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蓝
二十三、
伊文斯总是在背锅，但他其实不介意。
克拉拉要带伊文斯回庄园，走之前她问阿拉贝拉，：“小姐，需要吻别吗？”
“当然，”阿拉贝拉欣然地说，“吻我的脚就好。”
“滚！”
她笑着把伊文斯拉过来，摸摸他的头，又扭扭他的小圆脸，告别道：“伊文斯，我放假时会去找你们的，”停顿了又说，“我们把你带回来，就会对你负起责任，直到你自己能够谋生。”
伊文斯微微动容，虽然看起来还是冷冷的，但他的眼神坚定的像个战士。
“到我成年为止，我不会让你们为我花太多钱，相反我会报答你们的，克拉拉已经给我联系了学院，我会认真学的，既能够帮助克拉拉管理她的庄园，又能给你的房子攒钱。”
阿拉贝拉无奈的笑着：“你怎么比我自己还对房子有执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收养了你，我们给付你的物质价值和你带给我们的精神价值是对等的，所以其实没有必要分那么清楚，或者直白一点，你叫我们姐姐，就是对我们的回报。”
他的眼眶红了，于是避着光低头，阿拉贝拉蹲下来，张开双臂拥抱他，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她听见他说：“谢谢你，姐姐，我长大以后，会保护克拉拉和你的。”
她附和道：“嗯，最好是一拳能打飞十个。”
她最后还是拉着赫里去找鲍勒先生，据赫里透露，这是最好说话的一个厨师。
由于长时间没进食，他有些虚脱，脸色也越来越白，走到厨师卧室的长廊前，与阿拉贝拉并排走的他，脚底突然无力，踉跄了一下，向前径直倒了下去。
阿拉贝拉眼疾手快，手脚并用地撑住了她的身躯，等到他回过神来，发现阿拉贝拉细碎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他握住她的肩膀，听见对方说
“你不仅仅是中午没吃饭，对吧？”他从中听出了生气的前兆，所以不敢说话，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就这么作罢，她在他重新站好后，继续问：“早上也没有吃饭。”
他更小幅度地点点头，都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可是身高摆在那，他就算再低头，阿拉贝拉也能看到他的眼睛。
“而且昨天晚饭也没有吃，”虽然话语是平淡淡的，但是赫里知道她确实生气了。
他连点头都不敢了，就静静地站在她面前，收回了自己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像一个犯错的孩童。
他轻轻地说：“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了。”
“我以后都会好好吃饭的。”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赫里微抿嘴唇，流露出难以言状的委屈。“我生气的并不是你不吃饭，不吃饭当然可以理解，因为你可能会难受，我生气的是你明明没有好好吃饭，却还不告诉我，你不能任由我带着你来回折腾，胡闹，却什么都不说，我不知道，到时候你生病了，倒下了，心疼的不还是我吗。”
话说出口，才发觉话里头有些暧昧色彩，阿拉贝拉尴尬地挥了挥手，胡乱抓了一把头发，病急乱投医地说，“我刚刚在说什么鬼话，你就当没听见，你在这坐着等我，我去找鲍勒先生。”
她把他几乎是摁到长廊上的软凳上，跑了几步回头看，他似乎又要站起来，“你要是不遵医嘱，我是真的会生气。”
他听话地重新坐了回去。
在一片恍惚中，回忆刚刚阿拉贝拉说的话。
他不确定地交叠双手，在心里想，阿拉贝拉说，她心疼我，是这句话没错。
他不可置信地又在心中描摹了一遍，她说，他倒下了她会心疼。
他的心底既有欣喜又难过，为她的在意而欣喜，而又为让她徒生烦恼而难过。
可是赫里不想阿拉贝拉难过。
阿拉贝拉三周前只来了两天，还没有把脸给刷熟。
自我介绍后，午觉被打扰的鲍勒先生非常不满，他插着自己的圆腰，生气地说：“我说小姐，你就不能挑一个正常的时间吗？要知道午觉被吵醒是一件很令人气愤的事。”虽然他话很急，还有些张牙舞爪，但可能是因为他胖胖的体型，所以在阿拉贝拉眼里，他憨态可掬得可爱。
“拜托你了，饿傻了。”她的双手摆出许愿的姿势。
对方好像有一点点说动了“你就不能自己做吗？”
“做过了，现在在为浪费粮食而愧疚。”
“…………”鲍勒先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反驳这句话，在他看来，做出美味的食物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就差临门几脚，阿拉贝拉开始了糖衣炮弹。
“拜托你了，先生，王说过，你做的佳肴是整个王庭最好吃的，最独一无二的。”她每说一个“最”，下巴都点一点。
鲍勒先生红光外露，羞涩地说：“没有啦，其实我做的也就一般般啦，勉强能吃而已。”
去的时间太长，赫里有些担心阿拉贝拉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他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在内心暗暗筹划，钟表上的指针再转一圈，他就去找她。
于是，等到他如愿以偿地拐进最后一个拐角，就听到了慷慨激昂的一段对话，好吧，其实是独白。
“你知不知道整个皇宫根本找不到比你更优秀的厨师！你的妄自菲薄让我都替你感到委屈，你凭什么这样轻视自己的烹饪才华，先生，你就算是随意抓两个菜扔到锅里，那也是成就了它最粹美的价值，如果食物能够永久保存，你的菜品就应该放在王城博物馆里，天呐，感谢您，今天吃你这顿饭，我人生慨叹无遗憾。哦，亲爱的鲍勒先生，你的围裙在哪？您别低头！低什么头！高傲的雄狮从不低头！我亲自给你戴上。”
