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幻境
这个药丸不能细看。
付银朱之前研究过一回，但这个经历她不想回忆。
自那之后，她确定香囊是香囊，药丸是药丸。
陶中声说药丸功效是强身健体，如今朔月上仙救下陆星炽之后，付银朱觉得这药丸说不定真能在某时派上大用场。
——毕竟是元坐言呕心沥血搞出来的东西。
陆星炽相信眼前就是使用药丸的时机。
——当然不是吞下去。
他手中纸包装的无名药丸，成分复杂，药效不明，正和蛊虫“王中之王”相同，是一样又一样药材以毒攻毒相互较量之下的产物。
——可谓是“毒中之毒”。
晓暮寨以蛊虫用药，这里面多半裹着虫卵。
付银朱猜测“毒中之毒”功效或同两个情蛊治愈蚀骨阵一样，能解某种难症。
但陆星炽拿药丸出来，可没想那么多。
他关注的只是药丸成分之杂，总能有一个两个能牵强附会到晓暮寨上的。
陆星炽施展法术，刹那之间药丸散成粉末，撒了一地。
地上果然有蛊虫和虫卵。
付银朱和他都朝后退了几步。
陆星炽扭着头为地面注入能量，虫卵迅速孵化。
付银朱察觉不妙，右手一挥，虫卵随仙术吹散开来。
她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注意到陆星炽嘴角僵持的笑容。
“对不住，对不住，我真的太害怕了。”
“正合我意。”陆星炽刚回答完，就见谷禾禾小跑过来。
付银朱立马背过手去。
陆星炽见状：“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扔个垃圾，那么一点点的，说得好像是不可饶恕的坏事。”付银朱嘟嘴。
谷禾禾过来之后，顺着他们的视线朝地上看去，一无所有。
“你们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谷禾禾催着进度，“证据有影了吗？”
“玉连环都扫没了。”陆星炽答道。
谷禾禾表情严肃：“这是好事。可不能牵连我家银朱。保密哦，不要提玉连环的事情。”
她跟陆星炽嘱咐完，有拉着付银朱的胳膊：“你可要想好了，家主也不待见你，谨记原则——”
“我是担心你而来，我和他根本不熟。”付银朱复述昨夜谷禾禾的警告。
“对头！”谷禾禾拉着付银朱离陆星炽远一点。
一口气走了四十尺，她们小声谈话陆星炽也听不见了，谷禾禾却仍要付银朱使用清意咒。
“你怎么今天格外怯怯的？害怕？”谷禾禾问道。
付银朱直起身子：“困啊。而且，我怕虫子。”
“哦？”谷禾禾回头看陆星炽朝另一方向走远，“蛊虫王还在幽谷苑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付银朱疑惑地看着她。
“女鬼的声音。”
付银朱摇头。
“我今天又听到了。”谷禾禾拉着付银朱分析幽谷苑这个奇妙的女声有何来头。
上一次，这个女声说耘魄阵封存着谷禾禾和她。
这一次，她却提起自己服下永生蛊。
这个字眼太熟悉了。
付银朱记得幻象里陶里音提到过仅存一个的永生蛊被人用了，这一下子就找到“人”了。
谷禾禾欣慰一笑：“是吧？那么大师兄是怎么得救的？”
找回记忆的谷禾禾，记得陶里音用了蛊术，才让楚焰从险境脱离。那时候谷禾禾问陶里音，陶里音说是永生蛊。
谷家鬼市时，小姨也证实此说法，并警示服下永生蛊之后元神分离，可以寄生到任何生灵之上。楚焰如今可能只存身形，元神四处飘荡没有定型。
付银朱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没有元神，自然看不到幻象啊，所以双活结界时……”
“很有道理啊，不是吗？大师兄神情冷淡，事事不关心，非到万不得已都不出剑阁……”谷禾禾嘴角一歪，“可我的元神封在耘魄阵里，我的确才是那个没能见到幻象的人……眼下，女声承认她用永生蛊，那么大师兄……”
付银朱接话：“靠的是情蛊呀。”
谷禾禾推了一下她：“写个同人文，信念感可真强啊。”
但这个女声是谁？
付银朱和谷禾禾都很好奇。
谷禾禾怀疑是她阵亡的养母一族，但记忆里寻到不到任何会用永生蛊救她的人。
谷家家主来了。
冷不丁地。
没有多带任何家仆。
他希望能迅速一点了结此事。
——脱罪的证据又如何，他眼下更想快点拿回蛊虫王。
陆星炽面见他时，被禁止多言。
谷家家主的原则便是——
少解释，直接拿证据。
太严苛了吧。
付银朱手心出汗，谷禾禾也贴着她，躲在远处观察。
陆星炽很是幸运。
