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元筝可真有本事，竟然能把廖将军这种老顽固都能哄这么开心。”叶允一进来便调侃道。
“你这臭小子，皮痒了是不是？”廖锦程顿时胡子一蹬，冷哼一声，不高兴起来。
黎元筝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叶允如此“不礼貌”，此番画面，倒真是新奇，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知道她好奇，叶允解释道：“我少年时曾被我父亲送去廖将军军营里待过几年。”
“哦。”黎元筝恍然大悟，又笑道：“那我觉得子悠在军营的那段时间肯定是我们大家没见过的样子，看廖将军的反应，估计你还挺调皮的吧！”
叶允心虚地笑了笑，“也还好。”
“这小子，当时可是被我……”
“好了，廖将军，先让大夫给你检查一下。”叶允有些尴尬地打断道。
“将军，请把手伸出来。”
大夫把了把廖锦程的脉，笑道：“还是多亏了姑娘那颗灵丹妙药，将军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黎元筝勉强笑道：“应该的。”
大夫又有些难为情道：“敢问姑娘这药究竟是何名字，老夫从医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神奇的宝物，可否把那丹药的制作配方赠予老夫，老夫愿倾尽家产来换取。”
黎元筝大惊失色，忙解释道：“不是，大夫，真不是钱的问题，这药也是别人给我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那么点底气不足，毕竟无功不受禄，她这次可算领了谢蕴一个大人情了。
“能够将此等宝贝的东西赠与姑娘，想必也是与姑娘关系匪浅之人。”
黎元筝觉得她这虚假的笑容险些都要撑不下去了，苦笑道：“还好，还好……”
她与谢蕴，她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不久，叶长风便带着接应的人过来了，临走之际，黎元筝不好意思道：“廖将军可得跟他们说清楚，我不是故意刺的。”
“放心吧。”廖锦程笑道。
“那个，那您以后打算怎么办？”
廖锦程疲惫的双眸中泛起一丝柔光，嗓音有些低哑，“事已至此，北凛大将军廖锦程已经死了，而这十七年来，我已经亏欠家人太多，以后，我只想好好陪着她们。”
其实黎元筝有些疑惑，昨日齐诀用廖将军的妻女来威胁他，那他的家人此刻岂不是在齐诀手里。
像是看穿了黎元筝的疑惑，廖锦程解释道：“在昨日入宫之前，我的母亲和妻女就被救出来了，所以昨日大殿上我才敢毫无顾忌地去与齐诀对峙。”
“原来廖将军您早就意料到了并留有后手？”黎元筝有些诧异，廖将军也是昨日才回凛州城，远在千里之外都能提前做好一切准备。
而廖锦程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目光深沉了起来，静静凝视着一个方向，历经风霜的脸上骤然布满了几许哀思。
“北凛的以后，怕是全要看命数了。”
廖锦程慨叹着，又笑道：“小姑娘，有缘再见。”
“嗯。”黎元筝重重点头，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又叹了口气，“你说，廖将军这算不算是愚忠。”
一旁的叶允笑了笑，眸光中万种思绪，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几日后，大理寺门口。
黎元筝看着这有点熟悉的地方，不由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是被抓进去的，还挨了五大板。
“哟，你这新来的录事瞧着挺眼熟啊！”楚雨寒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过来，满脸戏谑。
“楚少卿，早上好呀！”黎元筝双手置于身后，歪着头笑道。
“以后本少卿可是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了，你还这么高兴？”
“这话说的，难道楚少卿觉得自己不配当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嘛？”黎元筝反问道。
“我这不是怕你受欺负了，某人会找我麻烦！”楚雨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黎元筝满脸问号，“某人，谁呐？”
“哟，还不好意思了，你和谢蕴那小子……咳咳……”
看这楚雨寒欲言又止，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黎元筝嘴角抽搐了两下，合着真以为她和谢蕴有一腿呢。
黎元筝也不想和楚雨寒在这过多唠嗑，她上任第一天，还得去报道呢。
“何大人，还记得我吗？”
“你……你这姑娘怎么又进来了？”何勇看到黎元筝走进来，有些惊讶。
“我又不是来蹲大狱的，我是新来的录事！”黎元筝知道他误会了，微微正色道。
“什么？你就是昨日在大殿上将那……杀死的……”
“是的，没错，就是我。”黎元筝算是意识到她干的事情有多么恐怖了，把人家堂堂大理寺审讯官都给吓结巴了。
不过，这事传得真是够快的。
何勇平定呼吸，还是有些慌乱道：“你这姑娘真是，杀人放火都跑到皇宫去了。”
黎元筝微微蹙眉，害怕成这样，她又不是什么长得凶神恶煞的穷凶极恶之徒，不就是……
算了，他们也不知情，她一女子，竟然把护国大将军给杀了，传出去确实挺恐怖。
完了！大将军虽然已经离开凛州城十七年，但在北凛百姓心中应该还是挺有威望的吧，她以后出去，会不会被人人喊打？
