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余敏?那个余家村爱吃豆腐的官人?
二娘为此感到离谱,“他多大年纪了,怎么现在才娶妻?”
林媒婆目光有些游移,“男人三十一枝花,余官人正年富力强的之时,你跟着他不吃亏。他还喜欢你做的豆腐,真是这豆腐结的好姻缘啊。”
二娘狐疑,“他喜欢吃豆腐就来买呗,为何要娶我?”
林媒婆道,“当然是想天天都能吃到二娘的豆腐啦,官人又能识字念书,你为他红袖添香,若能得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二娘冷笑道,“原来他娶我是想免费吃我的豆腐,这人想得实在是美。”
林媒婆:?
“我不嫁他,豆腐要凭钱买,他一娶我,我不仅给他做豆腐还要给他生孩子,他怎么想的这么美?”
林媒婆:“余官人会给五贯彩礼钱,而且你入他的门,生儿育女孝顺长辈,他能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总是不愁吃穿。”
林媒婆其实口碑不错,之前给二娘介绍的人家在常人看来倒也相配,只是她这规训女人的话让二娘听着实在刺耳。
她在二娘这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二娘问她,“余敏娶没娶过妻子?”他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了。
林媒婆笑容勉强,“那啥,他有妻子,是来纳你做妾的,良妾,绝对不会随意打发了你。”
二娘:我&,一百句脏话已经在嘴边。
“他的父母长辈他自己不会孝顺吗?为何要交给妻妾孝顺?妻子妾室都不欠他,有自己的生身父母,为何要连带着孝顺他的父母?”
“他的孝顺既然要假别人之手,恐怕是假仁假义之人。”
“五贯钱我自己不会挣啊?我却是连买他做妾都不会,因为他连孩子都不会生。这点钱就想买我的命,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配不配!”
林媒婆:就是这个味!
二娘开始胡言乱语发疯了,说明这桩婚事不成了。
每次都是如此,林媒婆一句:“以夫为天,相夫教子。”
二娘冷笑,“他怎么知道是自己孩子,毕竟是从我肚子出来,又不是从他肚子出来。以夫为天?”她看看天上,阴阳怪气道,“天上供的人不少啊~”
林媒婆一句:“不守妇道。”
二娘回怼,“我确实不守妇道,我只守孝,敢不敢试试。”
林媒婆虽然在二娘这吃了亏,却因此在唇舌之事上见长,十里八乡难逢对手,今日重新在二娘这吃瘪,默默记录下二娘语录,待回去学习。
二娘斥道,“告诉那个姓余的,我对他不敢兴趣,以后豆腐也不卖给他了,省的恶心我,做生意还要被他意淫成小老婆,真是不守男徳。”
总结说完,将林媒婆轰出去,啪关上门。
隔壁听了一通二娘语录,赵怀释:“这就是你淡雅娴静的青梅。”分明是棵小辣椒!
周启摸摸鼻子,“我小时候她不是这样。”
想到二娘身世坎坷,倒也能理解这股子泼辣劲。
“余敏为何想纳二娘为妾?”
余敏的妾室在京城颇为有名,每个都受他调教,以花相称,各有各的姿容,平时他也会出手送给同僚上级,能得余敏赠妾,也算是京城美谈。
但现在他要纳二娘,周启拳头有些硬。
赵怀释回想二娘的容貌,余敏惦记上倒也情有可原,不知他会以何花相送,但是碰上二娘这朵辣椒花,余敏还是自求多福吧。
又不由得细想,若是余敏找来发现他们的踪迹,会不会通告他人,引来杀身之祸。
赵怀释与周启对视一眼,“我伤好得差不多了,该与二娘好好道别了。”
二娘卖豆腐从此绕着余家村走,余家村人爱戴这个免费的教书先生,但只能在集市时买到物美价廉的豆腐实在可怜。
二娘的话早就传出,让余敏感叹穷乡僻壤出刁民,连女子也泼悍的很。
做他妾室无异于跨越阶级,此女实在不识好歹。
但他一见就觉得此女可以梨花相称,纯净雅淡,洁白如雪。想到自己府内还未有梨花女子,便心里痒痒想将人纳入余府。
二娘不愿意他也没有要强求的意思呀,连豆腐都不卖了,不愧是朵豆腐花。
余敏只得挑了集市日去她摊位处告罪,“小娘子别生气,是余某唐突了,唐突了。”
二娘阴恻恻的看着他,冷哼一声不说话。
余敏只得继续道歉,“余某绝不会败坏娘子名声,真只是爱极此豆腐才动了心思,姑娘不愿意,余某绝不强求。”
余敏风度依旧又进退得到,勉强让二娘释怀。