药粉洒出来的小蛊虫，飞速找到了陶里音之前布下的食饵残渣。
——尽管多数已被清理，可小蛊虫钻进榫卯缝隙、石头罅隙、植被间隙，应是找来不少。
小虫虫们走出了一条又一条食饵路线，围出来一张密集的网。
如此繁密的食饵，量之大，只有晓暮寨的人能做到。
谷家家主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晓暮寨那么多人，没法证明他们中是谁取走“王中之王”。
谷禾禾请来了小姨一家。
她们能作证路上见到了陶里音和陶中声。
谷家家主颦眉。
“见老友不问候……连你也如此无礼，来人！”
谷禾禾立马撒娇打断他：“家主呀，您是不是忘事了？陶里音收了我的恩惠，理所应当似的，都不说声谢谢，还是您让我离这种人远一点呢……”
谷禾禾声音娇滴滴，红着鼻子，泪光闪闪地看着谷家家主。
小姨连忙补充，为了谷禾禾，那时才未能同陶家姐弟搭上话。
谷家家主深吸一口气，眼神飘忽。
他思考良久，甩出沉沉的一句话：“我不相信。蛊虫之网，相逢之人……元坐言早就用过此计！”
付银朱和陆星炽紧张起来。
上一重幻境里，陶中声说师父在滇南遭遇不幸，原来就是发生在谷家啊。
但陆星炽沉着应对，求问元坐言何许人也。
谷家家主没有藏着掖着，简单介绍一番这个由缘仙镇而来的神秘高人。
谷禾禾和付银朱只在乎一处细节，元坐言在认识陶中声之前，已经了解蛊术和蛊虫之网。按照她们两人之前根据原著的分析，元坐言是认识陶中声之后才对晓暮寨的禁术了如指掌。
事实上，元坐言早就对晓暮寨的秘密略知一二。
陶中声可真是个被利用的可怜人。
付银朱在心里不由得感慨。
但她转念一想，元坐言对禁术的了解，或许是从楚焰和陶里音那里得知。
楚焰这个人可真是越研究越有趣。
陆星炽对楚焰的身世并不关心。
他只知道幻境之前白荧遭遇蚀骨阵之后，陶中声一直躲在晓暮寨再也未曾离开。
“王中之王”，莫不是晓暮寨千挑万选的祭品？
——陆星炽不得不朝这个方向揣测。
谷家家主听了一番谷禾禾小姨一家的辩解，受够了推脱罪名的解释。他只在乎蛊虫王何时能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我等虽无资格，但于此添乱，内心惭愧万分……欲求蛊虫下落，不妨请晓暮寨圣女感知一番？”陆星炽谏言。
谷家家主一愣，随后眯着眼睛看他，又冷笑一声：“好！好主意！”
他早有此念。
晓暮寨，在苗疆也算是名字奇诡的地方。
此分支的族人，更是其他寨子避之不得者。他们晨起预言未来之事，暮落时分毒咒歧路之人。
晓天机，离不开晓暮寨的圣坛。
但下狠咒，正适合在幽谷苑进行。
谷家家主请人打扫幽谷苑痕迹时，便留了此手应对陆星炽。
这是一步险棋。
陆星炽却毫不顾忌。
——谷家家主对他刮目相看。
“家主，若感应到蛊虫王位置不妙，多晦气啊，”谷禾禾赶过去阻拦，“这可是我为了给我恢复灵力的，不是吗？”
谷家家主倒吸一口气：“大宝儿啊，‘王中之王’哪有不妙一说……”
“若真被这个姓陆的给蒙对了，陶里音把蛊虫王灭除掉怎么办呀？”谷禾禾带着哭腔。
“我们请晓暮寨圣女，陶里音不会知道啊。”
“啊！”谷禾禾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小小一声尖叫，“晓暮寨圣女事务繁忙，不想管这种找虫子的事怎么办呀？”
“蛊虫是晓暮寨圣物，到你嘴里跟蚊子似的。”谷家家主欲撵她离自己远一点，“请了再说。我们谷家，审问与刑法最忌出尔反尔。”
谷禾禾死缠着谷家家主。
付银朱看了眼陆星炽——
陆星炽眼神清澈明亮。
他似乎真的没觉得请晓暮寨圣女有何不妥。
不应该啊。
付银朱和谷禾禾看过原著，她们非常确定晓暮寨圣女不会站在陆星炽一方。
因为那人正是陶里音。
付银朱没办法，只得提议：“感应到蛊虫位置，难免无处下手。我这里有香囊为凭，不妨去晓暮寨圣坛，求圣女预言一番。”
谷禾禾紧忙附和：“对啊，对啊，预言一下何日可归，若归期不详，夕阳落下之后还能施咒，这样……”
“行啦，行啦，”谷家家主打断她，目光落在付银朱腰间的香囊，“鬼市上的香囊，被你拍了回去？仿冒品无数哦。”
他可真是多疑。但陶中声谢恩之礼，总不是骗人的吧？
付银朱欲言又止。
谷禾禾替她解释：“鬼市当日，我们哪儿换得来香囊啊，这是她的私物。”
谷家家主眼神一变：“可否拿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