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文易别有用心的去敲门,被之玄拦住,心一惊,只得怏怏离开。
回了房间,与卓忌三人说了此事。
卓忌愣住,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讥讽道:“这是迟早的事。”
文易怒目:“这可不是我一人的事。你说什么风凉话!”
卓忌冷哼一声:“这是风凉话,这是明眼的事,我们跟着药师多久了,她又不是没给我们机会。
当日,火耀石之事,她够对得起我们吧,就算不确定要再看看,那制盐之事呢,她可是把方子直接大白天下了,这一路上又任我们予取予求。
“各城尾随的人,为的是什么?还不够掌事者警惕
。就算她与其它药师无并区别,难道,我们就不供奉?无相界几万年都这么过来了。”
文易又急又怒,插不上嘴,一急不免又咳嗽起来。
卓忌却不管不顾,一吐为快:“古话说得好:‘三思而行,再思可矣!’说的好听,是思虑周全,基实,不过是‘贪心作崇’罢了。
这么久相处,你觉得她可是‘傻’,难道我们鸿蒙城还能像苍梧城苏家一样把药师捏在手里,药师苏元瑶可是苏家家养的。
“你一路说话遮遮掩掩,以此拿捏,以为她看不出来,若不是我多话,你再看今日下场。”
这话明朴、明谷师兄弟也认同:“我们确实得的太多,她想知道的,我们却总是含糊。就连安全上,也不是靠我们。”
有那一位呢。那一位话是不多,可确实得药师信任。这事,城里掌事们做得确实欠妥,也许真是存心想把药师捏在手里,她的修为实在太低了些,又什么都不知道,不怨大家起了贪念。
文易默然,他心里明白事情为何至此,男人的冷眼旁观,叶明希的放任,这一切若是无意的还好,若是有意……他心中不由一凛!
几人嘴里的男人、之玄收回搁在他们身上的神识,又扫了叶明希屋里几人一眼,闭上眼,继续静坐。
那厢三个对此全然不知,金妖主讲道:
“……据说五万多年前,无相界与下界是一样的,区别在于,灵气更充沛,洞山福地更多,当然,修士与下界区别也就是修为高了一些,其它一切皆无二样。”
“嗯!”叶明希应道:“我想像的上界也是这样的。所以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初时,我以为是误入了哪个环境恶劣的秘境。”
金妖主圆圆的脸笑起来就更圆了:
“对,所有人包括妖修飞升上来,都是一脸怀疑,飞升上来的人第一件事是先接受这个事实。然后了解何谓大入侵。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无一点征兆,传说:
有日,突然天幕肉眼可见的裂开大口子,随即垩风出现,催枯拉朽般,改变了一切,空中灵气变得极为丰盈,却不能吸收,许多动植物死亡,没死的就变异,适应空中的煞气。
这场垩风持续了很久,像熟悉的野兽、鸟雀,都适应不了立时就消失了。
自此后,垩风便隔一段时日来一次,只是时间都不长,每次一两日,那是段极为惨烈时期,修士死了许多,没死的也都活得极为艰难。
“垩风带来了死亡,也带来了新生,无相界出现了许多陌生的物种,其实包括我们修士也在垩风影响下,发生改变,你可能也发现了,所有的修士体格健硕,像是体修。”
叶明希点头,除了生病的、受伤的,每个人都很强壮。
垩风来了,摧毁了原来的一切,物竟天则,适者生存,慢长的岁月演变过程中形成了现在这个无相界。
金妖主继续道:“大约千年后,灵界下来大能,他们建起了十四座大城,找了十多座山,帮助人修和妖修生存下来。”
“灵界的大能没说,垩风是怎么来的吗?”叶明希问道。
“没说。垩风入侵,这个词还是灵界大能叫的,后来人便称呼为‘大入侵’,大入侵之前称为‘上古’。”金妖主摸着胡须感概。
叶明希与郎全都被这描述震住了,叶明希是初此听,郎全是不知道这么详细。
“后来呢?”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为何鸿蒙城的人隐瞒。
“后来呀?”金妖主神色复杂,深深的看了叶明希一眼道:
“听说大入侵前两万年,飞升上来的药师与普通修士一样,无相界的物种一个都不识,这就更谈不上炼丹治病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约第三万年年头,飞升上来的药师才开始懂药草知识。”
叶明希又新添了许多疑问,环境突变,药典没有及时更新,所以最初有两万年的时间里,药师是无用处的。
直到三万年前药典知识更新,可是,是谁更新了药典?这些知识又是何人从何处弄来的?
三万年了,新的药草知识,飞升上来这么多药师都紧紧的握在自己手里,没有一丝露出去,自己是不是冒失了些?
