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意
舟舟懂了,家里不养猫,洛听风把她当猫。
还能怎么办,毕竟是她的人,得宠。
舟舟离了凳子,一路被洛听风抱上床,舟舟半卧在他身前,隔着薄薄的衣,能听到他胸膛内心脏跃动,沉稳而有力。舟舟贴着他胸膛蹭了蹭,他心跳立刻乱了,与呼吸一道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舟舟适可而止地问:“他们真没为难你?杂项可以交给其他人做。如果有人和你过不去,你把名字告诉我。”
洛听风勾住她下巴往上抬:“你帮我做主?”
舟舟谦逊:“我可以使一些巧计。”
拆他家马车,或者揍他儿子。京城有许多暗巷,麻袋往头上一蒙,没有半个时辰出不来。
舟舟问:“那人是谁?”
“一个姓林。”
舟舟说:“姓林好办。”
明天就去揍他家小儿子,车轱辘一道卸了。
“还有一个姓赵。”
“这个也……”舟舟笑容消失,谨慎地问,“是男是女。”
“男。”
他又开始摩挲她的嘴唇,将那一点粉嫩的肉感放在指尖揉搓,拨弄得嫣红。
舟舟避开他不安分的手,为难道:“这个难办。他怎么招惹你了?”除了她母亲,洛听风能接触到的最不好惹的赵姓人只剩皇帝。
洛听风停下动作,双臂将即将滑下去的舟舟往上捞了捞:“他想我们裁减军员。”
“为什么?怕你们造反?”舟舟从小牵挂的只有爹娘,对这位舅舅并无多少尊重,倒是不忌讳说这些。仔细想想,如果真打起来,洛家人手里握了一些权,但对面还有护城军营、禁卫军以及各地兵马,真要把皇城打下并不简单。
“还是为了节省军费?”舟舟反应过来,又问,“你晚上回家写的是裁撤名单?”
洛听风指缝顺着她柔顺的发丝往下捋,耐心道:“倘若滥竽充数者冗乱军营,精简兵力无可厚非,有的人得走,有的人必须留,朝廷对待将士一向刻薄,此番目的不在精兵,他们打算直接裁撤半数军员,届时将士们热血凉透,不等外敌来犯,自己便先乱了。所以我整理的并非裁军名册,而是部分朝官的要害,只要将这些名字挂在刀刃上,往他们床头一插……”
舟舟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些罪状当中,轻则贬官,重则抄家流放。”洛听风举起她的手,捏着她手指说,“目前能抄五家。”
舟舟蠢蠢欲动:“现在抄?”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这种事情必须先由皇帝批文,然后才能审理。最近递上去的折子他一律没看,朝会散后也不见人,如今大小事宜都由林渊崇协助东宫料理,同样不上心。”
舟舟好奇道:“你说追究起来能抄五家,包括林家?”
“林家牵涉几桩灭族惨案的证据几乎毁尽,指控他贪墨的人证倒是不少,然而口说无凭,探子只能粗略在他府中搜寻一遍,林府囤积的金银虽多,却对不上口供。”洛听风抱着舟舟叹道,“劳碌半天看不到结果,好累,我果然不适合做这些。”
舟舟说:“你适合即刻见效的体力活。”
她话音刚落,一只手在她腰上不轻不重掐了一下,洛听风十分清楚她身上哪处敏感。舟舟怕痒,猛地蜷成一团,下一刻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压在床上,头顶阴影一片,他双臂撑在她两侧:“你说得对。”
舟舟无辜道:“我说的是当护卫或者当杀手。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想的就是什么。”
舟舟“唔”了一声,并拢的双膝被他顶开,她控诉道:“你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刚刚还说累。”
“累。”他意味深长地哄道,“所以你坐上来。”
舟舟身体一僵,心惊肉跳地看了一眼,猛摇头说:“我不行。”
“你可以。”洛听风在她耳畔亲吻,循循善诱,“试一次,就试试。”
……
白天累,晚上才能睡得香——舟舟从前对这句话坚信不疑,如今只觉得荒谬。直到后来,意乱情迷之际,依稀听见耳畔传来欢愉的夸赞。
“做得很好。”
……
舟舟睡得很熟,中途嚷了几句渴,洛听风起床给她喂水,然后搂着她继续睡。
舟舟闭上眼,几乎瞬间入梦。
梦中她身着飒爽利落的夜行衣,身姿轻盈潜入宫廷,顺利地钻进安柔的寝宫,安柔躺在床上熟睡,舟舟拔出利刃缓缓靠近。
刀尖在半空对准安柔的脖子,接着微移,对准她床头。舟舟掏出一个烂果子串在刀上,心道:我费心摘下的果子你不吃,明天待你醒时,看见床头有刀,刀上有果,肯定吓个半死。安柔,莫怪我心狠手辣,这是因果,是报应!
