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黎元筝微愣了片刻,想到了他之前就说过有事需要她,因此想要她欠他一个恩情,原来是这个原因。沉思片刻,她脸上却绽放出嫣然的笑意,开口道:“我愿意帮你。”
韩云拓目光微微一顿,沉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问为何解你的反噬需要用我的血吗?”
黎元筝说罢摇摇头,她不想知道,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定然是涉及到她的身世。那日庞羽说她不是黎岩的女儿,而如今解反噬需要用的血,必然是和血脉有关,她阿爹阿娘并无特殊血脉。
但无论如何,她黎元筝就是黎岩与晓青黛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所以,她并不想探究其中的原因。
“韩云拓,我愿意帮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你救过我,帮过我,还有,我喜欢你。”黎元筝清澈的明眸就这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并且将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一轮皎月悬于夜空,洒下柔和的银光铺洒着整座隅州城,偶尔有微风拂过,舞动着些许发丝,但是此刻,似乎万籁俱寂,唯有她的声音显得格外颤人心弦。
她就这么,真诚而又直白地将她的心思袒露出来给他看,毫不防备。
韩云拓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也是如烟火般转瞬即逝。
上官昀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插话,似乎,也插不进去……
见他不言语,黎元筝有些自嘲一笑道:“其实,就算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如今我也想到了,你早便算到,我会在谢府门前碰到叶允,会得知你有危险的消息,最后会过来找你,就像现在这样。”
“灵泽花,生于北凛与南盛交界处的云崖绝壁之上,也就是,隅州南城门外的断风崖,而此花,若摘下,便活不过一日。所以若要用,须即日采,即日用,如上官神医所说,我须服用七日,那我不是必须要跟陛下到隅州来?”
“那你就不怪我算计你?”嗓音带着探究的意味,韩云拓此刻忽然觉得,他好像也并未完全看清眼前这个女子。
“说心里不难受那定然是假的,但人命关天,就算你不算计我,如若我知道自己可以救你,我还是会这样做。”黎元筝无奈耸耸肩,又接着看向上官昀说道:“既如此,那便从今日起服用灵泽花吧。”
上官昀呐呐道:“好,我现在回去准备准备。”
北凛皇宫,玉章殿。
齐诀坐于龙椅之上,嘴角崩直,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下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叶长风面容还算平静,庞羽却按耐不住,上前开口道:“陛下,臣听闻叶丞相之子叶允在谢蕴离开第二日清晨曾去过谢府。”
“哦?”
齐诀掀了掀眼皮,看向叶长风,“叶爱卿有何要说的吗?”
叶长风行了个礼回道:“庞统领方才也说了,子悠是在谢蕴离开后才去谢府的。”
庞羽冷哼一声:“难保他不会让其他人去通风报信,不过是一夜的路程,走水路完全可以赶上。”
又面向齐诀道:“谢蕴此番逃脱,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望陛下彻查此事,揪出奸细!”
“那庞爱卿又觉得奸细是何人呢?”齐诀单手撑于桌面,目光锐利了起来,“谢蕴是细作这事是丞相查清连夜来向朕禀报的,当时在场的人还有庞统领,也就是这件事开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晓。”
庞羽手心里全是汗,“臣自然是不敢怀疑丞相大人,只是觉得叶司学第二天一早便去谢府有些可疑,毕竟叶司学和谢蕴关系似乎不错。”
“子悠生性温良,待人为善,和谁关系都不错,因此他原以为谢蕴是昨日走,故而作为朋友去送送,未曾想谢蕴前日便已经离开。”叶长风淡淡地开口。
“丞相的意思是,子悠对于谢蕴是细作这件事毫不知情?”齐诀眉头挑起,似有疑虑。
在叶长风刚想出声之时,淳于进来通报道:“陛下,谭副统领求见。”
“传。”
谭景急匆匆地走入殿内,“禀陛下,殷州来报,杜提督亲自带人出城追捕谢蕴之时,遭遇埋伏,伤亡惨重,杜提督也身受重伤。”
“南盛军队又是如何进入我北凛境内的!”齐诀气得站起身将桌面上的物件一扫而空。
“不是,陛下,您忘了出逃的荆岞了吗?”
“好啊!该死的乱臣贼子,本来还想留他们一命,如今看来还是朕太仁慈了,将关在皇家别院的那些畜生还有他们的儿子都给朕杀了,悬尸城门!”
言语间,齐诀眼中是嗜血的恶寒。
“所以除了让叶丞相去揭发你这件事,还有那日荆王爷是因为你的提点,才提前做好准备,带五千人马进入凛州城,在那迎神大典上得以逃脱,而昨晚杜兆宇派人出来追杀你的时候,荆王爷的人早已埋伏好,等着瓮中捉鳖。”
黎元筝听完韩云拓说的以后,心里的震惊久久难以退散,这个男子的计划,还当真是一环扣一环,他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了,还算计了这么多人,自然也包括她在内……
韩云拓见她眼中掠过惊惧之色,心弦异样地颤了颤,薄唇轻启道:“你在害怕?”
