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上官昀眼角抽搐了一下,尬笑道:“没什么,这不想着黎姑娘见多识广,所以我就问了一下罢了,别在意,我就问问……”
黎元筝顿时无语,她严重怀疑眼前这个人在嘲讽她,不过还是叹了口气问道:“真的没办法让她们恢复正常了吗?”
“那个齐芯苒倒是还有可能,至于浅陌,都被那些杂七杂八的毒药浸染八年了,这实在是……”上官昀面露无奈,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哦,”黎元筝有种淡淡的失落,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他昨夜休息了一夜,如何了?”
韩云拓身上本来就有伤,又被那反噬折磨……
“黎姑娘怎么不自己去问陛下?”上官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身后。
“我也就问问……”黎元筝学着上官昀刚才的语气说完便要转身离去,谁知刚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
黎元筝错愕抬头,便对上了韩云拓幽深的凤眸,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陛下是来找上官神医的吗?”
“不是。”
“来找你。”韩云拓淡淡地吐出这么几个字,说着便牵过她的手往外走去。
“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有些柔软,让韩云拓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许,轻声问道:“用过早膳了?”
黎元筝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陪朕用早膳。”
“啊?”黎元筝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到他冷峻的侧脸之后,只得又乖乖地回了一个字,“哦。”
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就他们两个人吃,黎元筝表情有些僵硬,忍不住问道:“陛下,就我们两个吃会不会太浪费了。”
韩云拓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帮她盛了一碗燕窝,“多吃点,你需要补身体。”
“上官神医不是说也不需要用我很多血吗?”
其实只需要几滴用作药引子罢了,大可不必这么补身体。
见他不语,她又接着道:“韩云拓,你不需要愧疚的,这是我自愿帮你的,毕竟……”
毕竟八年前你就救过我的性命,现在不过算是报恩罢了。
黎元筝在心里默默说道。
“其实朕不认同上一辈的恩怨却要下一辈去偿还这个道理,但有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厌恶。”韩云拓蓦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黎元筝不解,“为何突然说这个”
而此刻韩云拓看向她的眼神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好似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没什么,吃饭吧,一个人吃不完你也可以让别人一起吃。”
说完便站起身离去。
明明是他说陪他用早膳的,可现在却就这么走了,一股酸涩感突然涌上心头,黎元筝有些委屈,可她又厌恶自己会为这种事情感到难过。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心思真的会变得如此敏感,她突然就懂了珍珠会因为叶允的一句话亦或是一个眼神而神伤的模样。
后来连续三四天,她也未曾再见过韩云拓,只是每日按时服用着上官昀用灵泽花熬成的药汁。
终于到了第七日,上官昀从黎元筝指尖取过几滴血放入他事先准备好的小药炉当中,关心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没什么感觉。”黎元筝平静回复道。
上官昀又说道:“灵泽花是至寒之物,你日后若是……”
“我没什么大碍,上官神医还是好好炼您的药吧。”黎元筝浅浅笑了笑。
她要做的已经完成了,相信以上官昀的医术,剩下的应该不成问题,黎元筝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可推开房门便看到那月光下卓然而立的身影,黎元筝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韩云拓见她不说话,抬步往她走了过来,俊美的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要走?”
黎元筝轻轻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笑道:“对啊,我本来就只向大理寺告了五日假,如今早已过了期限。”
韩云拓眸色微动,问道:“要跟朕一起回晔城吗?”
“不了,我在凛州等陛下。”黎元筝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灵动的眸子中似有万千星辰流转其中。
“好。”韩云拓走上前,搂过她的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嗓音有些暗哑,“乖乖在凛州等朕。”
待黎元筝走后,韩云拓叫来燕策,冷声吩咐:“派影卫跟着。”
“是。”
黎元筝没有想到回到凛州见到第一个人会是庞羽,“庞统领有何贵干?”
“你离开凛州将近十日,都去干什么了?”庞羽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目光不善。
黎元筝闻言却笑了笑,“怎么,难道我没有托人给庞统领送药过去?”
“有人给乱臣贼子通风报信,本督要查出那人。”
“庞统领要查便查,只不过为何要与我一个弱女子说,我急着回家,劳烦让路。”黎元筝冷冷开口。
庞羽整张脸上阴霾遍布,说道:“你最好与此事无关,不然,你将会知晓何为死无葬身之地!”