接着对准坚硬木面发力……居然没捅进去!
舟舟继续捅,声音越来越大,刀尖越捅越弯。最后终于捅进去一小截,殊不知安柔早已惊醒,舟舟回头,发现她在一边讥讽地看着自己:“乐相逢,认命吧,你不是习武的材料。”
安柔力气比她大,一把拔出短刃,先丢掉上面的烂果,接着也学她往床头一捅,洋洋自得道:“看,我一次就成功,而且捅得比你深,你就是个废物,这辈子都不如我。哈哈哈……”
舟舟猛地睁眼,粗气喘了半天,莫名其妙地想:真是中邪了。
洛听风一碰就醒,睡意浓重地发出一声疑问的气音:“嗯?”
“别吵,我在思考。”
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梦境。
舟舟失去话本后太闲,人闲过头就容易不着边际。
睡梦中的匕首……难道是天启?
她说:“你将刀插在朝臣床头以作威慑,万一惹得他们怨恨,我们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洛听风道:“若非摸透他们软懦的性子,我们不会这么快下手,当前动的都是好拿捏的人物,你放心。”
舟舟说:“你身手好当然不怕,我又不会刀枪棍棒,不如你教我几招,让我也能把刀插在他们床头。”
洛听风问:“你要学武?”
舟舟正经道:“防身。”
“我以为你不喜欢碰刀剑。”
“你教不教?”舟舟摇着他胳膊又开始撒娇。
“精神不错。”洛听风温柔地看她,“行。”
舟舟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案上架着他随身佩剑。舟舟披衣下床,腿软了一瞬,架不住她兴致浓郁,还是小跑过去拿剑。
她费力抱起乌黑的剑鞘走了两步,转身放回原位,自我安慰道:“一点都不沉,但比起长剑,我更喜欢精致小巧的武器。”
“有。”洛听风五指往暗格一扣,取出匕首,刀身透出寒光,舟舟心生敬畏。
“这个好。”舟舟兴冲冲伸手去接。
洛听风抬高手臂:“往后看,你的武器在那里。”
舟舟扭头看见一柄小巧的果刀。
“……也行。”舟舟握住果刀,“我准备好了,往哪儿捅。”
洛听风抛给她一个苹果:“切开我看看。”
说罢亲自示范一遍,削薄的刀身切果宛如切豆腐。
舟舟懂了:“我会。”
摁住苹果,动作生疏将苹果切成大小不一的四瓣,自己都觉得丑。
洛听风夸:“有天赋。黄昏之前,如果你切块时不再手抖,我再教你下一步。”
舟舟说:“这还不简单。”
熟能生巧,手抖勉强可以控制,但她还想做得更好,可无论切多少个,刀不听使唤,切出来的形状仍然是丑。切好的水果拿去给下人分了,冬季水果珍贵,舟舟盯着最后一个苹果出神。
舟舟看了半晌,决定将它削皮。削皮与切块不同,要想皮不断,极其锻炼技巧和力道。
江篱、杜若与巧儿围着她,看得心惊胆战。
舟舟手抖一下,三人心颤一下,舟舟坑坑洼洼削去一半果肉,硬生生压下心中的焦躁愤怒,平静道:“还是得练。”
三人松了一口气。巧儿喜道:“郡主,您手上是最后一个果子。”
“萝卜有吗?”
