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发髻凌乱的女子四肢都被巨大的铁链锁着，眼窝凹陷，双目空洞，撕心裂肺地重复哭喊着这一句话。
由于剧烈的挣扎，那女子手腕和脚腕皆被磨破，映出圈圈血迹，而露出的肌肤上皆布满暗黑色的线条，像血管突起，又像是别的，看起来十分诡异，整个人都瘦骨嶙峋，脸色蜡黄得吓人，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而那女子面前站立着一身着淡黄繁花宫装的女子，身披黑色披风，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观她的发髻样式，应该是宫里某位娘娘。
她满脸痛惜地看着被铁链锁着的女子，泪流满面，想要冲上前去将那狼狈的女子抱住，却被一把甩开，跌倒在地。
一旁的庞羽快步上前将她扶起，似是有些无奈道：“皇后娘娘，您该走了。”
皇后？那女子竟然是北凛皇后！叶允的姑姑？
黎元筝屏住呼吸，目光深深地接着看下去。
只见那北凛皇后双手狠狠地捂住胸口，泪水不断地涌出，划过那张白皙美丽的脸，哀婉地喊道：“陌儿，陌儿不要这样，是母后错了，母后错了，陌儿不要这么惩罚自己好不好，陌儿难受就咬母后好不好……”
叶皇后悲切地说着便从地上爬起来，将白皙的手臂递到那被称为“陌儿”的女子嘴巴前，那陌儿似是带着无尽的怨恨，神色犹如来自地狱的鬼厉，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下去，几乎是要把那块肉给扯下来，若不是庞羽及时制止，估计叶皇后那条胳膊都要废了。
“皇后！”庞羽着急喊道。
叶皇后却再也支撑不住，双膝跪倒在地上，双目无神，哀切的话语似是对庞羽说，又像是喃喃自语，“他为什么要这样，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这也是他的女儿……”
突然，叶皇后猛地抓住庞羽的衣摆，哀求道：“放过我的陌儿好不好，她已经受不了了，求求你们了……”
庞羽脸色僵硬，“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卑职，如今让皇后娘娘进来，已经是徇私了，如若让陛下知道……”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这就徇私了，那八年前，你为了讨自己情人的欢心，私自动用垄观营中人，那又算什么？”看到庞羽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叶皇后又大笑道：“庞统领不就是有这个把柄在本宫手里，才愿意帮本宫的吗？”
“左右你都死罪难逃，不如就做回好事，放了我的陌儿。”
八年前？私自动用垄观营的人……
黎元筝只觉得自己险些听不下去了，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谢蕴感受到她的异样，从背后将黎元筝轻轻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头顶发丝，像是最温柔的抚慰。
庞羽目光一寒，“皇后还是慎言为好，浅陌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放了她，她就有救了吗？”
又嘲讽笑道：“她现在已经被练成了药引子，所以现在，要么，一直当好这个药引子，要么，直接去死。”
闻言，叶皇后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心疼地看着还在挣扎的浅陌。
庞羽微微叹了口气，“如今伶妃势盛，立储之事也势在必行，二皇子是皇后您一手带大的，如若二皇子夺得皇位，皇后您将来也算有个倚仗，若是他此时知晓当年真相，知道当年您为了王妃之位杀了他的亲生母亲，将他抱走代替浅陌成为您的儿子，并骗了他这么多年，您说，他会如何？”
顿了顿，庞羽又接着道：“当初是您自己做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浅陌变成现在这样，若不是您贪得无厌把她接进宫，她又怎会和陛下发生不伦……”
“住口——”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叶皇后的情绪彻底崩溃，整个人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正在此时，通道外传来声响，一黑衣人跑进来着急忙慌禀报道：“不好了！大人，好像有人闯进来了。”
还好谢蕴反应灵敏，听到细微声响便携着她纵身跃于石柱之上，这巨大的石柱靠着墙中间的缝隙，刚好可以容纳他们二人。
庞羽脸色突变，怒斥道：“怎么回事，现在人在何处。”
“现…现在不知，已经在竭力搜寻了。”
那黑衣下属跪在地上忐忑回答。
庞羽双唇紧抿，吩咐道：“将皇后送出去，注意不要让人发现。”
待黑衣人带叶皇后走后，庞羽眸色深沉地强行给名唤浅陌的女子灌下一碗汤药，待浅陌昏睡过去后，庞羽转身往左侧暗门走去。
“是跟上去还是趁现在走？”
两人从石柱上下来，谢蕴低眸轻笑，抬手轻抚怀中女子额前发丝。