简直是细思极恐，黎元筝心里暗叫不好。
不然以后出门她也得像谢蕴一样，整个面具戴上？
黎元筝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见她这副有些担心的模样，何勇眉毛跳了跳，轻咳了两声，“放心，这事倒也没有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因为传出去的具体消息只是：昔日护国大将军廖锦程在宴会上欲刺杀陛下，乱臣贼子，现已伏诛。
只不过因为何勇在大理寺，所以知道的比普通百姓自然更多了些。
黎元筝微微松了一口气，弱弱开口道：“那何大人，我这初来乍到的，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何勇叹了口气，提着嗓子喊道：“刘主簿。”
“下官在。”一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急忙跑过来应道。
“这是新来的录事，你带她去熟悉熟悉工作。”
刘主簿看向一旁的女子，黎元筝也适时地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刘主簿出于礼貌回之以微笑，还是诧异道：“大人，咱大理寺何时开始招女子了。”
何勇：“怎么，整理卷宗、做笔录之类的事，女子不能干？”
“不是，不是，下官多嘴。”
刘主簿汗颜，忙挥手招呼黎元筝跟他走。
放眼望去，大家好像都有官服，黎元筝低头瞧了瞧自己一套白色裙装，实在是过于扎眼。
不好意思问道：“刘主簿，录事会有专门的衣服吗？”
“有的，不过看你这身板，最小码的都不知道你能不能穿。”刘主簿微微蹙眉。
“没事，我今晚回去自己改改。”
刘主簿欣慰地点了点头，道：“衣服我晚些时候拿给你，你今日便先将最近一个月的案件卷宗按时间、类型等归纳好。”
“好的。”
临走之际，刘主簿又问了句：“你会整理吧！”
“会的，我以前干过差不多的活。”黎元筝笑道。
待刘主簿一走，她松了口气，这记录着整个北凛大大小小案件的大理寺，可算是让她混进来了。
虽然只是个录事，但也不错，查卷宗方便。
她只想快点解决那些事情，直觉告诉她，凛州并不是可以久待之地。
其实她也有仔细观察那些傀影人，上次在幽澜湖底血池中的那些，观他们衣着，像是凛州城普通百姓的……
黎元筝仔细翻阅了一下上个月的案件记录，有二十多起人口失踪案，失踪者还都是青壮年，果然，这不就和幽澜湖底那二十多个新炼制的傀影人对上了吗？
黎元筝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她可不怕死，所以庞羽，她必不会放过，并且要他亲口承认他曾经的恶行，就算他背后是齐诀，又如何？
“都理好了吗？好了你今日就早些回去吧！”
“好了。”黎元筝答道，复又开口：“对了，刘主簿，我发现上个月人口失踪案倒是挺多的。”
刘主簿微微点头，神色有些凝重，“确实。”
“不过，这卷宗中的失踪人口大部分怎没有画像？”
“其实吧，这一个月来挺多事的，这些失踪案也就耽搁了，”刘主簿又小声道：“主要是，这上头好像也不太在意这案子。”
“嗯？怎么说。”黎元筝微微疑惑。
“就是，本来有案子的话，都会派人处理，咱俩这职位也只是起协助作用的，可是关于这些失踪案，上头就看了一眼，直接全部扔回来给咱这，咱也干不了自己分外之事呀。不过失踪人员家属还是挺着急的，一直来催，所以这事整的……”刘主簿也很是无奈，突然又想起什么，“哦对，咱们这大理寺都是男子，也没有单独的可以居住的闲置房屋了，你……”
“噢，这个我知道，我在外边找好房子了。”黎元筝答道。
还好有程昕帮忙，给她找了个可以住的地方。
黎元筝一回到家看到屋里的两人有点小惊讶，浅笑道：“刚才在不远处看到我这新家灯火通明的，还以为是进贼了呢！”
“这不是想着你第一天到大理寺任职，回来肯定晚了，我和紫苏姐姐就商量着来帮你打扫一下屋子。”程昕拿着扫把双手叉腰，假装无奈道。
紫苏端着一盘吃食笑着进门，“来，元筝，饿了吧，这里还给你留了一些糕点。”
“能得友如此，元筝此生无憾呐！”黎元筝揽过她俩的肩膀，感叹道。
听着她这调皮的语气，紫苏笑得更欢，手肘轻轻推了推，“你啊！”
她很开心，来凛州的这几个月，结识了像程昕和紫苏这么好的朋友。不过越是如此，她到时候越是不能给她们带来麻烦，路是她自己选的，一切后果，她都会担着。
经过和刘主簿的一番商定，同意黎元筝出来采集这些失踪青壮年男子的画像。
因此上任第二天，黎元筝便挨家挨户地去落实、记录，并根据那些失踪人口家人或者街坊邻居的描述画出那些人的画像。
“您看是不是长这样？”此时走访的是一农户家，黎元筝将画像画好后询问着那失踪男子的妻子。
“是的，是的，姑娘你可真厉害，仅凭我们说的就可以准确无误地画出来。”王娘子急忙点头。
“应该的。”黎元筝笑道。
王娘子叹了口气，“唉，这案子我们都报了一个月了，这大理寺才管，还只派你一个姑娘来。”
复又开口，“姑娘你今日得走访多少家啊？”
“大概二十多。”黎元筝回答。
王娘子听了蹙眉，“这么辛苦，那姑娘你吃午饭没，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我们家还有热乎的饭菜。”
“不用了，我带了干粮。”感受到了这位王娘子的善意，但想了一下时间比较紧，黎元筝笑着拍了拍挂在自己腰间的大饼。
临走之际，一小女孩跑过来拉住黎元筝的衣摆，用稚嫩的声音开口问道：“姐姐，我爹爹还能回来吗？我想他了。”
看着孩子期盼的眼神，黎元筝心里泛起阵阵酸涩，不由自主地承诺道：“会的。”
像是对孩子说，也像是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