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宁府。
“怎么样，芩幽可有好些了？”宁老夫人笑着握着薛芩幽的手担忧道。
“已经无碍了，有劳母亲挂心了，但儿媳实在是惭愧，今日母亲寿宴，儿媳却……”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寿宴不过是庆祝生辰的仪式罢了，哪有我们一家人的身体健康重要。”还未等薛芩幽说完，宁老夫人便打断道，眉目间尽是温柔。
薛芩幽听完，却有些红了眼眶，美眸中的情绪意味不明，她现在很幸福，所以，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来破坏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如若有，她一定会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思及此，眸光流转之间，女子眼中是不尽的狠戾……
“元筝啊，你说我这样的怎么也进复试了呢，不会是我娘去走后门了吧不要啊啊啊……”
程昕本来就想去走个过场，没想到竟然入选了，还得继续准备复试，因此一大清早的，程昕便一直在黎元筝耳边念念叨叨。
“好了，阿昕，既来之呢，则安之，过了初试那我们便一起好好准备复试，一起成为女官，不好吗？”黎元筝笑着调侃。
“不好，小女子只想在黎女官的庇护下当闲鱼。”程昕拉着黎元筝的胳膊一个劲的撒娇。
黎元筝笑着摸了摸程昕的头，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日子便这么一天一天地流逝着，春意阑珊，很快便到了女官复试的日子。
黎元筝虽然准备的挺充分，但是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人。
此次女官复试由北凛二皇子齐墨语亲自主持，叶允为副考官。北凛皇室目前共有三个皇子，其中二皇子齐墨语为叶皇后所生，为嫡长子，还有三皇子齐殊韦和年仅五岁的五皇子齐悦，两位公主，大公主齐萱两年前已嫁给仑野王，因此北凛与仑野如今是姻亲状态，四公主齐芯苒刚及笄。北凛皇帝齐诀至今尚未立储，此次将女官复试交由二皇子，朝中上下皆揣测这储君之位陛下莫不是要给这位二皇子殿下了。
黎元筝抬眼望去，只见那二皇子约莫二十三四岁，生得清秀，身形较为瘦削，传闻二皇子齐墨语自幼体弱多病，身体不太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齐墨语白净的脸上露着温和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缓缓开口：“今日在场诸位都是经历层层选拔才得以进入殿选复试的，想必皆为不凡之人，本宫奉父皇之命主考本次女官总选，愿诸位都能好好发挥，取得佳绩。”
最后的这次复试考的是策论，由天子近臣郎中令谢蕴出题，而这策论题目仅仅只有两个字——“天命”。
何为天命？
上承于天，下受于民。
听说近年来北凛皇帝极其迷信鬼神之说，每每办大事或任命官员，事先要让国师用其“灵石”进行占卜，卜辞吉，则用，曰天命。
也就是说，北凛近年来每次面对重大事情所做出的决定，都来自于那块“灵石”。
但实际是否真的由灵石所述，外人也无从知晓，毕竟灵石传递出来的信息，还是由人解读说出来的。反正黎元筝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灵石窥天命，指不定就是一个在位者为满足自己私心的幌子。
看完题目，黎元筝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书都基本上白看了，不过应试者看的大都也是关于北凛史学与女学的书，毕竟女官选拔主要是为皇家服务，谁能想到竟然考个这！
这谢蕴，可当真是会出题，不过黎元筝下意识觉得这题目根本就是个坑……
黎元筝无奈地笑了笑，思索片刻，便提笔开始写道：
人道即天道，天道即人道。自人言之，谓之受命，自天言之，谓之降命。天行有道，天命有德，然厚德方可载万物。天命者，上承于天，下受于民，民生福祉乃一国之本，在位者既承天命，须在其位而谋其事。天命或有常，道或而无常，天子终须为政以德，为民以心，天下始终非一人之天下，乃千万人之天下，得天下者，必以民为重，聚民心，方可掌天下。
……
故，天命实乃终究为人命，天命无常，人定胜天。
