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裕丰二十三年初(男主篇
姜文一进门,就见一排环肥燕瘦的女子向自己见礼:“参见世子,奴家等依王爷吩咐,来伺候世子。“
这些日子姜继陆陆续续往姜文院里送了诸多旅途中搜罗到的奇珍异宝。姜文也没有二话,照单全收后都差人送到了姜姒的院落里。
不过,姜姒外出了几日,回来后又一心扑在计划书的编写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在意库房中突然多出来的宝贝。
庭院水榭中,姜继正享受着按摩带来的舒适感,与沈宛蓉说着话。
“你哪找来这么多婀娜多姿的侍婢?全往大郎那儿送,是不是不太好?”沈宛蓉边品着新鲜出炉的糕点,边对丈夫的行为提出疑义。
姜继迟疑了一会,让内侍们都退下。他小声解释那些女子都是朝中臣子们借各种名义讨好他的。之前觉得没必要,全拒了。
如今一想到姜文,二十来岁的年纪,才丧妻,又被说命中带煞,怎么看都不是令人欣喜的事;平日又无人督促,活像寺中僧人,清心寡欲。
若再碰上个知心人,因命运而无法成婚,那必是人生一大遗憾。
为了日后不遗憾,姜继想着替他寻几名姝丽作伴,让他体会世间各色女子,免得日后太伤怀,便顶着压力全收下了。
用姜继的话来说,大师只说不能娶妻,没说不能收几名妾室通房不是?
沈宛蓉担心此事会闹到皇帝那儿去,少不了一顿批。
若只收些金银,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当那些人在讨好自己;若是收了人,皇帝还得忧心这不着调的弟弟会不会因此被迷了心智,闹出丑闻,丢皇室的脸。
两人说得投入,姜文已在近前的廊中候着。
沈宛蓉说话间注意到立在不远处的姜文,神情一顿,姜继以为媳妇对自己没信心,保证道:“夫人放心。之前送过去的东西大郎都收下了,他定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大郎来了,过来坐。”沈宛蓉不着痕迹地剜了姜继一眼。
姜文行了一礼,解释并非有意,见两人屏退一众仆从,定然有要事相商,他也不好出言打断。
这话说得姜继有点尴尬,他假装咳了两声,问道:“几位红纷佳人可都见了?如何?”
“儿正要说此事。”姜文正色道,“一切自有天定,父王不必如此费心,若圣上知道了定会不太愉快。父王若心中不安宁,可到寺中供奉。”
姜继听出其话中意思,一时语塞。沈宛蓉在一旁打圆场:“我知你不好女色,你父王做的确实有失偏颇,不过他也是关心你,怕你伤心。你也别怪他。”
“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哥哥请节哀。”姜姒气喘吁吁地过来,手上拿着一厚厚的簿子,只听到后面半句话,见到姜文仍在此,喜不自胜,嘴上说着节哀,却无半点真心。
姜继与沈宛蓉一个劲使眼色,奈何人家不看,心中五味杂陈,深觉这个女儿也是心大的,看样子还一无所知,甚至连安慰人的话都这么敷衍。
姜文倒不自觉笑了,一看便是有事求他,遂道:“姒姒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
“吩咐哪敢呢,我这里有份关于商肆建设的文书需要哥哥过目,指教一番。”姜姒把手中的簿子郑重地放在桌上。
姜继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说道:“净给你哥哥找事做,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他?”
“我这可是正事。”姜姒毫不留情回击,“您才是真正给哥哥添堵的那个,哥哥院中那几位大美人,总不会是他自己搜罗回来的吧?”
