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叶允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因为董远之留下的药方中里面记载，要想炼制出来的傀影人忠于自己的话，须得毒血相息，所以用自己或者是与自己血脉相连之人的血制成药引，如此炼制的傀影人，才能被掌控。”
“并且如果选择用自己的血亲的话，最好是至阴至柔之人，所以……”
“所以齐诀便用自己的女儿来炼药引？”黎元筝接着说出了叶允剩下未出口的话，愤怒的同时也不太敢相信齐诀竟然心狠到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可是控制傀影人的不是术师手中的铃铛吗？”谢蕴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凝向叶允的眸光又多了几丝复杂。
“那是因为齐诀并未成功研制出他自己控制傀影人的办法，所以只得靠术师用驭魂术来操控傀影人行动。”叶允说着竟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黎元筝目光中满是悲凉，看着那两个女子呢喃出声，“只是还未研制出方法，便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折磨成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悲哀之余，转而又问：“那你们呢，你们为何要助纣为虐”
叶允一下子无法言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良久，缓缓开口道：“这事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
“那时候大周朝刚刚覆灭，天下未定，战乱频繁，作为当时齐王嫡长子的齐诀自然是要以身作则跟随出征，而他那时并未册立正妃，正好府里两位侧妃同时被诊出怀有身孕，其中一位便是我姑姑也就是如今的叶皇后，还有一位是二殿下的亲生母亲婧姬。”
对此黎元筝并未感到意外，因为上次从叶皇后与庞羽的对话中也能推断出一二，齐墨语和浅陌，当初应该是被置换了。
叶允看了一眼一脸淡定的二人，又接着道：“齐王得知这个消息很高兴，对齐诀说谁若能先诞下皇子，正妃之位就归谁……而恰恰有的时候稳固政权最好的方式就是姻亲，我父亲那时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力，要我姑姑势必夺得正妃的位置，原本婧姬应该是要比我姑姑晚半个月临盆，但是由于一些意外，婧姬早产，两人在同一夜生产。”
“婧姬诞下的是男婴，我姑姑诞下的则是女婴，所以在那夜，我姑姑派人将那男婴抱了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了婧姬的住处，而我父亲为了铲草除根，把知晓这件事的人还有婧姬的家人，全都给杀了。”
黎元筝听着这些残忍的事情，险些站不住，但还是保持着理智问了出来：“那浅陌呢？她又为何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本来浅陌被我父亲送出宫去给了一农户收养，后来她长到十五岁之时，我姑姑思女心切，将浅陌接回来了宫中，名义上是我姑姑的贴身侍女。可……”叶允回想起那些难以启齿的往事，声音颤得厉害，“可有一次齐诀醉酒，见色起意……竟把浅陌给……强迫了，我姑姑那时由于太崩溃，便直接说出了真相，齐诀这才知道他和浅陌发生了不伦，但他那时正好得到了董远之炼制傀影人的药方，需要药引子，便拿浅陌来做尝试……”
“当年我父亲和姑姑做下的恶事，将我叶家诛九族都不为过，可齐诀那时却放过了叶家，这自然是不会出自于什么情意，而是齐诀生性多疑，身边并无可信之人，又恰好我父亲有这么一个把柄在他手上，他觉得比起平白无故的信任，将人操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才更为真实……况且，浅陌也是我们叶家的血脉，齐诀让我父亲掌管此事，何尝又不是一种折辱……”说到这里，叶允眼角竟划过一滴清泪，也许是为浅陌的遭遇，又或许是因为这一步错步步错的结局。
见此，黎元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做错了事就应当承受做错事的代价，现在她只觉得浅陌如今才是最可怜的那个，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改变不了被凌辱、被当作他人棋子的命运。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们吗？浅陌她，是你的表妹……”
黎元筝最后一句话，宛若刀子一样刺入叶允的心脏，提醒着他帮着做了多么罪恶的事情。
“没有，四公主或许还有救，但浅陌她，这么多年来的凌虐与折磨，数不清的药物灌入体内，浅陌的身体，早已残破不堪……”叶允痛苦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谢蕴眸光微动，笑道：“难道如果还有救的话，元筝你想直接从这里把人劫走不成？”
都这种时候了，谢蕴竟然还笑得出来，黎元筝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何不可，虽然我也知道以我一人之力难以成功，但能不能是一回事，而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此话间，黎元筝星辰般的眼眸中却透着纯粹到如孩子一般的坚定，纵使见过经历过再多不好的事情，却仍会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与向那个对的方向迎难而上的勇气。
