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幻境
“但山楂妖不能住！”谷禾禾没想到这十几个山楂妖突然兴奋起来，飞在她眼前，她立马往花田里跑。
付银朱见她给山楂妖介绍新的家园，山楂妖也无动于衷，仿佛非要去谷家大宅一趟不可。
也是怪了。
陆星炽有点愧疚，他起初是无意之举。
“真不想让山楂妖扰人，”付银朱思考道，“可以用收妖囊呀。我一直带着呢，但收了之后没地方放，有点棘手。”
楚焰也这么想。
他追上谷禾禾，怕她蹦蹦跳跳把花田踩坏了，同她提议把山楂妖交给茶宗弟子。
谷禾禾却不干。因为付银朱一直躲着茶宗弟子。
可总不能进了鬼市还带着一队山楂妖吧。
谷禾禾又乱跑起来，给山楂妖找新的据点。
陆星炽和付银朱慢悠悠走在花田间的小道上。
花田里花期未至，付银朱数着半开的花苞，和陆星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还是没拿出勇气。
毕竟现在聊什么，付银朱都觉得有点奇怪。
早不提晚不提，让陆星炽知道这是《当魔族炮灰有了苗疆蛊》取材的路上，他误解自己被看做炮灰可有多糟糕。
更何况，被他问起为何这个人设，付银朱又该怎么解释。
“你之前看过这本吗？”付银朱突然问起来。
“看过，”陆星炽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会装作没看过。”
“我想写个新的。”
陆星炽停下脚步。
付银朱回过身看他：“以前都是回忆之前的稿子默写，有点枯燥了。”
“也是。”
付银朱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她很后悔。
错过了难得的时机，当时如果问能不能从陆星炽那里取材就好了。
即使他拒绝了，也可以笑眯眯地混过去，声称只是为了多了解他一点。
而眼下付银朱和陆星炽并肩走着，她脑子发蒙，想不出下一个聊天的话题。
她迷茫地望着前方，谷禾禾从远处绕一大圈跑到自己身后，又吱吱哇哇带着山楂妖从左侧蹿了回来。
付银朱一步留神，脚崴了一下。
“没事。”
没等陆星炽过来扶她，她立马直起身子走了两步。
书里还会写撒娇呢。
付银朱眼下表情凝重。
花田小道本就一坑一洼泥泞难走，陆星炽离付银朱近了一点。
如此一来，下次可以立即扶上。
——那还是别有下次了。
陆星炽想起上一重幻境为了在武道场自然而然多接触，他和付银朱演得像模像样的，怎么现在关系生疏到连在京兆初逢都不如了。
难不成是自己做错什么了？
或者付银朱害怕眼前从右跑到左的那两个人？
陆星炽转念一想，去传送阵的路上，付银朱和谷禾禾追着楚焰问他过去的经历，有说有笑，也不像是会忌惮的样子。
那多半是谷禾禾和她在清意咒时说了什么。
陆星炽却不愿再深究。
不想主动开口的，不知为妙。
——付银朱思考了半天，觉得陆星炽不提往事，自己也就不问了。
当下，最重要。
付银朱鼓起勇气问：“鬼市上，有什么要买的吗？”
还真给付银朱问到了。
陆星炽欣慰一笑：“我们没带什么，以物换物，鬼市上买不到什么，但……”
付银朱仔细听。
“我们所处仙魔桥也是传送阵相连而成，传送阵的阵眼，应是出自鬼市，我想看看卖家买家都是何人……”
“阵眼啊……”付银朱回忆起缘仙镇的经历，“妖魔桥的阵眼感觉很容易被拿走呀，得有人一直维护着才行吧？”
“妖魔……”陆星炽话说一半，谷禾禾蹿了过来。
谷禾禾气喘吁吁：“累了累了，山楂妖体力太好了，我们抓紧去鬼市吧，甩掉它们。”
楚焰在边上信步闲庭，他一见陆星炽便问：“我也不好出面，付银朱怕见他们……茶宗弟子应当在不远处，可否劳烦你把山楂妖送过去？”
“跟着吧。”
陆星炽只要回答得够快，就没人看得出他的担忧。
楚焰在驿站说同住一间，此时又让他去见茶宗人……楚焰是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单纯，陆星炽猜不透。
“我……去吧……”付银朱小声说道。
谷禾禾拦着：“别了别了，前方就是阴阳门，坚持一下。”
楚焰仍在坚持，陆星炽见他执着的目光，微微侧头，看向付银朱：“你怕见茶宗人？”
谷禾禾抢答：“那是为了给付银朱立有反差的亲民人设……是吧？作为读者，你也吃这一套吧？”
“哦，”陆星炽皱眉，他注视着付银朱，“为何怕茶宗？”
