻扶着陈书肆进了屋子,林上浅望着离去的背影,转身走向西屋。

    西屋内,推开门的一刻,便有灰尘随风扬起,她挥了挥手,灰尘从她眼前尽数散去。

    她似乎才意识到,他似乎连个名分也未曾给她,甚至连未婚妻也算不上,潦草的表明心意,却什么也不曾有。

    她猛然间的一怔,二人已是相爱时,却杀出仇怨,她不禁怀疑,是正缘还是孽缘。

    他待她很好,她什么也没有,但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只是没给个名分罢了。

    她坐在书案前,沉思了许久才写下几个字,后之折起纸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

    她的东西很少,准确来说她没什么东西,拿了些钱便告别了西屋。

    她站在陈书肆的房门前,静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云轻才出来,他见到她是有些震惊,他看见了她背着的包袱。

    “林姑娘,你……”他刚开口却被她打断。

    “我能进去看看吗?”她轻声地请求道。

    “能。”云轻为她让出了一条路,她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怕被看见,转身进屋时面带微笑地关上了门。

    她轻轻地将包袱放在桌案上,大步凛然地走向他的床边,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依旧昏迷不醒。

    她发愣的盯着他,心中万般苦涩。

    她弯下身子,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偷吻。

    眸中泛起泪花,便提起包袱走出了屋子。

    云轻一直在门口等着她,她挤出笑容,将手中的信递给云轻,他一怔。

    “待世子醒来后,请替我给他。”她的声音清凌凌的,仿若拨弄的瑶琴。

    “林姑娘你这是……”他问出心中的猜疑,但也猜出了一二。

    “我……”她沉默半晌,“我要离开了。”不等他做出回应,便将信塞入他的手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世子府。

    雪落在她的乌发上,直至融化。

    她不该留在漠宁,她该去做有意义的事。

    如今洛阳频繁出现疫病一事,感染的人很多,苦命而可怜,她要上山求学,做个救死扶伤的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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