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府二
李清寒这次出来也代表着沈府,总归不会是犯人忌讳、惹五公主生厌的东西,这么一想,她便也不打算费力去看盒子里装着何物了。
李清寒一行人刚往五公主府的大门走了两步,五个年轻的女子就迎了过来,看样子应是五公主府的下人,不过这五个女子中,有那么两个人造型装扮皆是男子模样,和李清寒身后的小厮的造型差不多。
她们先是朝着李清寒行了一礼,而后带头的人抬了抬手,其中男子装扮的两人便走过去接过后方两个小厮手上的手信。
光看那两人的装扮和外表,和寻常的小厮是没有任何区别,不知内情的人是绝不会把她们当成女子的。
但李清寒是何许人也,她若是连女扮男装都看不出来的话,那这些年的修行岂不是白费了。
她又抬眼望去,发现看门的那些个人也皆是女扮男装,她们身形高大,其中有那么一两个人脸上还贴着假胡子,脸上大概是动了手脚,她们和那两个小厮装扮的女子一样,光看外表绝对会让人认为是男子。
“唯月姑娘,请您随我走。”领头的紫衣女子,轻声说道。
李清寒收回视线,轻点了下头,“那就辛苦你了。”
她踏上石阶,迈过门槛,走过正红朱漆大门。五公主府的风景是有名的雅致,每一处都值得细细观赏,哪怕只是一个小院落,里面的布局,种的树木花草,脚下踩的石砖样子都不同寻常。
更何况皇帝向来喜欢五公主这个女儿,吃穿用住自然都是最好的,而五公主本人的眼光又极高,她的府邸风格也和她本人十分相似,雅致得不像凡人居住的地方。
有许多文人雅士想来五公主的府邸参观,但因五公主是女子,哪怕让人观赏,他们能走的地方也就只有那么一点。
男子虽受限制,可女子却不会,一位有名的女诗人就是五公主的好友,她曾为五公主的府邸和五公主本人做了好几篇诗,这也成了一番美谈。
风景虽好,但李清寒一路走下来,注意力却从未放到过风景上,她只顾着观察这府中的人,几乎每碰到一个男子装扮的人,她都要细细地看上那么一眼。
等被带到五公主德玉面前之时,李清寒十分确定她在这里碰到的每一个人皆是女子,碰到的每一个男子装扮的人皆是女扮男装。
看着面前的五公主,皇帝的话在她的左耳朵响起,她父亲沈伯韬的话在她的右耳朵响起。
犹豫片刻,她决定意思意思,头微微低下,腿稍微一弯,“小女见过……”
话未说完,德玉上前拉住李清寒,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唯月,不必如此。”
“我可听说了,父皇准你不用遵守繁琐礼节,还特意说了,你见他都不需要行礼,更何况是见我了。”
“要是叫父皇知道了,肯定会把我叫过去,说上我好一会儿。”
她顿了顿,“而且就是没有父皇的话,你我之间也不需如此。”
李清寒心中有些诧异,但说出来的话却和诧异的心情不符,“德玉公主,您刚开始说的话,可险些把我吓到。”
“那我在这给你赔罪了。”德玉也不意外,她笑到。
二人相视一笑,德玉又道,“没想到,你今日就会过来,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她是这样说的,可李清寒却没从她的脸上看出没想到的情绪,更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半分的没想到。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有一个面瘫、整日板着脸,还总用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说自己‘高兴’‘生气’的大师兄,她几乎没费什么时间就接受了德玉口中的没想到。
李清寒扯了扯嘴角,使嘴角微微上扬,不过她嘴角的弧度在旁人眼里几乎是没有的,“左右今日也无事,而且我也很好奇德玉公主找我有什么事,所以就过来了。”
“能有什么事。”德玉拿起茶壶亲自给李清寒倒了一杯茶,同时又悄悄给她身后的紫衣女子递去一个眼神,见紫衣女子点了头,她收回视线把茶壶放下,“只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李清寒伸出手正了正身前茶杯,“小女愚钝,不知五公主想说什么。”
“说说你回奉京之前的事、我的皇兄皇弟或者顾家的那几位将军……”德玉从容地说,“其实说什么都好,只要有地说就行。”
“那……”李清寒抬起眼眸,“那便说说我昨日刚认识的顾希吧,顾家的小女儿。”
德玉有些意外,她以为李清寒会更加好奇她的皇兄皇弟,她日后夫婿的人选,“奉京内有关于她的传言很少,也没多少人见过她,这两点你应该也知道。”
“但在顾家的几位将军回来前,顾希一直住在宫中,因此我和她的关系还不错,她身体不好,日日都要喝药,以免发生意外,所以很少外出。”
“我以为有四位做将军的兄弟姐妹,顾希的身体不该如此。”李清寒说。
“她的身体原本的确很好,在练武方面也很有天赋,只可惜在儿时染上了病,耗费许久她的病才勉强治好,但却因此坏了身体,留下了病根。”德玉一脸可惜地说。