“我只是在想,知道了陛下这么多秘密,若不是我对陛下还有用的话,陛下会不会杀人灭口啊?”话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神情却有着掩盖不了的在乎。
韩云拓闻言,却轻笑一声,将她一把扯到怀里,坐于他腿上,抬手抚过她的脸颊,一双好看的凤眸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低哑着嗓音缓缓开口:“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上官昀端着药把门推开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饶是一向风流倜傥的他,此刻也会觉得不自在,将脸侧了过去,虚咳了两声。
黎元筝忙从他怀里站起来,看向上官昀问道:“药熬好了是吗?”
上官昀这才转身将药端了进来,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方才是我唐突了,扰了陛下的好事,还望恕罪。”
不过还未等他放下托盘,上面的药便被黎元筝拿过去一口气喝了,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上官昀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话。
黎元筝平静开口道:“还需要做什么吗?不需要的话我有些困了,劳烦上官公子安排一间卧房。”
上官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尊贵的帝王是何态度,然后笑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这卧房已经收拾整理好了,隅州城条件较差,还望黎姑娘将就一下。”两个婢女带着黎元筝走进屋内,恭敬说道。
黎元筝仔细打量了整间屋子,古朴典雅,称不上华丽,但是也还算上乘,看着这婢女又如此毕恭毕敬的样子,笑了笑,“两位姑娘无须多礼,我并非什么贵人。”
其中一婢女却笑道:“黎姑娘是陛下的人,日后必然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
“我看二位有些眼熟,你们是上官公子的人吗?”黎元筝想起上次在竹屋的时候好像见过她们。
“一面之缘,难为黎姑娘竟然还记得,奴婢茯苓,她是白芨,是上官公子让我们来侍奉姑娘您的。”另外一位婢女答道。
“不用了,我不习惯别人伺候,二位请回吧。”黎元筝说道。
“这……”
见两位女子面露难色,黎元筝也明白是主人之命不可违的道理,于是便亲自去找上官昀。
“怎么?黎姑娘还有事?”上官昀眉头挑起,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我说,上官……”黎元筝顿了顿,“对了,你叫什么,上次那个应该是假名字吧。”
“黎姑娘真是说笑了,我哪会像某人一样顶着个假名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上官昀,字琅轩。”上官昀拂了拂长发,笑道。
“哦,还真叫上官琅轩啊。”黎元筝好笑般地看着他,又接着正色道:“您能不能别为难人家俩小姑娘,我什么时候需要人侍奉了,我又不是跟你们一样身份尊贵,随时随地都需要美人候着……”
“哟,你不会是吃醋吧,放心好了,陛下还未立后纳妃呢。”上官昀双眸饱含笑意地说道。
黎元筝汗颜,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只不过不想让那两个小姑娘为难,这才特地来说一声,这韩云拓有没有立后纳妃与她何干。
来隅州的第二日,黎元筝起了一大早,闲来无事就在城中四处逛逛,发现这隅州城也并不像传言中那般贫瘠荒凉,更不像遭遇过一场大瘟疫,随便找了个人问了问,得到的事实是的确有过瘟疫,但只是发生在周边村落,很快便控制起来了,未造成大规模感染。
所以一切,皆是韩云拓他们故意虚张声势,将齐诀给耍了。不过但凡齐诀有一点仁德之心,也不会落得个将隅州城“拱手相让”的地步。
隅州是北凛边境六城之中最不重要的一座小城池,几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位于北凛西南边,西面环海,南面隔着断风崖与南盛地界遥遥相对。
想到上次韩云拓取了浅陌与齐芯苒的血给了上官昀,黎元筝便去到了上官昀那询问情况。
“听闻黎姑娘一大清早就出门去溜达了,怎么,搞视察啊?”上官昀放下手中的药篮,调侃道。
“我来呢,是想问一下上次那药引子的事如何了,如若是和毒有关的话,我也学过点皮毛,想看看能不能帮忙。”黎元筝解释道,她希望能够帮浅陌恢复正常。
“这药引子的血,的确可以增强傀影人的功力,让他们更易受控,不过齐诀若是想要自己操控傀影人,应当要修炼某种邪术吧,不过其实齐诀这人猜疑心重,还挺谨慎的,陛下在凛州几个月,都未能发现其中端倪。”上官昀说道。
“可以操控傀影人的邪术……术师用手中的铃铛施展驭魂术不也是一种邪术?”
“比起靠驭魂术,齐诀自然是更想将所有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了,你真没听过有关的邪术?”上官昀别有深意地看着黎元筝,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啊,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知道驭魂术,知晓的原因还是因为小时候在漠北住过两年。”黎元筝看向上官昀的目光中满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