“可庞统领别忘了,你若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黎元筝嘲弄笑道,说罢,即抬步离去。
庞羽紧紧握住手中的利刃,若非是有那毒药相胁,他又怎会容她活着,只不过她那药,实在是过于诡异,找了那么多医官,竟然都束手无策,甚至连那十日一次的解药,都看不透其中成分……
几日后,晔城。
谁也未曾想到卧病半年之久未曾上朝的盛皇临朝第一件事便是罢黜沐彰丞相之位。
在满朝文武疑惑之际,韩云拓让人摆出了沐彰与北凛之间的书信往来,信件内容多是与齐诀勾结做的有损南盛利益之事。
接着大将军言千辞带人押着沐彰的一众党羽走上大殿,他们对帮沐彰贪污库银,暗自招兵买马等事实供认不讳。
最后最令人愤恨的是,沐彰竟然还敢私下培养暗卫刺杀陛下!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南盛丞相沐彰结党营私,投敌叛国,并意图谋杀帝王,证据确凿,数罪并举,诛灭九族亦不为过,然帝王仁慈,念此乃沐彰一人之过,不追究其家人之责。依照南盛律法,当将沐彰处以死刑,故于三日后斩首示众,其党羽皆按罪论处。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气氛庄重肃穆,文武百官低着头默不作声。
俊美尊贵的年轻帝王就坐于龙椅之上,身着黑色缎绣金丝飞龙纹朝服,墨色的发丝以金色玉冠束起,有着如天神一般的威仪,一双狭长的凤眸中泛着清冷,好似倦怠地看着下方的众人。
“众爱卿可还有话要说?”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兵部尚书刘盖上前开口。
“讲”
“陛下,北凛此番直接向我南盛宣战,实在是欺人太甚,为防受制于人,陷入被动,臣提议,我们应率先发兵,以得先机。”
而太傅萧淮波却站出来道:“刘尚书此言差矣,先发兵者,也未必占先机,老臣还是觉得应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
韩云拓唇角微微勾起,“太傅所言极是。”
退朝后,刘盖不解地追上前去,“太傅方才为何要反对下官,难不成真要等那北凛军队踏入我南盛境内,兵临城下之时再想着反击吗?”
萧淮波笑了笑,“陛下长大了,凡事皆有自己的考量,如今局势,他比谁都看得更清。刘尚书以为,北凛为何提前一个月便向南盛宣战?”
刘盖明白过来,掬了一礼,“下官受教了。”
乾云殿大门口石阶下,一抹纤细的身影静静地跪着。
见此,德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帝王的神色,赔笑道,“陛下,沐少仪已经在此处跪了一上午了。”
听到身后有动静,沐羽晴跪跑到高贵的帝王身边,带着哭腔,“陛下,我真的不知道爹爹竟会做出这种事……”
韩云拓神色并无变化,淡淡开口:“朕知晓你并不知情,起来,回去吧。”
说完便略过她往殿内走去,言千辞紧随其后。
见沐羽晴还想跟上去,德荣忙拦过她,“沐少仪,你应该明白,沐彰所犯之事,诛灭九族都不为过,现如今,陛下已经是对沐少仪额外开恩了。”
“德公公……”沐羽晴哭得更是泣不成声。
她未曾想到她爹爹这些年来竟然做着这么多通敌叛国的事情,甚至此次还直接派人去刺杀陛下。
可陛下不在宫中的消息,还是她前不久发现之后在爹爹面前说漏嘴的,才会让陛下身处险境……
乾云殿内。
“朕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千辞了。”韩云拓坐于御案前,拿起奏折翻阅了起来。
言千辞笑起来:“都是陛下运筹帷幄,才能将沐彰及其暗党一举拿下。”
沐彰一直知晓韩云拓自幼便被喂下坠灵之毒,故韩云拓此次称病半年之久,沐彰也并未起疑心,反而因此放松警惕,所以做事多有露出马脚,才得以让言千辞抓住把柄。
沐彰之女沐羽晴在宫中担任少仪,在半个多月前,韩云拓故意让她得知他不在宫中的消息,沐羽晴知道的,那沐彰也必然会知晓。再加上沐彰已经察觉到言千辞在搜集他结党营私的证据,所以他不会想要韩云拓活着回来,为此会派出他在暗处培养多年的暗卫,韩云拓也正好趁此机会,一举揪出沐彰秘密培养的暗卫营。
“不日北凛与南盛便要开战,你有何想法?”
“陛下可容许臣揣测圣心一次?”言千辞说道。
“但说无妨。”帝王的语气听着很是温和。
“方才刘尚书在大殿之上提议南盛应先出兵,可殊不知陛下要的便是齐诀先出兵。”
韩云拓双眸含笑,“继续。”
言千辞笑了笑,接着道:“因为齐诀自负,像他这种自负到极致的人,内心实则自卑,陛下少年英才,齐诀虽表面不屑,其实心中早已多有忌惮,因为傀影人和陛下卧病半年的消息,他才有了现在孤注一掷的决定。陛下若是出兵,反而会动摇齐诀的决心。”
“再加上齐诀炼制傀影人的总部在凛州,千里迢迢来攻我南盛,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不论,在跋涉过程中,会暴露出很多问题。而那些问题,亦会成为我们的优势。”
“还有一点,你为何不讲。”
对上帝王幽深的目光,言千辞顿时紧张起来,“陛下,臣……”
韩云拓微微一笑,“你不敢说?”
“那朕来说,因为朕,不想背上主动挑起战争,破坏天下安定的暴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