“跟上去。”黎元筝现在还在脑子里整理着方才听到的信息，下意识地吐出这几个字，倏尔又看向谢蕴，小心翼翼询问道：“你要不要先走？”
她不确定谢蕴来这里的目的是否达到，但是她此刻清楚的是，庞羽他们已经开始搜查了，他俩在这里每多待一刻，危险就多一分。
谢蕴淡然笑道：“谢某一个人害怕，所以，元筝在哪，我便在哪。”
最后几个字，被他魅惑的嗓音说得有那么几分调情的味道。
“你……”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打趣她。
黎元筝一时间有些无语，不过被谢蕴那么一闹，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听叶皇后与庞羽方才的对话，可以确定这被铁链锁着的女子，是叶皇后的女儿，至于为什么会沦落至此，想必就是北凛的一段宫闱秘事了。
看到女子被折磨成这样子，黎元筝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看了一眼便走了。
现在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
“那个，我们要不要找两个黑衣人，把他们的衣服换上？”
黎元筝觉得她和谢蕴今日之行实在是太草率了，也未曾做点易容打扮什么的，换上黑衣人的衣服，不容易被发现，就算到时候被发现还可以杀出去，他俩现在这装扮，庞羽今日已经见过了，要是被发现，一眼便可认出。
谢蕴垂眸凝着黎元筝，唇角笑意分明，“元筝既知晓庞羽清楚你我二人今日是何衣着，那可有想过我们换下的衣服如何处理呢？”
言下之意，就算换了黑衣人的衣服，但如若他们的换下的衣服被发现后，庞羽依旧会发现他们。况且，现在也没多少时间了。
黎元筝看了一下谢蕴这一身贵气的衣袍，确实只有换下才能穿那黑衣人的衣服，但她是女子，身量小许多，对于这种男子的衣服，她直接套上即可。
不过介于她与谢蕴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黎元筝无奈摊摊手，看向谢蕴的眼神表示：都听您的。
心里不禁对这个从进来到现在都表现得泰然自若的家伙又多了一层敬意。
这是一间很豪华的密室，墙壁皆由黄金打造，四周环墙而设的幽蓝色焰火倒映在金碧辉煌的墙上，显得十分怪异，那烛影在墙上被无限放大，摇晃着，宛若吃人的魔爪。
可在这样奢华的屋子里，却仿若人间炼狱，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方形血池，池中心是一个黑色炼炉，池中有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排列成行，血池周围的地上，布满了血淋淋的恐怖符号。
那符号，黎元筝认得，正是血月图腾。
她和谢蕴一路跟随庞羽至此，没想到今夜看到的画面一幅比一幅惊悚。
地上的那些尸体本来一动不动，却在被黑衣人喂完那血池中心炼炉中的红色药丸之后，猛地睁开眼睛，如同提线木偶般站了起来。
黎元筝清晰地看到，他们的眼睛，没有瞳孔！
她想起了幽澜湖两侧阁楼上的士兵，也是如此……
“大人，新一批傀影人已经炼制完成，您看是否要告知陛下？”
一黑衣人转身对庞羽汇报着。
“这个先不急，毕竟目前还未掌握好控制傀影的方法，万一这些傀影在陛下面前失控，伤着陛下便不好了。这董远之，当初究竟有没有研究出控制方法……”庞羽凝思片刻顿住，又想到什么似的，复又开口，：“方才炼制过程可有异样？”
“并无异样，是出什么事情了吗？”黑衣人疑惑道。
“有人闯进来了。”庞羽面无表情地说着，又沉思道：“用无毒的银针就可以杀人，一招致命，无声无息，究竟是什么人？”
黎元筝有些紧张地看着谢蕴，谢蕴嘴角虽扬着笑意，但眼眸却如同千年寒冰，毫无温度，看得让人心生压抑。
谢蕴垂眸看向黎元筝，低沉又清冷的嗓音，从耳畔灌入，“准备好逃命了吗？”
黎元筝还未反应过来,眼睛便被一只大手覆上，接下来，她只觉得身子又被身边的男子带起，周围一片壮烈的惨叫声。
幸亏庞羽反应及时，才保住了眼睛，看着周围被刚才突如其来的白色粉末袭击，捂着眼睛惨叫的一群人，怒不可揭地喊道：“该死的，都住口！”
“来人，给我追，掘地三尺，也要把刚才的歹徒给我找出来碎尸万段！”
此时此刻，整个地下迷宫已经彻底乱了起来，黎元筝正被谢蕴拉着往外走。
她不清楚她被捂住眼睛的时候谢蕴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导致成了现在的局面，但她清楚的是，她现在还不想死！
“在这里！”前方两个黑衣人拦在他们面前大喊着。
谢蕴冷眼看去，两根银针射出，那两个黑衣人瞬间倒地，又携着黎元筝往外走去。
用银针杀人……
黎元筝想起了庞羽方才的话，她原以为谢蕴只是将他们弄晕，没想到竟真的杀了他们。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他们本来就不是好人……
黎元筝心中涩然，强硬地安慰着自己。
两人跑到外面，走出树阵，后面黑衣人还在穷追不舍，此时乘坐木船的话定会被发现，更不易逃脱，黎元筝一时情急，拉着谢蕴跳入了湖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