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藤(1)
空气清冷,沈渡站在窗边,望着许久未见的江阳城,心中不禁翻涌着恨。
清风拂过,将沈渡的碎发吹起,看似慵懒,却有一股俯瞰天下之气。
夜色已无那么浓了,宋邵凛端正地坐在茶桌前,幽幽闭着眼睛,二人都不语,显的屋内格外安静。
“你到底是谁?”宋邵凛缓缓睁开眼,望向沈渡。
“我的确是昭浥的人,不过我已是他们弃掉的人罢了”沈渡坦然道。
已是抛弃的人,倒也可以这么认为,他原本也曾受洛州百姓的喜欢,上一次大战,是和兴盛州大战,不过那时的昭浥并不强大,那年沈渡意气风发是个少年郎,是昭浥王用来夺权的一枚好棋子,在兴盛州和大将军刘令笙大杀四方,可最终耐不住人数的悬差,刘令笙为保护沈渡而死,可所有人都埋怨沈渡,大家一度认为是他害死了刘令笙,昭浥王承受百姓们的言语,便弃了他,也自此,辉煌的他堕落,后而被弃。
宋邵凛听到他的话,不禁感叹昭浥王的手段。
他好像真的很有勇气,他堕落却也能走出深渊,刘令笙的死,他怀愧在心。
他会代替他活着,他要成为权倾天下的王。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真有意气,虽然你曾经是昭浥的人,但我想,可陪我们一起,陪我们来拿解药,保护我们的人不会差到哪去!”他的话很单纯,他懂得不多,不过是在一个意气凌然的年纪被封为太子,要担起重任。
“沈渡。”沈渡转过身来看着宋邵凛。
“好名字,沈渡沈渡,渡人渡己。”
和宋见离一样,每听到“渡”,便能想起渡人渡己。
落夜后,城中竹音靡靡,玉兰花开布满城。
次日的清晨,三人早已离开了客栈,宋邵凛和宋见离走在一起,沈渡则带着斗笠跟随着。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跑出来一位姑娘,她头发凌乱,脸上的胭脂也划到了外面,她面色恐慌,仿佛后面有恶鬼要吃了她似的。
很快周边便有人看戏。
那姑娘跑出来时,不小心撞到了一旁一位蓝衣姑娘的身上,那姑娘便扶起了她,轻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
突然巷子里走出来一位强壮的男子,长得彪悍,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臭娘们,我看你是找死!不想活了!”
这位蓝衣姑娘见她要打她的样子,立马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
“诶,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
他看起来很气愤,生气道:“她是老子花钱买来的媳妇,你管老子?”
这位蓝衣姑娘不由地一怔,明明身后这位看起来也就撑死豆蔻年华,看起来如此的小,却已早早地嫁了人,真是可怜之人。
她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悲悯之心。
而一旁的宋见离听到时,不由的感到震惊,的确,那位小姑娘的确很小,早早嫁了人定然是家里没钱,将她卖了,可是她还那么小,对立面的男人看起来似已过了而立之年。
她竟也生出了帮助她的想法,可她不想做好人,罢了,最后一次了……
宋见离毅然地站了出来,凛声道:“如此年代竟还有封建之人,买来的妻,究竟是妻还是为你传宗接代的棋子?”
买来的,还是妻嘛……
买来的从来不是妻,这个年代,多多少少还是有封建之人,买不到媳妇的老汉,会花钱买媳妇,家里没钱若家中还有女子没嫁人便成了两方的交易。
妻与棋,如今世人还分得清嘛。
在这个三妻四妾的年代,能有谁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与其看不起三妻四妾之人,倒不如嫌弃买妻之人,如今毫无羞耻之心,终究是封建蔓延至了世人的耳畔,而女子却被世俗的枷锁牢牢困住,禁锢的海鸟怎不会向往黎明的海岸。
“老子花钱,我情她愿的事,你管那莫多干嘛?跟她一样,是个低贱货玩意儿。”
男人不禁嘲讽起了宋见离,沈渡侧过头来看宋见离的表情。
总要让她学会面对世俗,总不能什么都帮她。
宋见离反而表现的很平静,没有愤怒,她勾起一抹浅笑,对那位坐倒在地上的女子伸出了手,温柔道:“姑娘,你告诉我,你想走出这场封建的雾霾嘛?”
想。
她想。
可她可以走出吗?