巧儿摆手摇头:“没有。”
舟舟说:“中午想吃萝卜炖小排。”
江篱立即贴心道:“这个有的呢。”
杜若无语地白她一眼。
舟舟满意:“带路。”
厨房的萝卜白白胖胖,提刀,砍下,相同的动作做多了,枯燥乏味,舟舟逐渐失去耐性,双手握住果刀的刀柄,行事可谓粗暴。
厨房发出咚咚的声响。
江篱惊心动魄:“郡主,这方法行不通,您快把刀放下。”
“我,知,道。”舟舟每停顿一下,都要往萝卜上捅一刀。她泄愤一般捅完最后一根萝卜,长舒一口气:“备车,出门送礼。”
路过告示栏,舟舟捏了捏酸痛的手掌,抬指点着告示栏中间的禁书令:“撕掉。”
那日仙人语因为禁书令被砸,她最后一次榜单的悬赏还没来得及发。
她大可不发,但她心情差时就想花钱,她不差这些钱。
先去曹家,舟舟让江篱隔着墙往曹皓的院子里丢钱,刚丢了两块,底下突然传来一声痛嚎:“谁,居然拿钱砸我,瞧不起谁呢。”
舟舟也没想到曹皓恰巧就在墙下,银子被他原路丢了回来,还倒贴一块。舟舟手写的“话本娘娘赠”还没来得及过墙,曹家家丁已经倾巢出动过来逮人。
舟舟暗骂曹皓不识抬举,她难道就缺钱吗?
举起那块银子往天上重重一扔,她力气小,没扔过墙。
舟舟心道天意如此,只好收下馈赠跑路。
接下来去留客庄。
一回生二回熟,舟舟穿过巨大的墙缝,避开人群往灶房方向去。原本脆弱的纸窗被木板钉牢,舟舟趴在缝隙上往里看,这假和尚坐在柴草堆上翻书,终于没一个人偷偷吃肉。
慧无心神一凛,不知怎的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抬头一看,果真看见缝隙之中透出一双危险的眼睛
他暗叫不妙,忙道:“门——”
舟舟几乎与他同时开口:“开窗。”
又是砰的一声,窗户被撞开。
“——是开的。”他说。
舟舟愣了片刻,绕到门口轻轻一推,惊讶:“果真是开的。”
院中其他人被这声巨响惊动,忙过来问:“发生什么事?”
慧无拦住人说:“没事,我修窗。”
他们散去,舟舟再度现身,先让人将两只麻袋丢到角落。
“不客气,拿去炖汤,都是水灵灵的大萝卜。”舟舟继续掏出悬赏银子,“话本娘娘托我传信,这是你的份。”
慧无也不多问,收得爽快至极。
舟舟另外取出二十文:“和尚。”
“我还俗了。”
“哦,大师,你帮我算一算,我现在弃笔从戎还来得及吗。”
一个萝卜从麻袋里滚出,千疮百孔,慧无扯了扯嘴角:“你捅的?”
“嗯,练刀法。”
“来不及。”
舟舟又掏出十文:“你再想想。”
慧无拒绝:“再加五百两也是来不及。”
舟舟道:“可我夫君说我有天赋。”
巧儿在后方小声说:“第一次听郡主喊侯爷夫君。”
她声音细极,舟舟还是听见了,回头瞥了巧儿等人一眼,她们站远了些,自觉往耳朵里塞了一团棉花。
慧无还在盯着萝卜看,觉得她夫君简直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