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黄金的世界树
“你觉得这个角度怎么样？”
“什……么？”
“呵呵……没事。”
看着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艾莉薇，伊莱笑着将双手垫在了脑后。
也许是太久没跟人这样对话过了，又或许是刚刚见到了来自现世的自己，所以伊莱下意识地使用了现实世界的对话习惯。
有趣的是，现在的他有着这样一副少年的外表，那温和随意的模样摆在那里，反而导致他和艾莉薇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那样。
如果艾莉薇的表情不那么惊恐的话。
伊莱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所以在世界之景被压缩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开始调动全身的魔力，试图看破眼前发生的一切。
没错，直到现在，艾莉薇仍旧觉得她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象。
这也不怪艾莉薇不愿意相信，毕竟现在在她眼前摆着的，是整座大陆的平面图，而且是字面意义上的平面图。
别搞错了，这可不是那种手绘出来的地图。
如果硬要说的话，眼前的这一幕，简直像是整座大陆被人一巴掌拍扁了，以一种滑稽而又无厘头的形式，像是个该死的玩笑那样，突兀地呈现在了艾莉薇的眼前。
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人永远不会相信脱离常识的事物，即便是像艾莉薇这样的怪物也不例外。
“从这个角度去看大陆的感觉怎么样，我当初第一次用出这个魔法的时候，我只觉得有点好笑。”
伊莱笑着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随即接着说道：“不过魔法这种东西，过去在我看来本就是一件滑稽的事情。”
“什么意思……？”
艾莉薇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堵，好在她并未失去意识，所以勉强还可以跟上伊莱所说的话语。
为什么要说魔法很滑稽，这东西在这个世界……不应该很常见才对吗？
她越来越看不明白眼前的男人了，明明她一直渴求着能够见到长夜之王，能够亲手杀死这位往日的传说，可真到了两人见面的时候，她却发现伊莱和传闻里的那般截然不同。
这人的确很神秘，也展露出了远超她想象的实力，但这并不是真正令艾莉薇惊惧的事情。
真正让艾莉薇感到恐惧的，是伊莱的那双眼睛，那双明明满是笑意却又晦暗不清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艾莉薇总觉得，现在她所看到的，是某种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视线。
那种戏谑的眼神，似乎已经看透了这座大陆的一切，就好像伊莱并不是陷于世间的原住民，而是用某种类似于上帝视角的能力，俯瞰并欣赏着这座大陆的观察者。
她终究是银叶之王，作为一头不亚于魔女们的怪物，她当然能够透过伊莱的身体，看到某些更为具体的事物。
可也正因为她看见的更多，知晓地更多，所以伊莱在她眼里也就显得愈发恐怖。
毕竟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透的人，才能回避掉这种完全未知的恐惧。
可就在艾莉薇打算岔开话题，借助对话的时间，进一步寻求从这里脱身的机会时，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些令她惊惧不已的事情。
因为摆在两人眼前的那张平面图，似乎正在发生某种难以言说的变化。
这种变化近乎微不可见，可艾莉薇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因为那些变化……全部与她息息相关。
直到现在艾莉薇才注意到，摆在她眼前的这幅图案，似乎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种变化，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大概用这五个字来形容最为合适：
时间，在倒流。
没错，因为那张平面图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艾莉薇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尤其是那一场场，近乎带来了种族灭绝的大屠杀，毫无疑问是艾莉薇最为熟悉的过往，也是过去的她最为满意的杰作。
可现在，看着自己曾经亲手做出的事情，以这种图案的形式再现在眼前，艾莉薇只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因为这时的艾莉薇，突然想起了刚刚伊莱说的那番话。
“我会把这份现实在你眼前揉碎，就好像你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果然下一秒，她便看着伊莱将双手探入了地图之中，开始拨弄起那些只属于艾莉薇一个人的历史。
“你要做什么……住手，住手！”
恍惚之间，艾莉薇似乎猜到了伊莱的目的。
