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幻境
付银朱捏紧香囊。
她本不在意交出香囊,但谷家家主的眼睛先是半睁半闭,又是瞪圆眼睛……嘴角还挂着笑意,但眼珠上方露出了一点眼白。
——太吓人了。幸好此刻是白天。
“香囊呀……”付银朱企图委婉拒绝,“和钱袋子绑在一起,不好解开。”
她假装努力解开香囊,并顺便悄悄后退几步。
付银朱面露难色。
陆星炽看在眼里。
可他不好插话,但不得不主动劝谷家家主不要太过纠缠。
这小香囊为何如此惹眼?
——通常挡在钱袋和糖袋后面,看不出完整轮廓。
抑或是谷家家主早就注意到这个小东西?
——付银朱也突然觉得奇怪起来。
谷禾禾听到陆星炽劝解的说辞,突然回忆起原著剧情里,香囊是一次性消耗的用品。在晓暮寨的圣坛之上,需要用香囊才可以……预言?
她记不得太清,又来不及问系统,但她很是自信——
有了香囊,才可以预言的更精准。
谷禾禾立马支持起谷家家主。
三言两语蛊惑了众人,并亲手帮付银朱摘下香囊。
陆星炽为付银朱着急,却无可奈何。
付银朱风轻云淡,看着谷禾禾把捏了捏香囊,反而摆摆手让她快一点给谷家家主看。
谷家家主让谷禾禾捧起香囊,他怕自己的手玷污了香囊,只愿弯下身子,低头细看——
还真是正品。
他没想到付银朱来历并不简单。此物只有晓暮寨圣女及身边亲密之人所有。
谷家家主对香囊如此谨慎小心的举动,令陆星炽放下心来。
随后,谷家家主问付银朱:“这香囊上面的花纹精妙非常,不知可否让我一触?”
付银朱二话不说答应了。
谷家家主一下子得意起来,他笑着把玩小小香囊,随后便收在了自己的袖子里。
付银朱微微一怔。
陆星炽质问谷家家主为何将其占为己有。
谷家家主破有耐心回答他:“我欲请圣女来此,她却不计较路途之遥,想去晓暮寨……有诈!但……香囊我只是暂时保管,晓暮寨一行,我来带头……”
付银朱懒得挑刺反驳。
谷禾禾倒是兴奋地夸起家主:“我学到了!真是回来这几天,每天都有新的收获。”
谷家家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便转头对着付银朱,目光意味深长。
“你涉世未深,也得多学着一点。”
谷禾禾打包票:“我陪着她,我保护她,她没问题的。”
谷家家主一笑:“身边的人,最当防。禾禾啊,你坑了她,真当她不知道吗?”
付银朱一脸茫然。
“先后被两名同伴利用……不知情,是福气啊。”谷家家主感叹道。
陆星炽和谷禾禾倍感意外。
他们本无恶意,不知为何谷家家主会如此解读。
付银朱真的不懂吗?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去晓暮寨一看。
正如在缘仙镇包子铺偶遇陆星炽,引她来到此地一样,她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能去,香囊在谁手上都不重要。
那个把付银朱视为救命恩人的陶中声,在这一重幻境里,拿她当敌人的朋友。
付银朱眼神略微呆滞,惹得谷家家主怜爱起来。
他计划修整几日,让人对她们好生伺候。
至于陆星炽嘛……
继续在破败的偏院里休养。
谷禾禾不同意,她缠着谷家家主对他严加惩罚,让他每天自己去地里挖野菜,然后煮粥吃。
谷家家主怎么可能允许他如此进进出出。
商量一下,谷禾禾把他锁到小姨的柴房里住。
柴房虽然苦,但陆星炽很乐意。
至少吃的东西,和小姨一家一模一样,不会被谷家家主暗算。
谷禾禾的小姨一家,见到那么多护卫跟着过来,还挺激动。
她们备了一桌大餐,庆祝自己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谷家家主看到了她们。
小姨开了家里珍藏的好酒。
谷禾禾趁着兴头,把她们一家灌得晕晕乎乎的。
付银朱跟着谷禾禾打听她们之后的计划,听他们想之后多拿两亩地,在鬼市上在分一杯羹,给两间房重修一下……
每一个心愿实际又短浅。
谷禾禾小心试探:“幽谷苑那么大的地,耘魄阵那么厉害的阵……谷家私藏的宝库……”
小姨无动于衷。
她昏昏沉沉,等付银朱和谷禾禾把餐桌快收拾干净时,脑子突然转过弯来:“沾了晓暮寨圣坛后,根基乱了,越来越邪……不干……啊?老头子你说是不是啊?我们就搞点看得见的……有生之年享受一把,少受点苦……”
“您说得可太对了!”谷禾禾嘴甜,“在乎那些虚名,守着滇南第一,唉……”
小姨望着她,甜甜一笑。
随后便睡了过去。
一家子都不胜酒力。
付银朱抱着酒坛,翻看坛子底下,也没搞清楚此酒的产地。
谷禾禾让她找毯子给小姨一家盖上。
她自己要去引开护卫。
香囊一事,她们两个能用清意咒私下讨论。
但若带上一个陆星炽,可就得凭谷禾禾的演技了。
付银朱拉住谷禾禾:“香囊有特殊用途吗?”