“你懂什么!为父也是为你哥哥着想,哪像你,你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不闻不问,半点不关心。”姜继不服气。
眼看两人要拌起嘴来,沈宛蓉当起了和事佬,最后以留两人用晚饭,结束了这个对话。
如此温馨而放松的画面落入姜文眼中,却觉分外刺眼。于是在姜姒正想应允母亲之时,给了她一个眼神,对方意会,神色中还有小小的不解与抱怨。
“这份文书我花了好久时间才完成,好不容易遇着哥哥,一定要他看完再说。饭就先不用了,明日我再过来。”姜姒说着便拿起簿子,拉上姜文离开。惇亲王夫妇俩也不强留。
待完全出了两夫妇的院子,姜姒放开拉着姜文的手。
姜文问她为何对父如此无礼。姜姒却说他拘于虚礼,并无诚心。
那夫妇二人对礼数要求本不高,以姜继的性子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你不也如此?”姜文笑笑,她说得是没错,可她对他亦是如此,即便真有事也不见得真心实意问上一句,只顾自己,还会义正言辞地说“我才不探听你的隐私。”
姜姒难得没有与他辩驳,将文书交予他便想走。他心中暗念“这小没良心的”,如同抱孩子一般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后道:“吃完饭再走。”果不其然,对方激动不已。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姜文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说了不要这么抱我!”
计划书以京、徽、邺一带的为典例,通述以驿站为核心,简述配套交通运输及周边实物产业与民众娱乐经济发展情况。
具体从市场、交通、人文、财务等方面做了分析与预测,以产业、服务针对不同层级的群体情况分级运营管理及理赔机制,以自身名义与民营大型镖局和官驿签订条约,相互约束,利益分成。并阐明利弊与实施的可能性。
姜文放下手中事务,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计划文书细看了一遍,他想,这小妮子虽生在姜氏,却是不折不扣的商人思想,甚至弱化了上位者的利益,精致利己。
对此,他的评价是大胆,不切实际。随后他做了一些调整,将主次调换,去掉部分极有指向性的,涉及皇室、政,治利益的部分,去除对部分人群的考虑,用姜姒的笔迹重新整理了一份,以奏折形式呈到了皇帝面前。
江南一带富商云集,其财富堪与官府抗衡。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大肆敛财,抢占土地,买卖官爵。这是长久以来便存在的问题。
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大臣上奏,但朝廷有大部分税收出自这些富商之手,亦不好做的太过。每每提到此事皇帝便为之头疼。
皇帝看完姜文所呈,即刻召见了他:“这份东西你怎么看?”
“臣认为还是激进了些,但里面或许会有一二点能得圣上垂青。”姜文笑得恰到好处,恭顺道。
“姒姒若是名男子,当能同你一较高下。”皇帝是真的欣赏这个方案,他困扰已久的事或有眉目。
达官贵族向来自诩清高,手中有一定的产业但并不会是安生立命之本,更别说主动提出去经商。
姜姒是皇室之人,位分自不用说。是分裂各地商会势力不二人选,又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对于皇帝的话,姜文不予否置。回去又与姜姒详谈,指出其原有文书中影响政、治生态之事,一来二去下,整体构架两人折中达成了一致。又在成本与效益上做了沟通,谈好分成。
初步敲定后,其余的事宜需徐徐图之,便暂且放在一边。姜文又重新聚焦于闹得沸沸扬扬的谢氏冤案,涉及前太子,又可能涉及违逆谋反,事关重大,皇帝命他一手督办。
此事要追溯到先帝在位之时。那时的太子并非今上,风头一时无人可比拟,权势如日中天,也正因如此,不论是其本人还是身边人都犯了不少错事。谢氏为百年书香世家,对前太子一向不敢苟同,并无亲近之意。
后来便出了震惊一时的谢氏勾结前朝余孽一案。罪证被呈上时,先帝震怒,谢氏一族青壮年被斩首,老弱病残者流放。
当时民间流传前太子不满谢氏,故意栽赃陷害。先皇有疾,前太子替先皇喝下了西域使臣递来的酒而身亡。谢氏一案也逐渐被人淡忘。
而今旧案重提,他有几分明白皇帝的心思。
当年还是皇子的姜桓与前太子明争暗斗,前太子及皇后因身份加持,始终落后一子。即便是前太子死了,仍在忠孝上压他一头。
如今有人递上弓弩,必然要射出那一箭。
翻案当天,皇帝私下里不知为何来了趟惇亲王府,愉悦至极地问姜文:“这事你办得尽善尽美,可要什么嘉奖?”
“此乃臣分内之事。”姜文婉言推辞。
“皇伯父,他不要,要不您赏我吧。”姜姒话一出,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神色各异。
皇帝开怀大笑,想到先前的文书,连说三个好。他知姜姒最爱什么,回宫便让内侍送来了千两黄金,锦缎八匹,珠宝两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