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叶明希随手的一个举动,引起无相界轩然大波,虽然,各城掌事们把她此举的意思说得清清楚楚。但该引起的议论还是会有,猜猜测测,纷纷扰扰:
说她示之众人这番话冠冕堂皇,其实是她要兼顾修行,自顾不睱,是无奈之举。
说她慷前人之慨,实为收买人心,败宗门基业。
还有说她心思单纯,被玩弄于鼓掌中,替掌事们背黑锅。
当然这些话,都是私下说说,暗自猜测,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不同的声音,只不过无论那种,众人受益,这是事实。
当然,大部分人都佩服她人品贵重、心胸高大。那句‘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警醒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自己做不到,但不妨碍对此话的感慨。
若香自然也知道了,凌城的掌事派人,把当日讨论这事的过程原原本本的告知于她。
待人走后,她独自默然许久……叶明希的举动不说出乎她的意料,她相信,应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常人心中,独善其身,有宝独享,难道不是常态吗?
不怪她这样想,只能说,归根结底,人所思所想各有不同。
众人有句话猜测对了,叶明希自顾不睱,又要修行,又不能放弃治病救人的事,两者要兼故,那就只能放弃一些东西,其实,众人心中的敝帚自珍,她还真是不认同。所以才会毫不珍惜的把药典知识传授出去。当然,她心中确实也担忧知识的时效性。一举几得而已。至于别人怎么看待此事,她还真不在乎。
若香同为药师,心中触动确实有些大,叶明希的逆袭,明晃晃的摆在那里,若她此时还是自欺欺人,未免太看低自己,她还不至于如此愚蠢。最初,对那人的行事,她不以为然,以为她是受人胁迫或是邀买人心,谁知她真是全无私心,只为怜惜。
又想起,对方那时的劝说:让自己多想想传承异火时所经历的考验,还有药典的总章……意思通通以仁、善为主……难道她的生机都是这样争取来的?……真是自己错了吗?这三万年来所有的药师都错了吗?
就算那人心不纯,只为邀买人心,但有些事论迹不论心,有人因此受惠是事实。与人生机便是给自己留了生机。难怪对方路越走越宽,是生路,她们所行越来越窄,终成死路。
忆起从前,难免又思量以后,想起对方说的幽冥轮回之事来。到了此时方才心中折服:舍得如此干脆!此等胸襟终是自愧不如。
若香的一番心思转变,叶明希自是不知道,她听文易提及她的事,说她,这段时日也开始治病救人了,立时心起诧异:
“她为何突然转变了?”自上次分开后,她虽是放了抓来的妖修,却并未表示出更多的善意。突然这么大的转变,必有因由,这段时日称得上大事只能是玉简的事呢?难道——
文易微笑着肯定的点头 :“当日你说的那番话,凌城的人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过了没几日,她就一反常态。开始行医施药,与元瑶一样……我想,应该是受了那话影响。”
没想到的收获!叶明希低笑出声:“真是不容易。”
是啊,文易也同意:那么固执的人,改变其观念谈何容易。
说到这,她就想起丰城的事来,感慨道:“那时,大费口舌,扯谎画饼,威迫利诱,就盼她能心生一点怜惜,放过诸人,莫再起波澜……时至今日这心才彻底放下了。”
“对。此事,终归能圆满结束,也不妄费你一番苦心。”她对这事的忧虑,文易是再清楚不过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说到飞凤之死,说到玄天落神诀,叶明希惆怅起来,不免又可惜那般人才,终归是被功法所误:
“她那么聪慧,若是没有修炼那个功法,如今只怕也是个人物了。”
文易对若香的厌恶更甚于其它药师,自是生不出同情心,对这评价不认同,反驳道:
“她若真是聪慧,就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美貌和绝对实力起了贪念,若无此贪念,也许就不会去修炼玄天落神诀。”
叶明希闻他所言,愣然一瞬,许久后,似喃喃自语道:“说得对,可不就是起了贪念嘛。常说:鱼见饵不见钓,人见利不见害!可见人与鱼并无不同。
“绝对的诱惑面前,有几人能挡得住!若是能抗拒所有诱惑,那何事不成。”想到这,竟痴痴迷迷。
一边的之玄见她神色迷离,怕她入迷嶂,插话道:
“这道理是不错,但对修士来说,却适用有限,修炼一途,在荆棘泥涂中行走,不容人心生平庸之念。若这利极大,自然障目。便是察觉到有害,也会犯险吞饵,修士讲的最多就是拼一把,搏一次,成则修为精进,渡劫飞升,败则身死魂消……况且,做为修士有几个甘于平淡,眼见长生有望,而不奋力争取……渡劫飞升,便是修士最大的贪念。”
虽说,不是所有人不聪明,也不是所有人都贪,只是它出现在传承之地,让人毫不防备,若是在别处,也就不会人人落入陷阱,没有例外。
“当然,事情要区别看待……就算落入彀中,也要奋力自救才对,而不是放任自流,同流合污,越陷越深,以致无法回头。她的心志不坚,做事又过于极端,不值得你费心。”
被之玄近似训诫的言语一激,叶明希心中生出的那点混沌迷茫立时无影无踪。
让人担忧,不免神情讪讪,与文易对视一眼,后者赶紧溜了,留下她一人面对冷脸,半晌只能期期艾艾,讨好的陪笑道:“我知道了。”
见她神色清明,之玄放下心来,不再言语。瞧着她少见的扭捏心里莞尔。