叶允怔怔地看着她，他突然明白为何当初自己会被眼前这个女子所吸引，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从来都是懦弱的……
“有的时候你只有保全自己，才能保护想要守护的人，你可明白”谢蕴抬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语气有些玩味，“所以现在，黎大善人，我们该走了。”
“对，再晚些时候，庞羽就该来了”叶允说着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话说你们是从何处进来的，又是如何避开了守卫”
“噢，上次就是从幽澜湖那边过来的，确实是遇到了守卫，但是都被谢蕴解决了，而这次是从沁水湖底过来的，一路上并未发现什么人。”黎元筝说道。
“什么，沁水湖底竟然和这垄观营是相通的？”叶允很是诧异。
“啊？”黎元筝轻叹一声，“子悠你竟不知道，那这密道到底是如何来的”
叶允淡淡地摇了摇头，眸色染上了复杂。
从垄观营出来后，黎元筝双手环于胸前，怨忿地看着谢蕴，语气有些阴森，“谢大人，我们是时候该翻翻旧账了。”
被她这么一说，谢蕴眼皮重重地跳了跳，但仔细想想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很是无辜道：“怎么了？”
“你方才先是拔我的发簪后是捏我的脸我就不说了，但是天录阁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说到后面，黎元筝语气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闻言，谢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想起来了？”
见他这态度，黎元筝更是火大，“你干那偷鸡摸狗的事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敢踹我！你知不知道我因此还去大理寺挨了五大板！”
“只能说我和元筝实在是太有缘了，连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都想到一块去了，还是同个时间去同个地点。”谢蕴微微低头，凑近到她眼前，一双凤眸正好似倦怠地看着她。
黎元筝简直是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她说怎么一开始还会觉得谢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原来确实是见过，这个不要脸的狗男人！
想着想着便愤愤不平地便抬脚用力往他腿上踢去，谁知他这健硕的身躯竟纹丝不动地站着……
倒是她刚才整那么一出的样子很是滑稽。
“好了，你我的衣服还是湿的，先回去换衣服吧。”谢蕴说着竟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黎元筝有些羞愤，而且被他这样抱在怀里，气势也一下子弱了不少。
“我想你的脚现在应该会有些疼。”谢蕴诚实道。
“你也知道你壮得跟牛一样啊。”黎元筝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壮如牛也属实是夸张了，说得跟个魁梧大汉似的，她其实还是觉得谢蕴的身姿还是很好看的，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简直让人好奇拥有这样身姿的人的脸是什么样的……
见怀中女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谢蕴调笑道：“你的眼神要不要再明显些？”
黎元筝回过神来，有些局促，“你……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在看你的面具。”
“哦？”
“难道不是在看面具下的脸？”谢蕴微微挑眉。
“我怎么会想看你的脸，你自己都觉得见不得人整日戴着个面具呢。”黎元筝小声诽腹道。
“那是因为我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怕元筝见了会忍不住爱上我。”谢蕴嘴角含笑，半真半假地说道。
“你少自恋了，”黎元筝简直是不想和他说话了，只是没想到一路聊着聊着天，已经走到了谢府门前。
黎元筝微微蹙眉，“谢蕴，你是不是忘了你家已经被贴上了封条，这还能进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封条今日上午就贴上了，而元筝你中午还是闯进来了。”
“我……”黎元筝语塞。
“放心，我过两日便要离开了，这地方再通融我住两日还是可以的。”谢蕴又接着道。
“你这话说的，好像再也不回来了一样……”黎元筝呢喃出声，只觉得此刻又更加看不懂眼前这个男子了，他是因为隅州凶险，觉得自己回不来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进去之后，黎元筝这才发觉这偌大的谢府只有他们两个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
以前也不是没有独处过，只是今夜，好像有些不一样？
“这是你的卧房吗？”
黎元筝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屋内装潢，问了出口。
布局比较简单，但也还算典雅。
谢蕴轻笑，把一套衣服递给她，“先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
“哦，好。”
结果定睛一看，黎元筝有些膛目结舌，这是男装。
“这是我未曾穿过的，不过对你而言可能会有些大。”谢蕴温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