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萧雨芯声音并不算小，吐字清晰。
许林粥第一时间分明听清了她说的名字，却还是觉得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
“徐言霄。”
“我知道的那个吗？”
此时此刻，许林粥终于知道刚刚为什么萧雨芯要提前说那么多话了。
她从来不怕遇见她得罪的那些人，毕竟那些事情，时至今日，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不该是她不敢面对他们，而是他们不敢面对她。
“是，我们的合同里写的只是不能和有劣迹的艺人合作，徐言霄在圈子里这十几年是绝对的老干部，除了电影宣传外，很少在外公开露面，没有任何负面新闻，从我们的合同入手，不可能阻止徐言霄加入。”
萧雨芯知道许林粥接下来要问什么，也提前回答了她的问题。
电话里安静的可怕。
许林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刚刚查了资料，徐言霄除了一次为了宣传电影上过一期综艺外，没有参加过任何综艺，他如果想上综艺，挑选余地非常大，《如果是你》这个恋综各方面都很普通，怎么分析，都找不到他上这个恋综的其他动机。”
萧雨芯沉默片刻，问她，“粥粥，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和他有接触吗？”
许林粥和徐言霄分手六年。
这六年间，两个人别说见面了，连远程互动都没有。
即便如此，徐言霄上恋综的动机除了是为了许林粥，找不到任何理由。
许林粥把十几天前的事情告诉萧雨芯，随后补充道：“就是碰巧，他对我的态度比我还冷淡，明显是把我视为黑历史，不想和我有任何交集。”
“我和你说实话吧，《如果是你》这个恋综从招商情况来看，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无声无息的播完，连点水花都没有，徐言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剧组，生病都不耽误他拍下水的戏，他这么一个大忙人，导演如何说服他加入这个综艺？”
“说不定导演救过他的命呢。”
许林粥说完，自己都笑了。
笑过之后，她拿着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一直走到阳台，才说：“萧姐，我想问问，违约金多少？”我想违约。
电话里是长长的沉默。
沉默到许林粥已经有些慌了，她上次违约已经是五年前了。
这几年她成长了不少，不会再为别人带编剧进组改掉自己的戏份而生气，不会再为等迟到演员几个小时而愤怒，更不会因为对手演员笑场几十次而愤怒离场。
她也不甘心放弃这个行业，让讨厌她的那些人顺心。
只想好好演戏而已。
过了足足半分钟，萧雨芯说：“你上周不是提了个白色的包，你把那个包放在导演办公桌上就够付违约金，我六个小时后给你打电话，如果你还是坚持违约，我去给导演说。”
电话挂断。
许林粥此时站在公寓宽大的阳台上。
这里是她18岁那一年，父亲送她的成人礼物。
公寓是顶层，临着城市最漂亮的一处水湾，从阳台眺望过去，可以看见春光洒满粼粼水面。
她和徐言霄确定恋爱关系半年多，亲密行为还停留在拉手和拥抱。
生日那天，她喝了酒，男人送她到公寓门口，是她像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不松手，才一起进了屋。
当时她有几分醉意，却依然清晰记得徐言霄站在公寓宽敞的客厅，看见城市cbd的霓虹灯色揉着月光照进光线昏暗的室内。
男人站在那里，身影和濛濛光晕融在一起。
表情看得不真切，却看见他身体紧绷，目光中似乎透露着的是对眼前景色的震惊。
后来，男人说去厨房看能不能帮她煮一碗解酒茶。
他去了很久，最终只端来一杯温水，用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道：“抱歉，没有找到茶叶，也不知道冰箱怎么开，你先喝水，我下楼去买。”
许林粥不接面前的热水，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借着酒劲，嘟着嘴说：“哥哥亲亲我，我就喝。”
她把脸探过去，闭上眼。
她能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指腹抚过耳后柔软敏感的肌肤，指尖微颤。
可，她等了很久很久，男人的吻不仅仅那晚没有落下。
直到他们分手那天，他的吻都不曾落在她身体任何一片肌肤上。
许林粥想到过去的事情，脑袋里没缘由冒出一种猜测……
徐言霄是不是从来就不曾爱过她。
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怎么能忍住不和她进一步发生关系呢？
除非……
他从来不曾爱上她。
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在他最脆弱的那一天向他表白，和吊桥效应一样，他最难过的时候，投过来任何温暖，他都愿意去拥抱。
好讨厌啊，她明明长得这么漂亮，身材也好，性格也不差。
他凭什么不爱她？
她又为什么要为一个不曾爱过自己的人浪费自己的钱付违约金？
许林粥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好久好久，才拨通萧雨芯的电话。
“萧姐，恋综的事情我想好了，正常录制就可以，不过你帮我给导演说一声，尽量少让我和徐言霄单独相处，面对他我演不来。”
她可以和他一起上恋综。
但是不希望别人觉得他们关系好。
尤其是……那些人。
当晚七点，《如果是你》恋综的官方微博官宣徐言霄是第六名嘉宾。
许林粥在热搜上看见，好奇点进去看了一眼。
徐言霄虽说从不走流量路线，国民度却十分高。
官宣热搜的广场上，除了个别粉丝发一些常见模板外，大部分都是表示震惊的路人。
徐言霄之前上过综艺，本人性格慢热，2g网冲浪，存在感弱，可以说毫无综艺感。
路人态度基本上是不看好。