“一会在原著里查查看,”谷禾禾拍拍她的肩膀,“但家主当是不会骗我们……”
她这么一提,付银朱反而担心起来。
谷家家主让八个仆人高举蜡烛,站在他周围。
他手心捧着的香囊,在烛光下……
在谷家家主心里,越发神圣与宝贵。
这个香囊可不能随便收在家中。
他使唤人去把宝库单独收拾出来一间:“要一尘不染,要防潮防风。”
他仔细端详香囊,心里窃喜。
真没想到和谷禾禾的同门竟然有真品。他记得他上一次触摸晓暮寨的香囊,还是元坐言拿给他的。
那日,元坐言只给他碰了一下,立马从他手中抽走。
“再看一眼,”谷家家主哀求道,“我还没闻出味儿呢。”
“汲取妖气的香囊,本就无味。”元坐言瞥了他一眼,把香囊收起。
谷家家主不信:“不,明明有淡淡果香。”
“那是在晓暮寨圣坛染上了。”
“你当真从圣坛取得此物?”
“正是。”
谷家家主对元坐言十分佩服。
谷家乃滇南望族,树敌无数。
——按谷家家主的感触,就是高处不胜寒。
这些觊觎谷家田野家产的人,不惜去晓暮寨求圣女下咒。
元坐言正是在一家诅咒谷家家财散尽时,夺下香囊。
香囊,是晓暮寨诅咒必备之物。
每一次下咒,必定消耗一只香囊。
早前有人传言求访晓暮寨,香囊可以自备。
香囊的制作法,在滇南流传了许多版本。谷家家主本是不信,可他也管不了那些人在鬼市高价交换香囊。
元坐言拿来的真品,谷家家主虽然只看了一眼,他也明白此物非凡人能仿。
“你别多想了,”元坐言见谷家家主走神,“下恶咒,谷荇也回不来了。”
“不,”谷家家主十分严肃,“偷了谷禾禾的一家人,我不能原谅。”
元坐言考虑周全:“你请人诅咒收养谷禾禾的花妖一族灭亡,谷禾禾只会流离失所……”
谷家家主一意孤行。
元坐言不得不帮他。
一咒接着一咒,还真让谷家家主赚到了。
谷禾禾重新回到谷家。
可好日子并不长。
谷禾禾没有谷家家主的宝贝女儿谷荇那般乖巧可爱又机灵。
谷禾禾其实招人喜欢。
每次出门,都能惹来其他人的关爱。
甚至连小动物也和她亲近。
谷家家主见她的偏院里的花草树木涨势喜人,越来越气。
他想念的是谷荇那样沉稳冷静不畏困难的女儿。
谷禾禾每次习字或练武,总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跑过来撒娇要出去玩。
谷家家主起初宠着她。
但却见她容貌似谷荇,却没有她同龄时的半点坚韧,对谷禾禾愈渐失望。
元坐言便提出建议。
谷家家主看不惯的,譬如亲近生灵,譬如娇气任性,都是她魂魄之中被妖族沾染的不洁之气。
解决此事,难也不难。
谷家家主有些犹豫,但元坐言强调道:“跟了您这么多年,我大徒弟身故,我也想金盆洗手。这最后一次……”
谷家家主立马同意修建耘魄阵。
耘魄阵的修建,花了不只一年。
谷家家主还见元坐言收了新的徒弟。他以为元坐言会改主意接着帮他去晓暮寨圣坛下咒,但元坐言却带来坏消息,他和圣女绝交了。
也罢。
谷家的家业,不能只靠打击对手。
谷家家主又求元坐言去晓暮寨圣女那里求一下预言。
元坐言也拒绝了。
他提醒谷家家主:“若没有预言,幽谷苑会变得如此荒芜吗?”
“哪里的话啊,”谷家家主下意识反驳,但他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幽谷苑石阶裂了,柱子有虫蛀,甚至之前走水,塌了几处,“我爱女心切,谷荇的命数,我现在也愿意再预言一遍。”
谷家家主和元坐言相识,正是为了谷荇。
那年谷荇当婚当价嫁,他看不上媒人推荐的每个人。
谷荇心不在此,倒是想嫁人之后能住一个花木满园的地方。
“但是又不能太华贵,”谷荇瞥了一眼谷家家主喜欢的红香绿玉的布置,“我也不想离您太远。”
谷家家主也舍不得谷荇。
他便吩咐人修整幽谷苑做婚房。
谷家的女婿嘛,再有怨言,也不敢传到谷家家主耳朵里。
其实是谁都行。
只要谷荇喜欢,谷家家主不想太过干涉。
日子一天天过去,幽谷苑没修好,谷荇也没表态。
谷家家主带她去过月老庙求签,没个下文。
也带她去茶宗那里买小玩意,让她送给心上人。
那些东西堆在房间角落,长了蜘蛛网,也没送人。
谷家家主有点心急。
他不敢催。
他只敢去晓暮寨求圣女预言一下谷荇之后的姻缘和命运。
晓暮寨常人难去。他便找上元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