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23 不是你的错
其实在以前的恋爱关系中,许云川处于非常被动的位置。
约会、吃饭、一起上课都是季苏锦提的要求。她热情、主动,包括当初的告白也是她单方面。那时许云川其实并不想谈恋爱,正处于高考的年纪,始终是不愿以前途为代价来恋爱的。但在某一天,季苏锦哭着找自己,说了很久很久的话,她说起自己破碎的家庭,说起自己糟糕透顶的人生。
就在那一晚,他便安静的答应了与她交往的请求。
从那时候开始,付出与接纳的关系,就已经定死了。
许云川和庄映白买完了早餐,陆淮那边就打电话过来催人了,说是f市的战队来了,来一场类似于友谊赛的比赛。不过美其名曰友谊赛,实则也是为了探底。
庄映白看到后说道:“你去吧,我还得去警局一趟。”
今早就收到了警局的短信,说是要做笔录。许云川听罢蹙了蹙眉,回答得很快:“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要打比赛。”她吃了一口酸菜粉丝包,但是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几口就没吃了。
许云川自然的从她手中拿起已经放回塑料袋的包子吃了起来,“嗯,不过没关系。”
庄映白看向他,身边的丈夫清爽又温柔,在早晨的落光下更显清俊。在这样一个温暖的早餐,两个人往常的在过道里散步吃早餐,还是少数的一次。
许云川从以前开始就很温柔,夹杂着少年气的狂嚣与不羁,跟人讲话时眼尾总是上挑,显得人畜无害。庄映白在还没有近距离接触前,都未曾见过他冷漠非常的样子。
但随着这之后的同居、结婚,她发现,其实他私底下更多是一种温和又冷淡的状态。
他总是隐藏着自己的情绪,不让人窥见一分一毫。
但是现在,庄映白似乎能慢慢的触碰到那些情绪。并不是温和之下的伪装,而是一种更为真实的东西。他直率的表达自己的开心、苦恼以及渴望,她也能直接的接触到他,而不会担忧会不会被厌恶或嫌弃。
许云川将手中的豆浆递给她,庄映白接过喝了一口,蹙了蹙眉,“好多沙。”
“这种豆浆有营养。”许云川笑了,“喝太多加工的不好。”
庄映白听罢还是喝完了。
两个人吃完早餐就驾车去到了警局,碰巧遇到了前来做笔录的季苏锦与萧疏夜。萧疏夜见到她,两眼顿时泪汪汪,“木老师!担心死我了!哪里磕着了吗!”
季苏锦抬眼望向许云川,他没看她,而是安静的陪在庄映白的身边,仔细的注意身边人的一举一动。看到萧疏夜扑上去,温柔的眼眸顿时充满了警告,看起来有点好笑。
她敛眸,有些情绪悄然的泛滥起来。
庄映白揉了揉萧疏夜凌乱的毛发,轻笑道:“没磕没磕,好着呢。”
“那就好!”萧疏夜爽朗一笑:“不枉我之后又暴揍了他一顿!”
庄映白汗流浃背,那时记忆有点断片,心思又全部放在了眼前的许云川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树叶也在场。不过听他的语气,对方应当被揍的相当惨了。
看到季苏锦,她上前,先是言谢了一番:“那天,谢谢你。”
季苏锦笑了笑,按捺住内心一些翻滚的情绪:“我也只是打了通电话,你没事就好。”
说罢,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许云川,他的情绪淡淡的,注意到她的眼神后,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分明是感谢的笑意。
她只感觉自己的内心更堵了。
警察出来看到了两位,就请他们进去做笔录。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情况后,警察抬头跟她说道:“这次是较为严重的□□未遂,我这边要再次确认一下,对方对你进行暴力、恐吓与胁迫了吗?”
庄映白并不想回忆那一段噩梦,她整个人被按在地上没办法动弹,脖子也被扼住几近无法呼吸……他的嗓音时而暴躁时而温柔,带给她层层的恐惧。
她轻点下头,将意识收缩回来,冷静地说道:“进行了。”
她的手被许云川轻轻牵起,复而紧紧的握住。
警察这边做好了相关的取证,告知他们公安局已经立案调查,他们可以先行回去。
许云川本来想牵着她回去,庄映白却停了下来,问道:“他会被判刑吗?”
那位警察说道:“不一定,得看情况,这要参考很多的因素,比如受害者无伤与有伤,犯罪者是蓄意还是临时起意等等,具体加上受害者的谅解程度,都会被考虑在内。”
庄映白道了谢便迈步出去了。许云川敛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走到了街道,庄映白才轻轻地抬起头说:“一起散步吗?”