更多人劝徐言霄好好演戏，不要为了赚快钱毁了自己的事业。
许林粥又看了看自己粉丝这边的态度。
她的粉丝并不关心徐言霄能不能带来综艺效果，反而是为许林粥担心。
-完了完了，劳模碰上咸鱼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每一个努力的人都会嫌弃不努力的人。
-粥粥，答应我，不要和徐老师组队，万一真的单独相处，尽量避免聊事业方面的事情。
-徐老师轻喷，许林粥她不是不努力，她是真的懒。
-大家乐观一点，万一徐老师很肤浅，是个颜控……算了，我编不下去了。
许林粥看着自己超话的讨论，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咸鱼这么多年，很多恨铁不成钢的粉丝都脱粉了，留下来的这些也接受了她咸鱼的现实。
许林粥是用小号刷微博的。
她刷回官宣微博时，发现自己的营业号在下面发了一条留言。
许林粥：【欢迎徐老师。】
不用猜也知道是工作室的人替她发的。
这也正常，毕竟这条微博下面，其他四名嘉宾都留言欢迎了，她不发反而显得太刻意。
很快，下面显示出徐言霄微博在每条欢迎回复下再回复了【谢谢】两个字。
“满意了？”
徐言霄回复消息时，身边坐着的是经纪人孙颖。
这个时间，徐言霄刚刚完成一本杂志的拍摄，等一下会有《如果是你》的节目组来进行前采。
晚上10点前要赶到机场，赶飞机去影视城，在朋友电影里客串一个小角色。
这种每天都排满的生活，徐言霄已经过了五六年，他早就习以为常。
按理来说，他的时间安排里，根本不会，也没有必要插入一个综艺。
徐言霄又看了眼微博上许林粥消息的回复，“嗯”了一声。
孙颖是四年前受邀当徐言霄经纪人，但她在圈子里已经待了二十年，自然知道徐言霄和许林粥的关系。
几天前，徐言霄让他去谈《如果是你》这个恋综嘉宾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今天，孙颖都还有些接受不了徐言霄接了一部连招商都困难的恋综。
“你实话告诉我，你参加这个恋综到底什么目的？和许林粥破镜重圆？你现在的地位，资产，如果真的有这个想法，直接追她不就好了，有必要上这么个综艺，让自己掉价吗？！”
孙颖的气还没有消。
她完全不明白徐言霄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徐言霄这几年靠着演戏，投资，代言等等赚了很多钱。
但他本人生活却很节俭，常服都买一些几百块钱的，连上千块都很少。
男人喜欢的名表他也不太买，这些年的高花费除了用来投资的房产商铺外，就是花钱买了一辆一百多万的代步车。
就算《时空游轮》分红没有到账，也至少有数十亿财产。
未来还会更多。
他的资产和许家的资产不能同日而语，也是普通人不敢窥想的。
“不掉价。”
徐言霄点开手机屏幕上许林粥的留言，简单翻看了一遍下面粉丝的留言。
没有抬头，开口道：“是我想见她。”
孙颖反应了一秒，确定自己没听错之后更生气了，“你要是想见她，就打个电话约着见一面啊，你们只是分手了，也不是死了，见一面又能怎么样。”
自从徐言霄态度坚决要接这个恋综后，孙颖几天把这几年的气都生完了。
甚至都怀疑自己更年期是不是提前到了。
先不说网上一片不看好的声音，他一旦上了综艺，很可能影响投资商对他的定位和态度。
这么大的牺牲，到头来徐言霄居然说只是想见前女友？！
徐言霄把手机收起来，平淡道：“已经接了，档期也都安排好了，也官宣了。”
“你那个档期……算了。”
孙颖犹豫片刻，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徐言霄的档期是几个月前就排好的，所谓档期安排好了，不过是他从休息时间里一点点硬挤出来的。
但这个过程中，也表明了他要去见她的决心。
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孙颖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把节目组的人叫进来，等会还要赶飞机。”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如果是你》节目组的两个工作人员拿着采访设备进来。
孙颖对着他们，催促道：“快一点，等一下我们还要赶飞机。”
《如果是你》是个低成本恋综。
而徐言霄是圈内实打实的一线影帝。
两方地位差距可想而知。
徐言霄刚刚拍摄完，妆发还在，他稍稍整理了一下领口，将交叠的长腿放下，客气道：“没事，按照流程走就好。”
《如果是你》来得是两个年轻工作人员。
进来后一个人摆设备，另一人询问：“徐老师，之前我们交给您的采访提纲，请问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没有，你们正常问就好。”徐言霄道。
作为明星恋爱综艺，前采的问题必须要有讨论度才能给节目增加热度。
采访问题前几个都比较普通，比如对三位女嘉宾的印象；认为自己有什么优势。
铺垫了几个问题后，问题逐渐变得直接。
主持人询问徐言霄：“徐老师，您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徐言霄回答：“没有明确的理想型，我爱的人，她的样子就是我的理想型。”
主持人翻了翻提纲，继续问：“三位女嘉宾里，如果现在就选一个做女朋友，您会选谁。”为了防止他不回答，主持人解释道，“每位嘉宾都会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一定要具体说一个名字。”
小小的休息室里没有片刻沉默，徐言霄便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许林粥。”
因为之前给过提纲，主持人对他的快问快答也没有想太多。
又紧接着问了下一个延伸问题，“您和许林粥之前认识吗？”
“我和她……十年前拍过一部电影，她演我妹妹。”
徐言霄不会把两个人谈恋爱的事情拿到台上来说。
他们之间能说的，只有那短短两三个月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