垩风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时光似流水,这么几十次,十多年一晃就过去了。
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偶有各城的人带来一些变异的灵植和记录玉简,这是个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工程。所有人也清楚,叶明希并不急。
此举带来的好处是,丰盛的灵草,这还是各城精减的结果。多样的灵草,让她有机会炼制各种丹药,终于不再为灵草发愁,试验、练手,想做什么都可以,她相信没有几个药师能过上想要什么灵草就有什么灵草的日子,一切太让人满意了,简直快乐找不到北。
相比叶明希如老鼠掉到米缸的满足快活,之玄心里就多了些焦躁。
文易自是明白原因所在。两人也商讨过几次,并且试着放出些消息。结果却不如人意。
“还是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是。”文易恭敬的垂手回话:“几处药师受袭击的强度在增加,不过,还是没到绝然的地步。”
这就是让人奇怪的地方。说是试探都已试探这么多次了,意义何在?说是调虎离山,可强度又不够,当然,大家都知道,之玄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身边,相信对方也有这判断,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对方无聊戏耍之举?还是说,那两人,一直处于一追一躲状态?或者另有一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内奸也在犹豫?”虽然不知上界出了何事,但人都有变化,踌躇也是正常。
之玄思索半晌,道:“这个不是不可能?事实上,无相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好上很多。我相信对方也看到了。”
情况出乎意料,行事反复也不是不可能?
灵界出了何事,文易曾探问过,之玄不愿说,不过,有内奸出现,说明灵界出现混乱,已不是一统,具体实情是怎样,不外乎那几种。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就之玄的目的而言,某前与他们一致,都想保着她,一起飞升,这就足够了,至于,飞升灵界后,是敌是友到时再说。
只是,掌握的信息太少,一切都是天马行空的猜测,也许,内奸的事,另有真相,许多事从根本上就猜错了。
要知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之玄口中得知,让众人相信他的话,也不过是那次明希在野外遇袭,和飞风死于非命,并无确切证据。
可这两样,对之玄来说,造假也不难。按他的修为悄无声息的来去并不难做到,而且,那次遇袭,之玄确实离开了,说是去见另外两人,但谁又知道真假?另外两个人存不存都难说。
文易离开后,心中的琢磨一直没停,师傅与掌事也不是没有怀疑,事实上,众人对这种怀疑一直都没有断绝过,尤其现在的一些事无法说清楚,这种声浪就更大。
直觉让他相信之玄,可理智又不认同。怎么想都有些地方说不通。
城中的声音,之玄虽没有直接听到,但看他们鬼鬼祟祟的避着自己,言语隐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是设身处地,他也起怀疑。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继续,容易出乱子,思虑良久,暗道:
“先不说谁是内奸的事,让两人现现身,可以辟些谣言,再说,当面也可以听听他们的说法,多少是个判断。”不过,要让对方出现,显然在鸿蒙城是不行的。
即然拿定主意,神识扫了一眼,见那人正好有空闲,于是,进了炼丹房。
叶明希这几日正在与一种新的丹药较劲,已经炼制几炉了,都是以炸炉结束的。也不知是那个步骤有误,正一一排除呢,就听进来的人说再次出行的事。
“出去?”
她有些诧异,这才回来没多久,往常出不出去,都是自己需求,他从不干预,事实上,在别的事上,他也很少插手的,只除上修行上要求颇严。今日一反常态插手安排出行……想必暗地里有别的思量。
即然,他没说,她也没多问,想想便道:“行,那就对外说,我要去找天龙虫。”
夙条果是怎么来的,大家都知道,再说,她确实一直在留意天龙虫的事,以此为借口,没人会怀疑的。
之玄点头,出去交待。很快便决定了出行日期。
看着带的人不多,文易对出行的真实意图有猜测,让他没想到的是,之玄真舍得。他忍不住问道:
“以她为饵,有把握保证安全吗?这么明显,对方会不会吞钩?”
“难说。”之玄斟酌着出行人员名单,这次能否成功,他也不确定,不过,他眉峰一扬,一脸凛然:“若来那最好,若一直不出现,也无所谓,正合大家的意——我也只要她平安飞升即可,他们大可继续藏着掖着,我并不在意。不过,这次机会若是错过,以后可不会再有。”
看着神色莫测的脸,文易默然,明晃晃的逼迫,这是阳谋了。对方来不来皆可。若不来,他相信之玄说到做到,那怕是舍弃其它五位药师,也休想再让他的意志动摇。
现在就看,对方要杀人的决心了。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若对方来了,这么点人能保证她的周全吗?暗地里也没见他有别的安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