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幻境
东海寡岛五灵阁的观客都能看到什么？
按书上所说，只有零零散散的片段，各个都是和情劫直接相关的。
这些画面，是远在天边的幻光，观客们自然是听不见声音。
陆星炽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可惜了，他们听不到刻字就能升仙那一句。”
“若是听了，明天东海深处挤满了人，”付银朱又思考了一下，“让我们寡宗发个排队券，还能再赚一笔……”
“让他们先买点什么，然后从中抽签，运气好的才能去东海。”
付银朱听了激动地拍手：“嗯，没错，大奖额外附送寡宗弟子随行作画，记录下在天命星晷上刻字的那一瞬间……”
“你想得这么好，幻境之外的人也听不见。”陆星炽将她拉回现实。
“那你还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付银朱一脸落寞，“我们……怎么办？我不想死，我其实也不想升仙……五灵阁里预先准备的周边物件都是和大师兄有关的……他不在幻境，天雷渡劫幻光看着也没意思，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我若离开幻境，我不知怎么面对那一切……”
陆星炽默不作声。
付银朱问他：“我能一直留在幻境里吗？”
“仙魔桥建造一大半了，”陆星炽低着头，“不好收场。”
付银朱注视着他，紧紧盯着他垂下的眼眸：“你不用自责。机缘散去，幻境自会终结，我再想留在这儿，我再想过着吃好喝好有朋友的生活，我再想过着目标简单有人助力的日子……最迟最迟，也就能到寡岛之上天雷落下的那一天……”
这种时候还关心别人的情绪？
陆星炽心落了一拍。
“离落天雷还远，”陆星炽冷静下来，“慢慢来，日子还长。我们在这面前站得够久，岛上那些观客定能看出点玄机，寡宗还有你这么机灵的弟子吗？排队券照卖不误……”
听此一言，付银朱有了新的思路。
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陆星炽，说：“你把仙魔桥造出来吧！”
想法变得也太快了吧？
陆星炽拒绝她。
付银朱解释道：“你回忆一下，幻境里日常，多么寡淡无趣……建起仙魔桥，五灵阁的观众定会惊叹不已……尽管惊吓多于感叹，但他们会想知道后续，在寡岛上多留一刻，如此一来，我们才是真正的日子还长……”
陆星炽很是认同：“精彩绝伦。待他们离开五灵阁，见真有仙魔桥建在寡岛之外，定会感叹不绝。”
付银朱脑袋发蒙：“真有仙魔桥？”
陆星炽垂眸又抬眼，望着她点点头。
“反应如此之大，你才知道吗？”
“你来寡岛的原因是为了这个？”付银朱呆呆地问。
“是，但……我觉得没必要建，大费周章的……”陆星炽思考了一下，“渡劫幻光只关乎情劫……他们不一定见得到……”
付银朱不知所措。
本以为可以通过天命星晷让陆星炽这个误入幻境者离开，能烦恼锐减。
但她没有这个选择了……不是吗？
她小心地问陆星炽：“会害了寡宗吗？”
“会，从东海仙门当中挑一个，寡宗是最恰当的，不是吗？”
陆星炽说得轻飘飘的。
付银朱在心底很赞同。
寡岛地方小，寡宗弟子少，本是东海仙门里的吊车尾，凭着赚来灵石多，才有今天的地位的。
——除了钱，一无所有。
看不上寡宗这种暴发户的仙门太多了，若是仙魔桥建起来，别说让他们帮忙说两句话，没泼脏水说寡宗勾结魔界赚灵石就不错了。
——付银朱也诧异自己心思阴暗。
“慢慢来，”陆星炽宽慰沉思的付银朱，“此重幻境……起码能到岁末。”
“仙魔桥，得建。”付银朱虚张声势，“但只有这一个看点肯定不够。”
她朝天命星晷一指，“把你的名字也刻在这上面！”
陆星炽一脸不解。
但他开始寻找环道上的空位。
密密麻麻的字，很费眼睛。
付银朱装作也在找的样子，跟在他身后。
其实她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想保护寡岛的平安。那里……倒不是有她最在乎的人，而是有她存在此书中世界的意义。
她要协助没有灵根却混迹仙门的穿书人谷禾禾当上寡宗掌门，这是谷禾禾的系统任务。
仙魔桥一旦建立，别说她当掌门了，寡宗能不能存在都另说了……
有系统的才是主角不是吗？
谷禾禾系统任务失败，这个世界将会湮灭。
别说幻境是假的，从一开始这里都不是真的。
——付银朱想到这里，多了一点勇气。