谷禾禾让他少打听作者的私生活，但付银朱简单回答：“更准确来讲，是愧见茶宗人。”
楚焰一听此话，也好奇起来。
付银朱不领情，谷禾禾也便由着她去了。
——更令她在乎的是，山楂妖也凑到付银朱身边。
之后的路上，付银朱讲了她在茶宗时，没想到进圈那么难，她对自己的期望，可是当第一名。所以离开茶宗时，落差太大，痛苦不堪。
“就为这个啊。”楚焰感叹道。
“在茶宗考不好，离开茶宗还用茶宗的名头写本子赚钱，越来越愧疚。”付银朱补充道。
陆星炽明白那种感受，但楚焰不理解，一个人朝前方不远的阴阳门走去。
阴阳门地上刻有阴阳阵，此外只是普通牌坊。
他没走过阴阳门，他去找谷禾禾，谷禾禾见他不明白阴阳门的穿行之法也没意识到怪异。
阴阳门下阴阳阵，每日都不太一样。
谷禾禾说只要看明白今日阴阳的相位，按顺序两人同时走过即可。
付银朱见他们远去，突然同陆星炽提议：“没经过也能明白？”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陆星炽淡淡地说，“不过是落差的不同，我自然能理解。何况……”
陆星炽话说了一半。
付银朱紧张地手都冰了：“我讲了一点自己的事，一换一，你说一点我拿来取材，好不好？我不想写个话本把自己全都暴露了。”
“好。”
陆星炽回答得十分爽快。
幻境之前，陆星炽在茶宗被人发现之后，回到魔界，又气又恼，父亲让他闲玩五年，他不甘心，誓要查清缘仙镇通往茶宗岛北的传送阵的来由，并早点回归魔殿。
那时他手里线索不多，秘籍小抄的纸，付银朱的同人片段，和魔界里行事奇怪的缠月。
缠月的言行，和付银朱的同人片段里十分吻合。陆星炽猜自己只要守在缠月身边，付银朱定会拿着下一条线索去找他。
事到如今，他们俩谁不知这是误会。
去京兆岳家茶馆的任务是缠月提出来的，陆星炽想多看着缠月，便由白荧负责。白荧带来了不少消息，包括厨房里打杂的姑娘，白净又文静，看起来格格不入。
陆星炽便拿自己搜集来的素材给了岳家茶馆，并让白荧去打赏，试图能钓到一条大鱼。
但缠月手里的单子太多，白荧主动捡几个不费时的，剩下功劳多的都由陆星炽完成。
起初白荧想着照顾疼这个不懂生存的傻弟弟，但日子久了，也有一丝落寞。
更何况，岳家茶馆没钓到鱼。
缠月嘲笑白荧信了陆星炽的鬼话。
陆星炽怎么解释，白荧都没有表示。
于是，进入幻境后，陆星炽重逢白荧，立马想到的便是把功劳全都让给他。
“是不是一开始便放下会好一些？”陆星炽呼了口气，“等五年而已。”
付银朱连忙摆手：“退堂鼓这种事，你可不要学我。”
她思考了一下又说：“在幻境里，人生重来一次，当然会做一些不一样的选择。我当时在茶宗取不盈院找师尊问问题，我可能就知道我也不是每科都不好，就不会自暴自弃了……”
“……会加入膳食会吗？”
“多半不会，”付银朱回忆起膳食会复杂的关系网，“我对自己的期待可不小，没有膳食会的帮助我也能当茶宗第一。但我费了那么大力气加了犹兮堂膳食会，幻境一结束，又回到了起点……感觉再这样下去，都要分不清了，尤其是谷禾禾……按之前缘仙镇所经历的，她现在这样缠着楚焰可太奇怪了……”
“……三千世界，同时发生。”
付银朱听了一惊，她点点头：“或许幻境就是如此吧。可是人生，只能拥有其中一个。”
其他都是遗憾。
陆星炽陷入沉默。
谷禾禾在阴阳门不远处，指着地上的阴阳阵给楚焰看。
横竖十九条线。
一盘棋局，他们谁也不会解。
只要能沿着黑子或白子，或横或梳走一条线穿过阴阳门即可。
“空白处可以踩吗？”付银朱追上谷禾禾问她。
“自然可以，”谷禾禾一挥手，“这么大个阴阳阵，不在空白处观察，怎么走过去嘛。”
很有道理。
他们四人分散观察，谷禾禾直奔阴阳门想要倒退路线，结果山楂妖们一个个撞上阴阳门的结界。
谷禾禾便朝回走，结果自己一下子撞上了一堵空气墙。
她觉得不可思议。
但身边的山楂妖左转右转，她确定自己被圈起来了。
她想叫别人来帮忙——
付银朱杵在原地，呆呆愣愣。
楚焰拿出剑一挥，剑气断在他前方八尺处。
陆星炽反应过来：“有结界。”
谷禾禾着急：“阴阳门没有那么复杂的。”
楚焰却让她小心：“这是妖术。”
还没等其他人回话，阴阳门顶上，天降两人：“你们这些不动脑的人，不配进去，今天让你们涨涨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