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幻境
付银朱听劝。
可是那时的她,被人撞得摇摇晃晃。
她撑了几步,跌跌撞撞,还是扑在地上。
胳膊肘磕得生疼,胸前的小包袱还甩到下巴上。
付银朱嘴角抽搐,闭紧双眼。
最近是什么运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付银朱听到有人在后面大叫,“连排队的规矩都没有了吗?”
逛个集市,还讲究排队吗?
付银朱痛得咬嘴唇,半眯着眼睛,看外面的情况——
石板地面。
付银朱大惊,她费力仰头看是什么情况。
“你们几个,来徐生堂。”声音由远及近,“趴地上的那个,也没个人帮着扶起来啊。”
付银朱感受到有人扶她,她皱着眉:“怎么回事啊?”
“师妹,有没有伤到哪里呀?”茶宗师姐温柔地关心她。
“啊!”付银朱的小包袱砸到了脚上,“还行。无大碍。”
师姐捡起她的小包袱:“师妹,你是不是要赶去降妖除魔?”
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付银朱揉揉额头,环视一圈。
——这是茶宗的大广场,边上排着一队茶宗弟子。
这个阵势,是等着看月例考试的排名。
明明刚才还在集市上,怎么一下子穿越到茶宗了呢?
付银朱一思考就垂头,视野里一晃而过的,是她手腕上的月老红绳。
“我的包……”她急着看向师姐。
“我这儿呢,”师姐递给她,“着急走吗?今天的船快开了。”
“不用,我不去。我想先静一静。”
付银朱谢过师姐,拎着包远离广场。
她也不知道朝哪儿去。
毕竟,今夕是何年啊?
刚刚还和陆星炽约好讨论破解幻境的对策呢,眼下似乎又穿书从头开始了。
付银朱右手转着左手腕的手绳,突然停下来仔细端详。
包袱在这儿,手绳在这儿。
难道幻境不止一重?
——藏书阁书多,去那边查查看,还能顺路看一下《东海传信》。
不过,月老庙红色手绳的灵珠没有水波纹。
难道自己才是幻境里的观众吗?
总不能没人单相思,还会被困在幻境里吧?
那样得快点找到陆星炽才行!
——付银朱并不想被动地生活在幻境里。
藏书阁有八层,一层有很多空桌子供弟子读书,仅有的几个书架,都是特别主题的陈列,唯一不动的那个就是《东海传信》专属书架。
付银朱拿取最新的一本。
她定睛一看,现在时间是她穿书过来的第二周。
当时,还不知道藏书阁有这种好杂志呢。
她找到门口的空桌,翻看起来。
新进来的两名弟子窃窃私语,她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月例考试的成绩要重新阅卷。
“为什么啊?”偷听的不只是她,边上的弟子凑到那两人前,“我好不容易回圈。”
——“回圈”,茶宗黑话,茶宗月例考试排名连续三次倒数会逐出仙门,成绩正常叫“进圈”,成就倒数叫“出圈”,出圈后又回到正常线叫“回圈”,“圈内”的范围常有波动,大抵是六成圈内,四成圈外。
茶宗师姐曾经开导过付银朱,这样已经比以前宽松多了,前几年都是五五分。
听上去是容易了,但是对于边缘线上的大部分弟子来说,每一天都很难熬。
付银朱心态良好,她的排名,可以力争第一……倒数。
即使要重判,也不能救她进圈。
所以,无所谓啦。
付银朱安心翻杂志。
但她专心不下来,翻了几页,思绪连篇。
怎么找到陆星炽啊?
陆国那么大,魔界更是不敢去。
难不成师姐刚才所言是唯一途径?
出岛降妖除魔,既然陆星炽在通缉名单上。
其他弟子也会帮助自己。
——天资上佳,但生性胆小的付银朱,在降妖除魔一事上,只能抱大腿。
正当付银朱想怎么找人组队除妖时,有人叫她。
“你找我?”付银朱面对这个陌生的茶宗弟子,尴尬地笑着。
她一看就是跑着过来的,靠在墙边大喘气:“徐生堂主叫你。”
“好,我这就过去。”
徐生堂主管弟子纪律。
茶宗规矩甚多,罕有弟子没被堂主约谈过。
——付银朱就是那个例外。
她很紧张,在门外踱步。
听到徐生堂主的呵斥声静下来,才敲门进去。
付银朱她站在后排,扫视前方一众弟子——
这不会是惹上大事了吧。
扶自己起来的师姐也在啊。
“昨日比试,有携带禁物吗?”徐生堂主严肃地问她。
付银朱哪里会知道昨日之事。
但是她很有自信:“没有。弟子承诺,绝对没有。”
徐生堂主一步一步逼近付银朱。
他怒目而视,见付银朱面不改色,冷笑一声。
堂主绕她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视线停在付银朱的手腕上。
他问:“这是什么?”