考试结束，黎元筝扭动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脖子，却看见不远处的阁楼上，一个男子轻拍着一柄折扇，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注视着这边，夕阳余晖映照在他的银色骨碟面具上，格外耀眼。
而这个骨碟面具男子，不是谢蕴又是谁？
也不知道这人是用了什么妖术，不过才上任几个月，就让北凛皇帝对他如此信任，连女官选拔总试策论题目都让他出。
黎元筝看着他那未被面具挡住的下半张脸，实在是魅惑至极，该不会是——以色侍人
思及此，黎元筝急忙收回视线，猛地摇了摇头，不禁腹诽：自己怕不是疯了，想什么呢……
见黎元筝如此，谢蕴笑意更甚，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坠，便转身离去。
玉章殿。
“父皇，这些便是儿臣与叶司学商讨后挑选出来的策论，还请父皇过目，做最终决断。”
齐墨语双手呈着答卷，恭敬道。
龙座上的人静默着不言语，良久，抬眼看向旁边的男子，启声道：“蕴之可有看过？”
谢蕴闻言笑道：“陛下可是忘了？出题人不可阅答卷。”
“哦对，可朕也并没有什么心情看，呵，女官，女子能有什么用，要不是那些个人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极力力荐，吵得朕头疼，朕会去效仿那个南盛国那个毛头小皇帝？真是可笑。想当初，他还不是来我北凛为质的一条狗罢了，听说他现在才刚登基几个月，便病得上不了朝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禁汗颜，天下皆知，南盛新帝韩云拓自十三岁被立为太子以来，慢慢把持朝政，开疆拓土，推行新政，南盛国是愈发地强盛起来，如今更是国富民强，欣欣向荣……
如果说自韩熙称帝，大周朝覆灭，南盛建国初期，北凛与南盛可称为南北对峙的两大强国。那么如今，可谓是南盛国一家独大，反观北凛，近年来是天灾人祸连绵不断，而如今北凛皇帝齐诀即位十八年来，却无所作为，丝毫没有先皇齐麟当年的风采，一味地迷信那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重用巫师和江湖术士，如今整个朝堂上下乌烟瘴气，若是那南盛新帝记仇，举兵北伐，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见大家都良久不言，叶允看了一眼嘴角依旧含笑的谢蕴，便径自走上前行了一礼道：“陛下，臣以为，为北凛效力，为陛下尽忠，不分男女，有才德者，皆可胜任。故，如若陛下忧心国事，无暇顾及此事，臣与郎中令大人愿协助二殿下为陛下分忧。”
皇帝一听便笑逐颜开，他要的正是有人替他找个台阶下，而叶允此言正合他意，便直接准了。
“蕴之好像对我会把你拉下水这件事并不惊讶。”
一出殿门，叶允便笑着调侃。
谢蕴轻笑出声：“不管方才子悠你是否会拉上我，陛下最后都会让我管这事，如今一人的责任变成三人共同承担，岂不妙哉，有何好疑惑的。”
闻言，叶允又笑道：“蕴之你倒是通透。”
“天命无常，人定胜天。”
算不上好看甚至有些幼稚的字迹规规矩矩的写在文闱卷纸上，透着一股不服输的意味。
见此，谢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禁轻笑着念了出来，虽然嘴角带笑，但嗓音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味道……
三月十五，女官选拔结果放榜的日子。
黎元筝一大早便拉着程昕来放榜处等待，有自知之明的程昕只是笑着在旁边等黎元筝，黎元筝好不容易挤进去，但是她也有自知之明，从倒数开始看，果不其然一眼就在倒二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看完后，黎元筝又努力从拥挤的观榜人群中钻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元筝你上榜了吧！”一见元筝出来，程昕便焦急问道。
黎元筝意味深长地看了程昕一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好险，倒二，差点就完了。”
“没事没事，上榜了就好，黎大人以后定能高升，所以我们今日去吃好吃的庆祝一番可好？”
见程昕一脸的欢呼雀跃，黎元筝挑眉问道：“阿昕你不问问你自己？”
闻言，程昕故作高深莫测，抬手掐算道：“老夫掐指一算，定然榜上无名。”
黎元筝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