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天气渐凉,二娘要收集柴火准备过冬。二郎天天给几个大字让她练习,笔划简单倒是与二娘认识的一样,便问二郎借了书来看。
就做老师而言,赵怀释实在不算负责,二娘什么水平一概不知,借书还书,纯属放养。
主子既然愿意见二娘,周启就放心让两人碰面,他还托二娘照看着赵怀释,两人在屋内读书写字,他就去山上砍柴。
他总是避开着人群进山,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砍柴火。
昨晚二娘屋外有个瓦罐一直噔噔撞着什么东西,让她不得入睡,今日精神就有些萎靡。
赵怀释看着眼睛眯成缝的二娘,问她,“昨晚偷油去了?”
二娘两手撑着脸,摇摇头,“睡得不好,现在好困。”
她看的书多有图画,自不是什么经史子集。赵怀释的这些书都是周启寻来的,启蒙读物也少,不是正经书就是打发时间的书。
总之都是成人看的。
二娘渐渐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进入香甜的梦乡。
赵怀释细细打量着她,二娘姓徐,长得不算难看,穿着粗布衣裳,对比京城贵女简直有云泥之别,但胜在单纯素朴,不会让人讨厌。
与她说话时会觉得亲切可亲,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你。
他觉得若是二娘不愿意去京城做厨娘,给她些钱让她置办些土地,做个地主安稳一生也是不错的。
赵怀释收回心神,拿起书重新开始阅读。
周启将柴火放好,进屋时便看到二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主子靠在床头似在休憩,未见他翻动书页。
听到动静,赵怀释抬眼对他摇摇头,让他别发出声音打扰二娘安睡。
一觉睡得脖颈酸痛,口水横流,二娘站起生个懒腰又抹了嘴角,屋外日头西移,她道,“不好,晚饭还未做。”
屋内两双眼睛看过来,二娘少有的面露尴尬,她抓抓脑袋,“昨日睡得不好,今日实在太困了,竟然直接睡着了,希望没有妨碍到你们。”
赵怀释拿着书未开口,周启摆摆手,“二娘,没事,你休息便好,不必拘束。”
二娘身居山野,对大俞朝的男女大防发展动向一概不知,见他这般说便蹦蹦跳跳的回去做晚饭。
唯余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赵怀释问周启道,“二娘幼时家中会请先生吗?”
周启摇头,“二娘家贫,我还在时不过启蒙,只教了她一点字,听她说我家走后不久她父母去世,剩她一个人过活,更不可能请先生。”
“你对你这青梅不甚了解啊,你可知她这几日借的书都能阅读。”
周启疑惑道,“难道她自己习得字?”
赵怀释就道,“或许是她天赋异禀。”
这话说得周启更是疑惑,但赵怀释不做解释。
二娘如果听到估计也会疑惑,明明她表现得更喜欢看图,为何还是会被他看穿自己在读书?
大俞朝的繁体字经过前朝的简化,处在二娘认识的繁体简体字之间,有些字实在陌生,但也不会妨碍阅读。
实在是书本少见又贵,二娘很少看书去摄取见识。
晚饭二娘煮了面条,此地白面较少,多是带有些麸皮的粗粮面,做成面条配上炒好的肉末,一碗下肚,浑身暖洋洋的。
周启又给了她一点银钱,让她为冬季屯点粮肉。二娘便在集市上一番采买,卖豆腐的钱好好存起来。
肉是盐是分批屯回来的,一次性买太多会引人注意,做成腌肉挂在厨房用余热熏干。
托隔壁周家的福,二娘这段时间都能吃到荤腥,脸上圆润少许,气色也好看不少。
二娘觉得她父母只要有一个是北方来的,所以会在主屋盘上炕,刚来时还不会烧,整个屋子都是烟灰。
现在她熟练的引火烧起炕灶,看房内有没有冒烟,拿泥给糊上。
休整完毕,等待冬季来临时在点燃使用,看到码的整齐的柴火,盘算着今年冬天够不够用,便听见外面有人叫她。
二娘应了声出去一看,是村里的大牛婶,“二娘,我家春花生了个小子,过两日办满月酒,想托你做些豆腐。”
二娘先是恭喜她,“恭喜婶子,没问题,豆腐要啥样的。”
大牛婶便道,“我等会儿运来豆子,做与平常一样就行。”
二娘道,“行,婶子明晚来拿就是,我肯定做好。”
大牛婶立马从家中运来两袋豆子,看起来能有个一百多斤,村里人也女方亲朋顶多摆个二三十桌,每桌用个七八斤豆腐香煎,一斤豆子做个两三斤豆腐,这用料倒是差不多。
二娘将豆子浸泡起来,第二天便开始磨豆浆。二娘取消来每日去看书的活动,周启过来帮她推磨。
一板豆腐出来压制,锅里开煮下一板。
一天下来豆腐摆的整整齐齐,晚间大牛婶便和她丈夫推车来取,大牛叔大牛婶付了多出的豆腐钱,推车走了。
隔壁周家大郎二郎未曾开门查看,甚至自他们回来连灶都未点起过。
二娘笑呵呵的将钱放入匣子,端着饭与周启他们一起吃。
周启问她,“为何牛婶不请你一起去吃满月酒席?”