“我想。”她决然搭上宋见离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
谁又想被困在这场雾霾里,走出这场雾,雾后便是自己的天地,女子生命如长卷,亘古垂青。
水盏声声,生生不息。
宋见离出行前,带了木槿荷包里面装了许多银子,满满当当的,她摘下系在腰间的荷包,依依不舍的打开看了看,本想拿一点银子和那个“不要脸的人”换人,可又怕不够,自己留了一点放在腰间,接着便将整个荷包递给这个男人。
男人半信半疑地接下荷包,先是掂量两下,打开荷包时两眼放光,笑得很开心。
“臭娘们,以后你就不用跟着老子了,哈哈哈”男人仰天长笑地离开了。
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宋邵凛开始疏散人群。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
渐渐地围观的人都离开了,那位姑娘听到自己不用做妻时,感激的落下了眼泪
“谢谢你,姑娘,你是个好人。”
好人……
她是否违背了初心,一次又一次地心软,救人,可她不能这样了,毕竟身处敌国,所遇之人所救之人皆是敌人。
她连忙掏出自己的手绢温柔地为她擦拭眼泪。
“诶,你别哭啊。”宋见离轻声道。
宋邵凛不想耽搁时间,拉起了宋见离,寒声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别耽搁了。”随后从怀里掏出了银子扔给了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顿时喜得不得了。
城西的确未曾开商铺,也不允许开,历年来都是这样,导致城西冷冷清清的。
三人躲在离皇宫最近的角落,宋邵凛属于心急之人,执意要去皇宫里,可是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怎会那么容易?
“隔日便是昭浥三月一次的舞宴,到时会有很多人在宫中表演,我们可以潜伏进去。”
昭浥每隔三月就会有一场舞宴,是为了几国关系,聚在一起的时刻,到时会有西域美人跳舞或是其它地方的男子来表演,往日里甚是热闹。
本想硬闯皇宫的宋邵凛一听,沉思了下来,这或许是个冒充登宴的好机会。
宋邵凛和沈渡可以代替表演的男子,至于宋见离,可以去冒充西域女子。
她会跳舞吗?
她往日都在宫里,虽是娇蛮,但也总要会些什么,儿时的宋见离独爱舞蹈,常常在御花园内哼着小曲儿跳个舞,琴棋书画她会,剑是后来才学会的。
宋见离他们是在上元第二天离开的,上元时却发生了意外,那日的夜晚林上浅本与陈书肆在赏花灯,没曾想,一群驾马的黑衣男子他们一齐带着金骨蝶面具闯入了北幽。
“驾!”领头的男子扬声道。
他目光深邃,盯着错乱的人群,当林上浅反应过来时,对上了他的视线,他不禁一怔。
他仿佛是来找人的。
一群士兵缓缓而来,他不想当着她的面杀人,只好快马加鞭向林上浅驾去,他侧着身子一把将林上浅揽住,陈书肆见状拉住了她的手,可他一剑划向了陈书肆的胸膛。
林上浅见到陈书肆受伤,微微蹙起了眉,她想跑,可她却被黑衣男子揽在马上。
“阿浅!”陈书肆眼中满是恐慌,扬声道。
林上浅企图挣脱,可却因为力量的悬殊,他只好将她打晕,他驾马跑出漠宁城,仍有一群士兵在后追赶。
人马速度悬殊太大,很快他们便甩掉了士兵。
可这人是谁呢?
林上浅醒来时已是亥时,她醒在一座破旧的庙,而那位黑衣男子正倚靠在脱色的柱子上。
“醒了?”他的声音如同明月吐词,“阿竹,你的能力变差了。”
林上浅不由的一愣,这声音仿佛很熟悉,她猜测,两人原来的关系不一般,他淡然地摘下了面具,那张脸宛如冬日里冷感的阳光,透出几分不羁而淡漠。
“我们……认识?”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猜疑,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一怔,她居然把他忘了他冲上前去抱住了林上浅,她一愣,他的语气仿佛有些哽咽。
“阿竹,我是夜殇啊,你不记得了吗?”
她本叫纪竹,同夜殇一样,是昭浥精心培养的刺客,二人无父无母,是昭浥王看他们可怜才收养的他们,二人就此成为了对方唯一的依靠,两人日久生情,本想摆脱昭浥王的束缚就此成婚隐居,不料她任务失败,被昭浥王投药,那日,夜殇并不知此事,在日日打探中,才知她在漠宁。
他本以为,二人的感情如同匪石,她可以忘了所有人,唯独不能忘记他的那种。
无论面前的人已然不是当年的纪竹,至少,她在漠宁很安康,不会有昭浥王的束缚。
唯独安康的日子没有他,他不禁想起二人回忆的点滴。
“阿殇,待你我摆脱昭浥,你便同我成婚隐居山林可好?”那年的她笑着与夜殇规划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