这个该死的男人，正在尝试着剥离她留在这个世界的痕迹。
这是个很恐怖的概念，如果她曾经留下的一切，都被伊莱给抹除殆尽了……
那她这个人，艾莉薇荷莉米昂，真的还能称得上在这个世界活过吗？
然而还没等艾莉薇想好对策，此刻两人的周围，突然平白无故的多出了许多金色的丝线。
那些线条根本找不到来源，它们像是一根根凭空出现的笔迹，将这片虚空般的世界书写地熠熠生辉，使得这里看上去简直像是金碧辉煌的殿堂。
看着那些丝线，艾莉薇的瞳孔瞬间收缩，因为即便是控制着这具身体的她，居然也无法触及那些丝线分毫。
她明明能看到它们，可她却又无法触碰到它们，仿佛那些线只是投射而来的海市蜃楼。
而那些金色线条，虽然无法找到它们的来源，可它们的终点却无一例外地捆住了伊莱的手臂。
它们就像一圈圈执拗而不甘的纹路，死死地禁锢着伊莱的双手，显然是打算禁锢住伊莱此刻的行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旭日般的金色光芒，从两人身后的那片虚空中弥漫而来，与之一同传导过来的，还有压得艾莉薇根本透不过气的恐怖压迫感。
艾莉薇想要回头，可仅仅是一个转动脖颈的动作，她脸上的皮肤便已经开始灰化。
雪白的皮肉从她的骨骼上被剥离下来，最终顺着那些丝线缓缓消逝，看上去像极了一片片弥散的飞灰。
可即便是这样，艾莉薇仍旧不顾身上的剧痛。
她想知道那是什么，作为存活了数千年之久的怪物，她想要搞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至于伊莱，则是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
他就这么一边重复着手头的动作，一边饶有兴致地用余光看着艾莉薇。
“有些东西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你已经无路可退了，艾莉薇。”
艾莉薇没有理会伊莱的笑声，因为此时的她已经不顾身上的伤痛，拼尽全力去看清了身后的东西。
确切地说，是看见了那些丝线的来源。
那是一棵找不到任何叶子的古树，一棵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诡异之树。
那干涸而古老，以致浑身上下满是裂痕的树干，竟然由无数液体状的黄金所组成，那绵延的树根更是像错综复杂的纹路，硬生生地破开了这片虚空，以诡异而又惊悚的角度扎根其中。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的大小，似乎已经超出了艾莉薇的理解。
即便是那根树干，在她眼前也不亚于一堵浑厚的墙壁，仿佛要将这片虚无的空间从中一分为二。
而那些丝线，则像是菌子群的网状纹路一样，顺着那一根根光秃秃的金色枝干，犹如蛛网般覆盖了两人头顶的一切。
在这棵树的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纵使是被伊莱压缩成片的大陆之图，竟也只能被那棵树的枝干覆盖其中。
这东西绝对不属于她所熟知的大陆，因为它本身就有着不亚于一个世界的大小。
明明它那么巨大，大得根本看不清树冠的边界，可艾莉薇却又觉得它离自己很远很远。
远到即便她抽空了体内的魔力用来赶路，恐怕也永远无法触及那棵树的边缘。
“那是……什么东西？”
艾莉薇咽了口唾沫，可由于她颈部的皮肉已经消散殆尽，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便已经让她的脸部疼得一阵抽搐。
“世界树，不过按照我们过去的说法，它大概更类似于因果论的具象化。”
伊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相比于被压得抬不起头的艾莉薇，他似乎并没有受到那棵古树的压迫。
“……我听不懂你的话。”
也许是因为喉咙处的剧痛，艾莉薇的声音小了许多，可那夹杂在声音里的颤抖，却又再明显不过了。
伊莱说的没错，她看见了她完全理解不了的东西。
直到此时艾莉薇才意识到，原来伊莱从未把她的追逐放在眼里。
因为即便是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也没能让伊莱的面部表情出现丝毫的波动。
但有一点艾莉薇可以确定，那就是这棵世界树，和伊莱并没有关联。
因为从刚刚开始，世界树便一直在阻碍伊莱的行动。
尤其是当伊莱试图篡改过去的时候，那棵树所弥散出来的丝线，更是化作了金色的汪洋巨浪，险些将两人就这么吞噬其中。
然而伊莱并不打算继续这场对话了，因为从刚刚开始，艾莉薇的记忆便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错乱。
那些曾经她亲身经历过的历史，似乎正在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
无数微小的变化促成了全新的记忆，像是浪潮一样涌入艾莉薇的脑海，使得她的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伊莱，却是难得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用一副深沉的目光，继续看向了远方的那棵世界树。
因为在那棵参天古树的后面，似乎连通着另一个奇异莫名的世界。
那里伫立着无数高耸入云的高楼，四通八达的道路勾连着那里的一切，呈现出了与这片大陆截然不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