二娘眨巴着眼有些疑惑,“啊?她请我去我不是还要付个贺喜钱,那这豆腐挣得不都要还回去了。”
周启有些哭笑不得,二娘对村子的人情往来一窍不通,被村民排挤却一无所觉。
虽未去吃席,大牛婶还是送了些菜过来。
农家的席面只能图个新鲜,一两道肉菜都算殷实人家。能算硬菜的倒是这菜油煎豆腐,比得上肉食还量大。
二娘咽了咽口水,和周家兄弟一起分食。
周启实在是能干,二娘觉得有他帮衬实在能轻松不少。
今日他在院中劈柴,布衣内肌肉线条流畅,动作干练,二娘欣赏了一番,问他,“周大哥可有娶妻?”
周启差点把腰闪了。
房内的赵怀释一口水喷到地上。
周启停下动作,“二……二娘,我们那娃娃亲只是父母戏言,不能作数的。”
二娘心下了然,“周大哥既然遇到良人,当此事从未存在就是,不必介意。”
周启摆摆手,“倒也不是,就是……”一时难以解释。
二娘又道,“周大哥没看上我也很正常,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也不会强求,你我保持兄妹的缘分就可。”
此话说得很有佛性又洒脱,周启倒是心下一松,胡乱点点头又开始劈柴,屋内耳聪目明听的一清二楚的赵怀释倒是有了好奇。
兄妹事件后两人相处总是有些不得劲,有二娘在,周启连柴都能劈岔了。二娘便经常和赵怀释呆着学习。
他常看书,这些书早就看了好几遍,跟二娘说,“有些书常看常新,囫囵吞枣对待这些书是不可取的。”
于是二娘又拿起翻了一遍的书细读,原来不影响阅读跳过去的生字被她收集起来问赵怀释。
赵怀释记下她问的字,既有生僻字也有启蒙时的字,不知她是从何习得字。
山川游记是二娘看了又看的,还会问周启赵怀释,“此地你们去过吗?书里说得是真的嘛?”云云。
两人都久居皇城,周启顶多是少时上京的路上见闻,还不如此次逃命见识的多,只回复她,“没去过,不知道。”
二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看书又看看他们,问得烦了,赵怀释捏着她的脸制止她,“别问了。”
周启是不好动手动脚的,兄妹事件后他看到二娘就同手同脚。
赵怀释想着要是他有个妹妹估计也会这样让人烦心。
山林叶落知秋,不时有枯黄的叶子被风卷起落到二娘的院子里。院子里有棵梨树,春季开花挂果,秋季采收,冬天开始装柴。
二娘的梨树也能有一笔进项,就是周家回来的时候不巧,结的梨都摘完卖了。
二娘挥舞着扫帚把落叶扫到角落和土拌在一起堆肥,拾了些菜叶喂进鸡笼,又担了恭桶浇了菜园。
问花婶买的几只小鸡,分不清公母。一直笼养着怕它啄菜园的菜,等到稍大些在放出来,公的卖掉,母的留着下蛋。
农闲时节的村庄总是恬静闲适,村里不少人家办喜宴,结亲的、生孩子的、贺寿的,没人来请过二娘,二娘捧着书快乐的很。
喜宴的豆腐的订单就是二娘最大的进项,她算账利落,豆腐又便宜又好吃,不少人愿意在她这订豆腐。
一般赚完这笔钱二娘才会开始囤冬粮,今年因为周启的银钱反倒早早买好了。
今日院门被叩响,二娘以为又是买豆腐的,打开门一看,这不是有名的林媒婆。二娘认识她还是因为自己适婚的阶段她差点踩破二娘的门槛。
来的次数多且被气的连踹门槛。
不过林媒婆认知的适婚年龄实在过于离谱,先是十岁左右讨她做童养媳,后来十三四岁又讨她做新妇,年纪大点又说讨她做续弦。
二娘对她很无语。
二娘盯着她,“林婆婆,你是来订豆腐的吗?”
林媒婆笑得谄媚,“是为你说亲的,余家村余敏官人,进士出身,有钱有地位,这次不算辱没二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