许云川看着她,语气轻柔,“好。”
清晨的阳光落满了雪地,点缀了生气。庄映白低敛着眼眸,鬓边的发垂落在空气中,侧脸显得安静又乖巧。许云川牵着她的手走,却仍然感觉到她掌心的寒冷。
“你也认出他了吧?”庄映白问。许云川抿唇,点了点头。
确实就是当年在宿舍楼下对她告白的人,财经学院的林烨。
“……他之前来过心理咨询室。”庄映白淡淡地:“我那时是兼职的心理辅导,陪他聊了很久。他一直深受被害妄想症的折磨,眼神无光,情绪也很不稳定,所以没什么朋友,一直都孤独。他想脱离这种状态,又没办法控制脑袋里的幻想。”
许云川安静的听着。
“我陪他聊了很久。当时,我们还成为了朋友。他会给我发一些琐碎的信息,在重新拾起了对身旁人的信任。我那时也很高兴,总觉得以自己的行动,贡献了一些微薄的力量。”庄映白转过眼,落向远处广渺的天际,“后来……我没想到,他会在宿舍楼告白。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是他。”
“我……伤害了他。”庄映白的嗓音很平静:“我伤害了他……同时也击溃了他对于同伴最后的信任,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之后,我以为是他病情稳定了才没有过来找我,却没想到……原来他遭受了一些,他本不应该遭受的嘲笑与恶意。”
她还能记起和林烨成为朋友的过往,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少年,笑起来有小酒窝,很喜欢吃甜食,总是跟她分享他自己所做的小点心。
许云川眸色黯了黯,心里止不住的心疼。小妻子叙述的很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她周遭挥之不去的落寞。
她此刻一定很自责。
人事纷纭,到底对错何处?
“……我一直都不喜欢这种感觉。”庄映白的声音渐渐低了,“亲手给了希望,又亲手摔碎了变成绝望。从以前……我就不喜欢。”
在童年的那些时刻,她一直都在面对着父母之间的责骂与诘问,似乎一直都没到头,喧嚣声伴随着苍白而空茫的颜色热烈的朝她袭来。就当她每一次以为情况要好转的时候,父母又会亲手的摔碎她那脆弱的希望,宣告这段感情的彻底破裂。
那时的庄映白会比常人更为渴望一个和平友爱的家庭,在得知自己得不到之后,她才理解生活之于她的希望,不在别人,而在她自己。
从小时候开始,她就不想成为这样——她会讨厌的人。
但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了这样的人。
明明那时候断联后,她可以去关心,可以去询问,作为一个朋友的身份。但是她没有,她自认为事情已经结束,至始至终都把自己当作一个陌生人。
许云川轻轻的抱住了她,将失落的小妻子往自己的胸膛里塞。他的唇抿的很紧,半晌才轻柔地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映白。你已经把可以做的都做了,他的一生,本应该由他自己去走。”
不是这样的……
庄映白的眼圈渐渐的泛红。许云川抱得更紧,“映白,从他出手决定要伤害你的那一刻,你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朋友情谊可言。”
她没说话,安静的靠在他的怀抱里。曾几何时,她也曾眷恋他身上的气味,总感觉一辈子的时光如此的浪漫与缱绻。后来,维持下来的现象一点点的剥落,她又变得孤独。
想大声说,好孤独,真的很孤独。
庄映白淡淡的抽离开他,认真的望向这辈子她唯一深爱的人。
她轻轻的抬起手,抚摸起他的面颊,继而轻轻地说:“云川,谢谢你。”
许云川凝着她,因她的触摸而心跳加快。
在被下药甚至陷入意识浑浊的那一刻,她从未想过他会出现,以那样一个嘹亮的身影,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那一刻,积压的委屈与心中的空茫全部爆发出来,只有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希望他救她,希望他能懂得自己的难受。
她开始落泪,哭个不停,唇却抿的紧紧的。许云川不由得一怔,复而伸手替她擦掉。
两个人又回到了家里,她情绪不稳定,哭过之后也不说话。许云川向养老院那边请了假,跟奶奶说了一会儿话,又打电话给陆淮说自己过去不了,快要挂电话的时候,陆淮跟他说看一下微博,他“嗯”了一声便挂断了。
等到中午,他去了一趟超市买菜,回来便做了刀削面,进了卧室,却发现她毫无声响,安静的躺在床上睡觉。
许云川看到她这样,心里也自然不好受。他叹着气单脚跨上床,想要叫她吃东西,发现她的皮肤温度很烫。他一怔,将手探到她额头上。
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