正当二人兴高采烈地走出房门，对上了拐角处的赫里，前面的鲍蕾先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弯腰抱胸行了个大礼，他的笑容，甚至还没刹住。
：“抱歉打扰陛下的清净，您怎么会光顾于此？”
“事实上，我是和这位小姐一起来的。”他小心翼翼地看阿拉贝拉，像星星一样眨眼。
“所以是您要用餐，对吗？”
“是的，先生。”
此时，鲍雷先生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回头看向阿拉贝拉，用他心酸的眼睛说，“小姐，你为什么不早说？”
阿拉贝拉朝赫里的方向晃了下脑袋
“你也没问呀，而且我这是尊重你的起床气。”阿拉贝拉理直气壮。
“鲍勒先生，那个空心菜可以用，汤炖得尽量的不那么浓，少加荤腥。要求都差不多，其他的随便发挥，对了，甜点不用。”
阿拉贝拉嘱咐他的时候，发现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炖的很难喝的那碗罗宋汤上。
“别喝，我的杰作。”她再次善意地提醒道。
他不听劝地喝了一口
阿拉贝拉无语地看向赫里。
他笑着对她说：“没事，至少证明你的汤让所有人看起来都想喝一口，这是卖相上的赞美。”
阿拉贝拉坚定地点了点头。
鲍勒先生皱着眉头喝完，疑惑地对她说：“你的火候把握的挺精到的，就连色泽也这么鲜艳，怎么尝起来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放错食材了？”
“没有啊，就这些呀。”
先生扫了一眼，指着红色的果实问：“你加白英果干嘛？”
“什么白英果，那是小番茄。”
阿拉贝拉莫名其妙地说。
鲍雷先生拿了一颗递给她“吃”
勇者无畏的阿拉贝拉猛咬一口，面目突然狰狞
“rui～～什么东西啊，这么苦涩。”
对方没好气地说，象征性地问：“谁告诉你这是小番茄了？”
阿拉贝拉大手一挥，摇手一指，没错，是赫里。
“陛下说的。”
暴雷先生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亲爱的小姐，今晚想喝什么汤？”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没听到。”
“先生，做少一点，不用太多。”鲍勒先生点头。
不愧是王庭御用厨师，他做饭的过程就像在创造艺术品。
鲍勒先生分别把洋葱，蒜，胡萝卜，芹菜，番茄、羽衣甘蓝以及火腿切粒，刀工熟练，丁角匀称。
砂锅热油，金黄的油脂铺平锅底，倒入洋葱，少许蒜末碎和全部的火腿，吵至喷香而金黄不焦。
他将番茄和番茄甜酱一同倒入砂锅中，翻炒均匀，直到食材难分彼此，一同披上鲜艳的红色华衣。再倒入难炒熟的萝卜粒，加一半清水，焖煮十分钟。
打开锅盖，放入盐和黑胡椒调味，鲍勒先生用勺子喝了一口，又加了一点番茄甜酱，最后放入洗净的空心菜，羽衣甘蓝和芹菜碎，开锅烹煮，香气四溢，包裹住了整个厨房。
汤底不算太浓，鲍勒先生把握得很好，正当他准备加入少许葱花以示点缀时，阿拉贝拉叫停了他。
“红汤底里的绿色蔬菜已经起到点缀的作用，要不别加葱了。”
鲍勒先生表示不解“可是这样会更香呀。”
阿拉贝拉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只是因为，她曾经是一个立志长大以后要把全世界所有的韭菜和葱都拔掉的小女孩，她知道自己临时编造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但也想不到更好的。
此时，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的赫里开口，“鲍勒，我不喜欢。”
“好的，亲爱的陛下。”阿拉贝拉几乎没有犹豫地双手比成了一个心状，从肚子前向他发射了过去，笑容甜甜的。
随后，她又懊恼不已，转过身暗骂自己冲动。
她有的时候会想，虽然赫里还不算大，但她这样怎么着都算是调戏了，可她每回都看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于是又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鲍勒先生把第一道菜：法式蔬菜汤，放入了保温隔间，不敢回头看赫里。
阿拉贝拉在鲍勒先生专心做菜时，“撺掇”赫里给厨师先生一个惊喜。
等到鲍勒先生洗尽双手，拍了拍围裙，将眼神投向阿拉贝拉，正想询问下一道做什么菜时，看见了，能够令他瞬间拿不住锅铲的情景。
（此处有一张很可爱的晋江格式无法发上来的插画图）
他们两个人都双手比了个心，并从肚子放到头顶，眼睛闪亮闪亮的，像夜阑中的星辰一样，一起笑着对他说：“鲍勒先生的厨艺天下无敌。”
赫里本以为阿拉贝拉起码还要再生气一会，所以他一直安静地坐在那，不敢主动跟她说话，直到对方若无其事地跑到他身边，教他做这个可爱的这个动作给鲍勒先生看，他才明白，阿拉贝拉是世界上最好哄的人，甚至都不需要他哄，她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再来和他说话。
他由衷地感谢小姐的大度，并在鲍雷先生的目瞪口呆中，与她毫无顾忌地笑成一团。
他的手臂碰到她肩膀好多次，而她竟然反握住他的手，在空中摇晃着，还指了指鲍勒先生的方向，愉悦地大笑。
赫里能看见那一丝疯狂，埋于她生命沉淀的底部，他想邀请其共舞，尽情绽放，于是陪她一同无所顾忌地笑。
鲍勒先生开始做第二道菜，阿拉贝拉要求的甜菜粥，先生将燕麦和藜麦拿出来一起蒸煮的时候，阿拉贝拉指了指他旁边的小麦粉，生猪肉以及以及他剩下的萝卜丁和芹菜粒。
“你还有用吗？”
厨师先生关注着自己的火候，分心说。
“随意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