“月老庙红色手绳。”
“昨日可否佩戴?”
付银朱拿出气势:“没有。弟子保证,绝对没有。”
“口说无凭。”堂主甩袖,坐回椅子上,“证人有无?”
没有。弟子相信,绝对没有。
——付银朱不敢吱声。
比试会场在茶岛山巅,每次只有两名弟子入场,其他人在山路排队。
排队前后的弟子若注意到自己就好了。
可是付银朱排在最后一个。
——毫无存在感。而且,当日没有朋友见证自己的穿搭。
总不能报上考官的姓名吧?
哎呀,那样不就是说入场前检查不严格了吗?
问起考官,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徐生堂主也定然不会支持自己,而是说自己狡辩吧。
“证人有无?”徐生堂主又问了一遍。
“有!”付银朱听到前排传来声音,“弟子承诺,可以作证。”
“详说。”
“我除妖晚归,候场时仅我一人,在场外观摩师姐比试,注意过。她没有佩戴任何饰品。”楚焰有理有据。
“晓了,”徐生堂主走到前排另一人面前,“你,有何补充?”
付银朱注意到那个人的仪态,就是昨天同场比试的弟子。
“没有。”
徐生堂主下令:“诬陷同门,罚。”
付银朱松了口气,但更害怕起来。
徐生堂真是太压抑了。
尤其是堂主又走到自己面前。
“昨日比试,可有受伤?”
“没有。弟子承诺,绝对没有。”付银朱嘴上那么说,但是声音越来越轻飘。
徐生堂主听她没有底气,绕她一周,上下打量。
付银朱吓得些微颤抖。
“身上血迹,从何而来?”
“方才排队摔跤所致。”
徐生堂主又绕她一周,问:“肩膀肿块,从何而来?”
付银朱实话实说:“被人撞的。”
徐生堂主站她面前,眼露精光。随后,回到座位上。
他下令:“弟子负伤,送苏息院。”
他人还怪好的嘞。
四名洒扫弟子护送付银朱离开徐生堂。
付银朱从没有过这种优待,她浑身不自在。
行走一段,她忽然想起:“我的包,落在藏书阁了。”
“弟子这就为你取来。”一名洒扫弟子离开了。
“我在舍堂有些常用物……”
付银朱不懂进苏息院的规矩,还没到地方,就开始担心起来。
“您请放心,弟子稍后为您拿来。”
一进苏息院,就有人为付银朱验伤,登记入住。
这点小伤,要修一整月。
休息期间,可以免除月例考试。
——当年怎么不知道这种好事。
付银朱见院内弟子比外面的还多。
而且生龙活虎的样子,个个都像装病。
苏息院的房间是大通铺,中间仅有小书架作格挡。
一进门,就有同门弟子和付银朱抱怨,住宿条件太差。
付银朱尴尬地附和完,直奔自己的床位。
——可比自己所住舍堂的破木屋好多了。
在苏息院的第一晚,付银朱睡得很香。
但是第二晚,她开始失眠——
苏息院其他弟子白日聚在一起学习功课。
明明个个都缺席,但有人送来笔记。
友人送来笔记。
——付银朱在这里显得有点孤僻。
不过,付银朱只是有一点点介意自己无法融入。
她真正着急的是,下午有人带话,五日后要参加《仙人传记》小测验。
上周不是考过了吗?怎么又要考?
住苏息院能免月例考试,却逃不过小测验。
看来不是同门热衷学习,而是生存所迫。
借学习笔记一事,难倒了付银朱。她问了一圈身边人,个个戒备心重,劝她求友人。
也就是从自己熟悉的人借才可以。
她不认识什么人——
楚焰?这时候还不太熟悉。
拿徐生堂一事当话题,付银朱不太敢,他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小师弟?
付银朱回想起来,自己是穿书后没两天,茶岛连日暴雨,收留他们在自己房间住过一晚。这个人嘛,虽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但人还是很亲切的。
小师弟见到付银朱又惊又喜:“笔记给您,不太好意思啦。”
“不好意思的是我。”付银朱接过册子。
她注意到他笔记册上写着名字“施布泽”。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善良人啊。
她还注意到自己手腕的红手绳比先前亮了很多。
——怎么,自己的机缘又出现了?
施布泽脸颊微红:“银朱师姐,这门功课,您上次考第一,没想到还借笔记,不知……”
还有自己能考第一的?
付银朱当年只在乎总分排名,并不晓得还能知道分科成绩。
“学海无涯。”
付银朱面带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