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信
估计着回去路上还要耽误时间，沈渔和陈芸娘吃过午饭就离开了。
孙青青看着两人才来了这么一会就要走了，心中也有几分不舍，但又不愿显露出来，只叫人装了许多糕点小食硬塞到两人手里。
看着自己出来一趟，临走时还白得许多东西，陈芸娘感叹道：“之前还担心青青嫁过来过得不好，如今一看，好像也还行。”
陈芸娘见沈渔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拉着沈渔袖子，问道：“沈渔，你想什么呢？”
沈渔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在想，孙青青刚刚和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什么话呀？”陈芸娘问。
沈渔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这才附耳将刚刚孙青青告诉自己的话告诉了陈芸娘。
听完之后，陈芸娘也一脸为难，道：“真的吧，她好端端地骗你做什么？从前我娘知道我和曹大哥的事情之后，也只嘱咐过我不能和曹大哥躺在一张床上，原来是这个原因……”
“真没骗我？”沈渔听了陈芸娘的话，还是有几分不信孙青青的话，可是芸娘母亲都是这么嘱咐的，想来是真的了。
孙青青居然没骗自己，沈渔到还挺惊讶的。
二人回去的路上花了不少时间，半路上又下起了小雪，就更耽误行程了。到清河镇时都已经是傍晚了，天都黑了大半。
沈渔原本计划先送陈芸娘回去再自己回去，只是刚到陈家，就发现陈家灯火通明，院子里更是吵吵嚷嚷的。
陈芸娘见状，当即着急地跑进去，见陈母还要其他人都在外面守着，宋昭华的院子关得紧紧的，时不时里面还传出来宋昭华的惨叫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娘。”陈芸娘拉着陈母，问道。
陈母见到女儿这副担心的模样，道：“你嫂嫂提前发作，这会子在里面生孩子呢，你不用慌，稳婆说了，昭华平时休养得好，生产没什么问题的。”
陈母虽然这样说，可听到里面生孩子的惨叫声，陈芸娘还是听得胆战心惊的，道：“我记得嫂嫂生小虎时，也没这样啊。”
“你那时年纪小，记得什么。”二嫂钱芳随口就说道。
陈芸娘看了钱芳一眼，本来想说什么，但碍于现在情况，也只生生将话压了回去。
沈渔见陈芸娘这么担心，伸手握住了陈芸娘的手，小心安慰道：“芸娘，会没事的。”
陈芸娘点点头，只是宋昭华这叫声实在惨烈，在这雪夜里尤为瘆人。
沈渔也不好临时离开，干脆一起陪着陈家人，看着稳婆进进出出，一会要热水，一会又泼血水的，一直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终于听到婴儿的哭声。
众人听到这嘹亮的小孩哭声，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沈渔悬着的心也才终于放下，上次她遇到云秀嫂嫂生宝儿时，就担心得要死。这次又遇到昭华嫂嫂生产，心里老是想到自己娘也是因为早产生小二才去世的，心里就更害怕了。
还在稳婆出来，说了“母女平安”之类的话，沈渔才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辛苦了，我熬了一些粥，还有给大嫂准备的鸡汤……”陈幺妹从后厨端着一碗鸡汤过来，交到钱芳手里，“二嫂，我不方便，你替我给大嫂送进去吧。”
钱芳看着陈幺妹递过来的鸡汤，看了眼陈父陈母，又看了眼自己丈夫和幺妹，见幺妹一脸期待，最终还是轻咳两声，接过了鸡汤。
刚刚稳婆一出来，陈大仁就已经冲进产房了，这会陈母和芸娘也都和钱芳一起，一起进去看望宋昭华。至于其他人，则留在了原地。
陈大勇看着自己妻子额头上的薄汗，心疼道：“娘不是让你休息吗？”
陈幺妹笑着小声说道：“大嫂生孩子辛苦，我虽然不能帮什么忙，但还是想尽一份力。”
陈叔之前也一直担心着生产的宋昭华，这会子才注意到沈渔，忙道：“沈渔，耽误你了，都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幺妹说煮了粥，要不吃点，到时候让你大勇哥送你回去。”
“是啊，沈渔，厨房里我刚煮了粥。”陈幺妹闻言也赶紧说道。
陈大勇也是附和他爹的话：“对，这么晚了，待会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沈渔连忙摆手拒绝，“我又没做什么，陈叔，路我自己都熟，我就先走了。”也不等他们再多说什么，沈渔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这孩子！”看到沈渔一下就跑没影了，陈叔也算是露出了今晚的第二个笑容。
沈渔一路跑回家，只是没想到，本来已经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
沈渔也顾不上挡雪，只想快些回去。这么晚了，小二和于微估计都等着急了。
但是天色太黑，沈渔脚下又太急，一个不当心，居然摔倒了。还好路上积着一层薄雪，虽然有几分狼狈，但好在没摔得太严重。
沈渔起身草草拍掉自己身上沾着的雪，就继续往家的方向跑去。
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灯火。
沈渔站在原地略缓了缓气，这才故作气定神闲地走过去，推开院门。
“我回来了……”
只是话音未落，沈渔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只一团黑影朝自己扑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腿，再定睛一看，果然是沈小二无疑。
沈渔翻了一个白眼，就听到沈小二在自己脚边哭嚎：“姐，你可回来了，我快要饿死了……”
沈渔往院子里望了望，问道：“你于大哥呢？”
沈小二抬头，这才注意到回来的只有沈渔一个人，问道：“于大哥没和你一起吗？我一回来就没见到于大哥，乌云也不在，我还以为于大哥去找你了呢……”