她正色道,“官人,我有一门手艺能过活,并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也请官人成全。”
余敏倒是感慨此女风骨,不仅有梨花之姿更有梨花之魂,满口应道,“好好好,余某敬佩娘子,以后这豆腐还请到余家村卖吧。”
二娘也不想影响自己生意,便答道,“前嫌尽释,自然一切照旧。”
余敏见她说话气质不俗,更是升起几分敬意,连声应好。
此事告一段落,二娘恢复平静的生活。银钱较以前充足,倒是给二娘不少折腾的机会。
她翻出红薯削皮切块磨碎,又加水洗粉过滤沉淀,做出红薯淀粉。
要吃时拿水化开倒入开水锅中搅拌,变成糊糊状后放入盆中静置成型,然后切成条状拌调料吃。
周启都未吃过,他们只吃过拿红薯粉做的羹食。
还能通过漏勺挤压成红薯粉丝,加入辣椒油、醋、炸豌豆、葱花、酸菜等物做成酸辣粉。粉丝滑顺,比面条口感劲道,汤头酸辣开胃,两人都给了好评。
除了酸辣粉,二娘还制作了粉蒸肉、梅菜扣肉等食物,赵怀释非常喜欢,已经在考虑将人挖去京城的可能性。
近日秋雨绵绵,几场下来气温骤降。二娘穿上了夹袄,烧上水去敲隔壁的门,没有任何动静。
平日周启山上,二郎总是在的,但连二郎也未应声。
二娘推开院门,一堆书和一个钱袋静静的放在木凳上,上面用石子压着一张纸写道:谢二娘照顾。
字迹工整,方正坚硬,应是周启的字迹。
二娘有些落寞,又有些伤心,好不容易能有说上两句话的邻居,竟不告而别。她低头不语,抱着书和钱袋回去。
不远处赵怀释道,“看完了?走吧?”
周启背着赵怀释飞奔离去,以赵怀释几位仇家的功夫,过段日子就该对这片地方大扫荡了。
二娘没精神了几天,不时做多饭食,连着几顿吃一样的菜。
然后又安慰自己,人与人就那一段同行的缘分,他们偶然在隔壁停留,交个朋友便很好,不应该多强求。
如此几日,二娘就又像平常时过活。
二娘的院门是被撞开的,听见响动二娘就去开门,没想到外面人如此凶狠,才说一声,“官府查案。”就把门撞开。
两位官兵立刻闯入,一个守着二娘先是给了一个耳光让她不准动,另一个细细检查了所有房间,翻得乱七八糟。
二娘被打的一阵晕眩。
入内检查的官兵摇摇头,两人收了刀将人带出院子走到祠堂。
吴家村的祠堂已经有一堆村民,他们互相交谈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二娘看到花婶也在,便挤过去和她凑到一起。
花婶头发也有点乱,见到她说道,“搜到你家啦,应该快完事了。”
二娘脸上火辣辣的疼,“出什么事了,咋突然来搜家,还翻得乱七八糟的。”
花婶道,“说是要抓人,跑到这边来了。你这脸回去拿冷水敷敷,大牛家的一开门被踹到心口,现在还不知道咋样了。”
民是不能与官斗的,即使立时就死了,官兵也不会有任何惩罚,因为他是秉公办差。
二娘看到里面,里正和村里名望高的人聚在一起与一人讲话,那人不正是余敏。
余敏不是隐居吗?他是随官兵来的吗?
她心里想着,余敏已经走到前面,摆摆手,“大家稍安勿躁,今日搜查只是再找朝廷命犯,此人残暴异常,所以采取了些非常手段。”
“大家好好配合,我们就早点完事。”
里正在旁边迎合,“大人放心,吴山村一定配合。”
余敏便拿出两张画像,“就这几人,大家认认脸,看看有没有遇到过。”
二娘看到画像,这画的啥呀,根本不认识。
便对官兵摇摇头,“未曾见过。”
余敏往她这边多看了两眼。
村民都说没见过,余敏收好画像,带着官兵撤了。里正安抚大家,让大家各回各家不要担心。
有人问大牛咋办,被踹了一脚怕是不好了。
里正说道,“余大人已将那名兵丁带回去打二十大板,算是给大牛交代了。”
众人纷纷称赞余大人英明。
二娘却想,要是大牛真死了,这二十大板又有何用?草菅人命只得到如此处罚,所以官兵对民众多是蛮横无理。
而只要沾上点朝廷权力,哪怕是个小吏也会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二娘默不作声,扶着花婶回到家中。家里一团乱,灶头放的馒头被一扫而空,还好钱匣子藏得深,其他东西他们难带走,倒是只损失了这笼放在面上的馒头。
二娘默默将东西规整好,有些委屈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来,抱着那空空的蒸笼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