她兀自沉思,没留意到,原本金妖主还想要说什么的,却突然又住了嘴。那异样就连旁边的郎全都看到了。
金妖主后来又闲聊了几句,都是些环境突变后,用死亡换来的各种经验和传说、据说等,话从上古就说到现在:
“……修士在下界逍遥自在,灵气可以肆意挥霍,初来上界,很不适应需要似凡人般的张罗一日三餐,可没吃的,就没灵气,没灵气,就更弄不来吃的。这对修士来说,在心境上是个很大的考验。”
郎全在旁猛点头,这事他深有体会,遂接过话道:
“像我们楮山就有一个人人皆知的例子,六百多年前飞升上来的,他的本身是食铁兽,天资极好,就是因为天资好,在下界,他便被族里供着,好吃好喝,一心修炼,其实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这心无挂牵,修为一日千里,很快就飞升上来,见到无相界是这等情况,那失落可真是相当大,在山门口嚎了几日,叫攘着要回下界,怎么劝都没用。气的螣主出来,暴揍了一顿,丢到荒兽窝里。”
说到这郎全眉开眼笑,话里话外都是幸灾乐祸。
“……现在还是如此,如非实在没有存粮了,才会出门猎食,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他的事成了笑话,到现在还时不时被人拿出来教育后来人。
“不过,他的天资确实不错,本体防御力强,一掌有万力,猎食时极少落空。”
他说完这个,后又举了几个例子,有自己的,也有朋友的,都是各种笑话,末了道:
“其实,最难过的就是开始时心灵上的落差,这心境上的磨炼,只能靠自己想通,别人又帮不上忙。
毅志坚定,心性通明的,很快就适应,若是在下界过得相对安逸,上来后,从顶层落到最底层,吃用都靠人照顾,那感觉就别提了,恨不得重回下界。”
是有些凄惨!叶明希心不焉的应着。
大入侵,修士对万物的认知回到了最初,又因为生存条件的恶劣,并没有能力自行再进一步,这就相当于五万年,无相界的修真文明是停止的。
也就是,整个无相界的修士其实某方面来说就是一群修为高深、实力强大,为生活奔波的野人。
这场谈话结束于叶明希的心不在焉,郎全还想说什么,却为金妖主阻止,出来后,他问为何。
见远离了那屋子,足够安全,金妖主才停下脚步,回道:
“你太急躁了些,现在时机并不好,不过,她已经答应妖修跟随,你跟着她,这相处久了,总有机会,可以慢慢探她的意思,现在这么冒然提出,她所知有限,怎么会应承?还有,不要告诉她关于其它药师的事。”
“为何?”郎全诧异,他刚才还在心中估量,还有何事是可以告诉她的。
金妖主神色复杂,压低声音道:“有人不让告诉她这方面,你千万记住。”他看着郎全警告道:
“我知道你着急楮山的事,但不能急于求成。比起以前,现在,至少有个努力的方向,你一定要沉住气,在她身边,好好表现,争取她对修族多些好感,这样你想的事才有希望。
你放心,我稍后就派人去楮山,让你们螣主先来看病。”
郎全重重点头,金主是妖族公认的精明,他安排的总没错。
众人的力量是强大的,金妖主发动所有妖修去找瑶草,还真有人见过,满载而归。
叶明希自然高兴,临走时给他留下制盐药方,带着瑶草和几名妖修在金妖主依依不舍下离开鲵山转道别的方向,继续采药,修行。
不知为何,先前一段时日是没有人看病的,这段时日又陆续有人来了,叶明希自是不管因由,有人来自然就接着瞧病。有能治的,自然有不能治,有能等的,自然也有不能等的,无能为力任病人死在眼前,自然不是快事,碰到的多了,这心里的郁气就积了起来。
垩风来了,众人去庇护之地,有人躲避不急,中了罡气。叶明希亲眼看着那人,五脏化为灰烬,四肢一点点腐朽。
沉积的郁气便趁机做乱,一时间识海翻腾,浪高千尺,举目森森,神智涣散,体内灵气暴动,四处游走,全不受指挥,所过之处经脉寸寸裂……
“静气,凝神。”一声厉喝,立时拉回她的神智,同时一股浑厚灵力涌入体内,一点点帮她抚平灵气,镇压了狂暴的神识海。叶明希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头涨大如斗,密密的闷痛。
“生死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你该以平常心待之,况且你只是普通人,即便是虚无缥缈的神人,在生死面前也是无力的。”
听到之玄虽然严厉,但毫不掩饰的关切训诫,再看到,脸色白似雪、汗滴如雨落、神色萎靡的叶明希,众人便明了她刚竟是入了迷障,立时关切的围来过。
“你心太急切了。”之玄劝解之余,不免自省,是否逼她太过。
面对众人关切担忧的目光,叶明希面上讪讪,遂即黯然道:
“我也知道,生死不是我能左右的,若是死的人是因为极难的毒,我便是救不了,也不觉得难过,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可……大多数中的毒,都是这荒郊野外极为常见的。
“万物相生相克,这解毒的药草,也极为常见,不说这七步之内吧,目之所及必定有。
这些毒草虽常见,毒性却烈,触之即伤,碰之即死,能走到我面前的人,已算是幸事。那些当场死的,不知有多少。
又有垩风肆虐,罡气夺命,活着如此艰难,我心里着实难安。”
众人默然,不知该如何劝,解毒的药草‘目之所及’是有,可大家都不认得。她心中难安,是因为心存仁善。换做别的药师,只怕不会有丝毫动容。
各门各派功法、技艺、知识传承乃是绝密,外人不容染指,这是修真界的共识,药草知识是药师的根本,他们偷偷复刻药草知识已是犯忌,如何能再劝她公开教大家。
她的痛苦来源于,无法漠视性命消失。这事,只能她自己想通,别人却是无能为力。
因这事,气氛不免有些沉闷,文易等人和郎全等妖修各自讲一些在修炼中,关于心境的诸多问题,希望对她有所帮助。
这边问题还有解决,那边又生出新的问题:苍梧城与丰城两城的药师来了鸿蒙城,指名要见叶明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