“你说什么？”沈渔在听到乌云也不在时，心跳莫名停了一瞬。
沈渔将沈小二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快步朝后院走去，越走越急，短短几步距离，沈渔最后是跑到马棚前的，果然如沈小二所在，乌云不在。
“可能是带乌云散步去了吧……”想起几日前一模一样的场景，沈渔喃喃道。
“可是天都这么黑了……”沈小二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话说到一半，在看到沈渔不对劲的脸色后，默默闭上了嘴。
沈渔根本没有注意到沈小二说了什么，转身就跑去了于微的房间，看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间，沈渔抬头轻轻一推，房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半。
里面依旧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沈小二观察了一下沈渔的脸色，将于微房间里的油灯点燃了。一瞬间，整个房间都被暖黄色的光笼罩了，就连沈渔也不例外。
看着整整齐齐的房间，还有书桌上的木匣子和空白的信纸，沈小二好奇地打开木匣，看到里面的银票时，立即瞪大了双眼：“姐，于大哥好有钱啊！”
沈渔走过去，看了眼钱匣，与那日于微托付自己买房时带来的一模一样。又捡起桌上的信纸，上面除了几滴干掉的墨痕，什么也没有。
“姐，于大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沈小二抬头问道。
沈渔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哦。”沈小二依言闭嘴，只是神情上看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沈渔又检查了一遍于微的房间，整齐有序，于微平时常穿的衣服也都不在，根本不可能是沈小二说的绑架。
沈渔坐在廊下，身旁放着一盏油灯，发着不大的光。小小的一圈，刚好照了沈渔半个身子。
而另一边厨房里灯火通明，沈小二正在努力生火解决自己和姐姐的晚饭。
沈渔手里还拿着那张空白的信纸，烛火暗淡，信纸上只投下一整片沈渔的阴影。
于微为什么什么都没写？还有那些钱，他留下是什么意思？
想起那日于微突然把钱拿过来说什么以她的名义买房买地，难不成，那个时候于微就要走了。
可是，他要走的话，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
沈渔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
“姐，吃饭吧。”
沈渔正低着头，面前就被递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看了一眼上面煎得黑漆漆的鸡蛋，沈渔接过碗，只尝了一口就忍不住落下泪。
看到沈渔豆大的泪珠落到面碗里，沈小二也急了：“姐，你怎么了？”
沈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委屈地喊道：“沈小二，你一定要把食物做得这么难吃吗？”
一时之间，沈小二哑口无言。
沈渔将面还给沈小二，继续双手抱着双膝，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沈小二则坐在一旁开始认真吃自己做的面。
半晌，沈渔才听到沈小二小小的声音：“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一次了……”
沈渔刚想说什么安慰一下沈小二，沈小二就起身离开了。
见状，沈渔将伸出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晚上的风雪越来越大，不少雪花被风送进了廊下，落在沈渔的衣袍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的沈小二终于忙完了，灭了最后一盏灯。一时之间，整个小院也只剩下廊下的那一小盏烛光。
“给！”沈小二站在一旁，将手伸在沈渔面前。
沈渔半信半疑地伸手，一个温热的圆形物品就到了自己手中，沈渔拿近一看，竟然是个鸡蛋。
沈小二看了一眼沈渔，道：“姐，要不别等了吧。”
沈渔手里还握着鸡蛋，摇摇头，道：“他答应过我，如果哪天离开，一定会和我说。”
见沈渔这样坚持，沈小二也干脆一屁股在沈渔身旁坐下，道：“那我陪你一起等。”
沈渔刚想说话让沈小二回房去，却看见沈小二已经将头倚靠在自己肩上闭目养神了。
见此情形，沈渔原本要说的话，在此刻，突然就不想说了。
雪夜里，雪越下越大，四处都一片寂静。唯有沈家小院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在轻轻摇晃着。将姐弟二人相依的身影一会拉长，一会又拉短。
只是一想到某个悄无声息就离开的人，沈渔的心也同这寂静长夜一般。
偏头看到身旁呼吸声逐渐平稳的沈小二，沈渔原本低落的心情也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抬手将那颗鸡蛋剥开。
那鸡蛋刚被沈渔送进嘴里，刚咬了一口，里面还没熟透的蛋黄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沈小二，你……”沈渔连忙用手擦了擦嘴角。
被晃醒的沈小二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看着沈渔：“怎么了？姐。”
沈渔见状，原本升起的怒火也降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没事，睡吧，小二。”
“哦……”沈小二闻言，果然继续在沈渔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