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十五、

    mamie· davis：我年幼的陛下，我期望你成就自己为一座孤岛，爝火虽微，卒能燎原，当你命运的野火随风助势时，浴火重生，琉璃闪耀。

    “你在靶场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总管戴维斯恭敬地对王说。

    王的钢笔掉在桌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他站起身，而总管低着头。

    赫里脸上晦暗不明，眼神凝重，他的手在不经意间攥紧成拳头，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授意的”

    并非是任何询问的口吻，而是在强调是在确认，是戴维斯的授意，让他的药剂师不告而别 。

    “正是”戴维斯没有回避，一本正经地回答。

    赫里逐渐控制不住情绪，说话间开始微微地喘气“你的荒唐日趋见长。”

    “我对你的忠诚亘古不变。”

    “戴维斯，你的这份忠诚并不属于我。”

    他努力与戴维斯平视，可戴维斯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他，他从来都没看到他心里那微小的火苗，轻微的风就能易如反掌毁灭掉的火。

    赫里知道，自己就像是一朵明知会枯萎，却仍然碍于他人的期望，苟延残喘的花。

    可是他的生命还没有消失殆尽，又怎能被阴晴不定地赐予和掠夺。

    阿拉贝拉说，她有趋光性，可真真实实享受着趋光性恩惠的人是他自己。

    他回想起在妓院里第一次见到戴维斯的模样，他从二楼凭栏望去，在那片湛蓝的天空之下，乌泱泱的一片人群，穿戴统一，训练有素的士兵拱卫两侧，而戴维斯首当其冲，那时他看起来还没有现在这么苍老。

    他们宛如救世主一样，把他从那泥沼之中解救出来，带到了金碧辉煌的王庭之中，带到了这百花盛开，华美溢彩的皇族宫殿。

    可是这位解救他的首领，有着自己内心的执念。他不会看顾王个人的悲欢，甚至来不及抚慰。

    戴维斯在刚寻回王的日子里，每日为他不辞辛劳的读着慷慨激昂的故事，他想让主人公的那份光明如火的品质感染到他，让他能够轻轻松松的卸掉过去所有的耻辱与黯淡。

    可他们甚至羞于启齿，他的过往，他能看清他们的眼中有无奈，有心疼，甚至有一丝丝的鄙夷和失望。感官的筵席一排排铺陈，低落的情绪被岁月一步步放大，这让他倍感自卑和仿徨，甚至在这个宽广的大殿中无端反呕，出汗，甚至有的时候听不清旁边人的话。

    他听戴维斯无数遍恭敬地在画像旁讲述他对于自己父母的忠诚与感恩的故事，并将这份感恩与忠诚嫁接在他们的儿子上，发誓为皇族的延续和荣耀奔走效劳。

    他每一道澎湃的目光投射而来时，他只会感觉浑身被火灼烧。

    可他是那样地执着，在两鬓生斑的日子里教会早年颠沛流离的他，如何写出大气秀美的字母，如何发出正确的贵族音调，纠正他低廉的乡土之音，一次次地示范用餐的礼仪、舞会的礼仪。

    “我知道你大致的用意，戴维斯。左右无非是展现皇族的慷慨宽善，可是，可是我也有我的底线，”他深深地呼吸，再一次念出对方的名字。

    “接她回来就是此刻我的底线。”

    对于戴维斯，赫里既厌恶又依赖，厌恶他的陈词滥调，固执己见以及永远捉摸不透的忠诚。依赖将他拉出深渊的勇士，目睹他笔耕不辍，日以戒日的苦心。

    可是戴维斯说：“我的陛下，她会回来的，这并不是永别。”

    他不想告诉王确切的日期，他企图用王的等待与企盼酝酿美酒，没错，他事无巨细地思索，筹谋，将自己的计划赶上了正轨。

    “你出去吧！”最后的最后，王不甘地说。

    他想要摔碎眼前精致的花瓶，可联想到自己的礼仪课是由戴维斯亲自教导的，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反呕的冲动涌入他的喉咙，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赫里抓住了自己的脖子，似乎以此缓解他的不适。

    戴维斯仍旧垂首，没有看到王苍白的脸，他毕恭毕敬地将手放在左胸，屈腰行礼，安静地退下了。

    他关上门，转过身，迎上了彼得夫人质疑的目光。

    “我从今天早上就没看到瑞拉小姐，直到有人告诉我看见她上了马车离开皇宫，我才诚惶诚恐地翻出自己老旧的日历，看看今天是不是愚人节。先生，你猜怎么着？”

    “乐意倾听，彼得夫人。”戴维斯忽视对方语气里的焦急，给出令人不满的答复。

    “不是！”被对方的态度刺激到的夫人用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叉＇。“你践行宗旨的方式，让我都无法理解，更何况是王。”

    对方迈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区，夫人紧随其后，戴维斯显然没有多讲的意思。“你不用理解，你只需要明白我的目的，永远有利于王，这才是最重要的。”

    夫人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语，她停下跟随的脚步，离开了自我陶醉的戴维斯。

    在一声悠长的喟叹中，结束了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