她望着陆星炽的背影，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牺牲一下自己。
若陆星炽真的能配合自己，刻名字在天命星晷上，用灵璇一转调到合适的位置上，他们形成一对官配。
五灵阁的观众，总有一个发现其中的意义吧？
在天雷渡劫结束之前，破坏寡岛上的仙魔桥。
谷禾禾能遇到一个明白事的人，替她潜入东海深处调整官配，保付银朱一条生路。
最不济——
谷禾禾比付银朱更有商业头脑，刻在天命星晷上的人凑成一对官配，她可以让别的弟子画图写文，在五灵阁现场卖了。
想点好的。想点好的。
付银朱闭眼作祈祷状。
突然，她听到异响。
难不成这个对天命星晷也能许愿成功？
付银朱循声望去。
有人来了。
陆星炽亦十分警觉。
他们观察良久，发现来的人是楚焰。
付银朱让他躲起来，自己朝楚焰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付银朱问道。
楚焰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进入东海深处才来的。
他本该送偷用唐礼杏传送阵的弟子回茶宗，但是他们盯着楚焰手里的月老红绳，不信付银朱有别的方法可以潜入东海深处。
那些人，的确是靠鲛人一族的协助。
他们人手一个东海灵珠。
但是却没办法进入。
楚焰拿着月老红绳，用清意咒试了一下，果然不行。
于是，他把红绳暂且交给唐礼杏保管，一下子就进来了。
楚焰茫然四顾，问：“药，求来了吗？”
付银朱把仙鱼鱼骨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就是这个。”
“一起回去？”
付银朱摇头：“你拿着仙鱼鱼骨回去，跟他们说，是你独自一人找来的。”
楚焰困惑。
“如此一来，他们会夸你厉害呀。排挤你的人，会后悔的。”付银朱顿了一下，“你稍后再装作回来救我，显得这里又阴森又危险。”
楚焰领会付银朱的意思：“稍后，我带药膏和干粮回来。”
远处，陆星炽寻寻觅觅，从密密麻麻的名字间，找到一处空白。
付银朱兴奋地从挎包里掏出灵璇安在天命星晷底座的空缺上。
随后带他到一处机关前，她轻轻一扭，天命星晷的星宿环道转了起来。
“停！”付银朱跑来跑去，确认环道的相对关系，回到陆星炽身旁，“不对，不是这个环道……你初次是怎么寻见空白的？”
“碰巧。”
付银朱无言以对。
她取下灵璇，放到另一处底座空缺：“再试试这个。”
陆星炽扭转机关。
付银朱噘着嘴，并不满意。
有了上次幻影小楼的经历，他们比上次还默契。
陆星炽看出来她想找一条环道，能和刻有她名字的那条相逆行。
他把跑腿的活儿揽了下来。
良久，他听到付银朱呼唤他：“找到了，找到了。”
他回到她身边，看她慢慢扭动机关，转出来一个空白的位置。
“刻在这里？”陆星炽问道。
“对，请等一下。”付银朱有点不好意思，“说什么就做什么，观众看了，会觉得没意思。”
“懂了，应当有点波折。”
付银朱狠狠点头。
但陆星炽不知道怎样才算是波折。
付银朱只好给他举了几个例子。
陆星炽听完觉得不合适：“天命星晷能让误入幻境者离开，按你所言，不小心把你送出去怎么办？我当时刻你的名字，我想的是……未必是真……你在仙人名录上，无所谓渡劫，无所谓幻境……你不会被当成闯入者而脱离出去了，不是吗？”
付银朱的心感到一阵刺痛。
她不敢看他：“一会儿，楚焰回来，见机行事。”
天命星晷还有几条环道上刻满星宿，她将其中地利环道调整到东星宿，然后用机关飞速转着天时环道。
人名环道随着天时环道的转动，缓慢变换。
付银朱需将两个人名对准天时地利。
眼见再转一圈天时环道就能对准时，她停下手。
付银朱心软，她忍不住说了出来：“我不想看仙魔桥，我不想要仙魔桥，我想让你……”
“灰飞烟灭”几个字她说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讲：“我想让你……留下来。”
陆星炽听不明她话里的意思，但听得懂她的语气。
可楚焰来了，付银朱没时间再多解释。
空留陆星炽呆望着天命星晷。
如此巨大。
悄无声息。
旋转在深海之中。
他仰头望着东海深处外的点点光斑。
随即，拿起刻刀，他在天命星晷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二人姓名对准天时地利的那一刹那，天命星晷底座闪出一道光。
楚焰见此，催着付银朱：“那边怎么了？我们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