李清寒望向旁边的池塘,“要是没生那场大病的话,说不定顾希也能成为女将军呢。还真是命运弄人啊。”
“发生的事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就算再怎么可惜也没有用,”德玉看着茶杯里的水,“说起来你大概无法相信。但在那件事发生后,顾希就再也没有提到过练武,她几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不能练武的事,转而学起了琴棋书画、刺绣什么的,明明那时候她也才八九岁,可哪怕离开了家人身边,哪怕入了宫也从未哭过闹过,我母妃常说她懂事儿乖巧,乖巧到让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
“我想……”李清寒回想一下那日见到的顾希,还有和她的对话,她笑道:“只要是见过顾希还和她有过交谈的人,都会相信这话的。”
德玉一愣,反应过来后,她笑了下,“或许,你说的才是对的。”
“对了,唯月,你觉得我那三姐是个怎样的人。”这一回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好奇,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感觉。
李清接下来说的话,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却也没让她失望。
只见她朱唇微张,“是个很好看的人,和德玉公主的好看完全不一样。”
“哦,那你不妨说说我三姐是怎样的好看,我又是怎样的好看?”说这话时,她的一只胳膊支在了玉石桌子上,上身往对面的李清寒倾了一些。
“三公主像是一朵被人精心养护,浑身带刺且张扬的花,一旦有人走进她的领地,那花刺就有可能突然出现,狠狠地扎在突然闯入她领地的人的身上。”李清寒看向对面的德玉,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空,“而德玉公主你则像是天空明月,好像就在眼前,却无法真正靠近。”
德玉面上含笑地摇了摇头,“花可是很脆弱的,就算是带刺的花,也很容易被人摘下来。更别说还是好看张扬的花了,有的是人会不顾扎手的尖刺,执意摘花的,而且要是那人用了工具,那花刺就完全保护不了花了。”
“若是让我三姐听到你的形容的话,绝对会很生气的。”
“而我明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所以又怎么可能是无法靠近呢。”她道:“唯月,你看人不准哦。”
李清寒听到她的话却也摇了摇头,“德玉公主,我只是说你们二人给我的感觉而已,可没说别的。”
德玉的笑容变淡,李清寒却在这时候补了一句,“而且德玉公主,关于你,我说的是就在眼前,却无法真正靠近。”
“明月固然美好,可我不是明月。”德玉说:“要是非要说明月的话,你的名字里不就带一个月字吗,那唯月是否觉得自己能用天上明月形容吗。”
李清寒的笑容未变淡,“明月过于高洁美好了,所以我做不成月亮,而且月亮每天夜里都要给人照明的,很少会有缺席的时候,光想想就很累,我身子弱,可最怕累了。”
“唯月啊,你怎么一会说月亮美好,一会儿又说月亮累啊。”德玉调侃道。
“美好和累又不冲突。”李清寒毫不在意地举例道:“比如说您的父皇,在世人眼里帝王便是站在顶端的人,拥有无上的权利,万里的江山,平民百姓过得好不好完全在于帝王的一念之差。”
“百姓们都说您的父皇是明君,是真龙天子,但这也不妨碍真龙天子要做的事儿多,每天都会被累到啊。”
“用我父皇举例,你胆子还真大啊,沈唯月。”德玉幽幽道。
李清寒丝毫不慌,她拿起茶杯,“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哪怕是跟我过来的小春方才也被您的人带到另外一边的亭子里了。”
“我想您肯定不会把今日的话告诉他人的,毕竟说出去的话,您也会受牵连的。”把话说完她把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茶水。
“我可是父皇的女儿,就算受牵连也不会太大。”德玉说。
“那我还是沈唯月呢。”李清寒说笑一样说道。
沈唯月,这是先帝取的名字,光这个名字的分量就不是能轻易衡量的。
李清寒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而且哪怕陛下在场,我想也不会因为这话而生气的。”
这一回德玉是真的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难不成还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