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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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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柔被舟舟塞进马车,车厢四处闭合,不给她再逃的机会。安柔心下惊骇,总觉得自己被钉死在一口棺材里。

    过不多时,车门开了一瞬,几名侍女目光在她身上确认一遍。

    安柔看她们装束不是公主府的下人,心中生疑,莫不是舟舟命她们来毁尸灭迹?

    侍女低下头,柔声劝慰她道:“公主勿急,马上送您回宫。还请忍耐片刻。”

    安柔呆呆怔怔,忽然反应过来,更加焦躁:“不回,我不回。”

    她怎能回去!受责罚不说,还要被送去奉北那个鬼地方,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笑话!

    马车缓缓移动。

    护送的侍女耐心安抚,安柔一句也听不进去,心中笃定这群人要坑害自己。

    闹市之中,安柔发出的动静微不足道,直到行人渐少,安柔不知骂到何处,一句“不得好死”冒出车外。

    话音落地,车身陡然颠簸,骏马朝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安柔失声惊呼,一路跌宕起伏,被颠得六神无主。

    再回神时,车门大开,安柔几乎魂魄离体,入目居然是母亲泪眼婆娑的面容,顿时心虚又激动,立即垂眼,不敢再看她。

    “好孩子,你跑哪里去了。”安柔被扶下地,惠妃摸着她脸哭道,“你吃了多少苦。”

    安柔知道皇室注重名誉,她已经出逃一次。倘若再将自己躲进寻欢阁那种腌臜地方,又被舟舟发现带走软禁的事情说出口,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安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回头看到车马,心中甚是不快,扶着脑袋转移话题,虚弱道:“我头好晕,身上好疼。”

    惠妃急道:“快宣太医。”

    “不必,想是马车颠着了,缓一会儿就好。方才……”她目光一一往众人身上扫去,柔声质问,“是谁驾的车。”

    一个小太监站出来说:“是洛家指派的车夫,一个冷面的姑娘。”

    安柔疑惑:“洛家?”

    惠妃牵着她手,将最近发生的事一一与她说明。

    安柔听完暗暗心惊:父皇竟让乐相逢的未婚夫找我!那些难听的话岂不是让他听了去,难怪车马突然加速!

    安柔忐忑不安:“他亲自送我入宫?”

    小太监想了想说:“是的,不过奴才与车夫交接时那位与您隔了一段距离,先一步面圣去了,想来是时限将至,所以走得急。”

    安柔又想:既然送我,为何不寸步不离地跟着?居然放任下人草率行事,简直毫无规矩可言。

    惠妃道:“平安将你送回来就好,若不是他们找到你时还抓住了奉北人的把柄,你可逃不过这一劫。”

    安柔怨气散了些,心道此人虽然是舟舟的未婚夫,但也算救自己一回,大概与舟舟不是一路人。

    她虽回宫,惩罚却少不了,想到禁足的苦楚,只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在外看花看草。

    后半日她逛到御花园,看见几名小宫女聚在一起,眼含春水面泛桃花。

    众人议论道——

    “她病了,我替她去御前奉茶,你们猜我见到谁?”

    “起初只有大将军与三公子在场,后来说起细作窃密一事,陛下将另二位有功之臣也召进宫来,这一家子可就凑齐了。”

    “真是丰神俊朗,与异国使者对峙时丝毫不落下风。陛下龙颜盛怒,奉北那群人脸色难看极了,还想狡辩,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这回终于不能赖在京中不走。”

    “此后京中还有谁比得上洛家风光,大将军成定国公,三公子被封长宁侯,不日就要迎娶郡主。”

    一名小宫女悄悄道:“只有我觉得可惜吗,侯爷明明是因寻回安柔公主得以封赏,娶的却是容和郡主,要我说,还是公主与他更配些。”

    安柔在暗处听得又羞又怒:谁稀罕乐相逢的未婚夫。

    宫女们鬼鬼祟祟摸出一幅画像,画像中人是名男子,身高腿长肩膀宽阔,面容俊美至极,她们一同对着画犯花痴:“你们看,真俊啊,画都这么俊,更别说真人……”

    安柔目光挑剔地往画像方向看去,只一刹那,她心跳骤然加快。

    联想对面议论内容,她心中惊疑不定。

    画中之人难道就是新封的长宁侯?长得真是……

    安柔面颊赤红,心中隐隐约约冒出一个朦胧的念想:其实照话本中说,我这样的公主出宫,必然会遇上一个知心人,难道就是他?可他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

    “父皇要他三天内找到我,乐相逢将我藏得那样紧,日夜欺辱我,肯定没将我的事告诉别人。那日我被她绑着回去,她家里人没认出我——不然为何不制止?难为他能在最后时刻找到我,不然她要我性命呢。”

    她仍旧觉得舟舟离别时与她说的那番狠话是真的,她是真想让疯马把车沉到河里,也许正要动手,中途被洛听风拦住。

    她受洛家帮助不用和亲,洛家又因她蒙受天恩,这难道不是天定的缘分?安柔忍不住继续往下想:谁能受得了乐相逢的臭脾气,到时候洛家退了婚,长宁侯幡然醒悟,发现我才是他的正缘……

    安柔遐想连连,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跺了跺脚,叹道:“糟糕,他还没见过我!”

    面都没见,他如何知晓自己比舟舟好上百倍?

    活生生的姻缘线就这样断了。

    禁足旨意传来,安柔含恨而归。

    花园中,小宫女们继续围着画。

    “可是啊,三位公子容貌相似,我今日见他们,这画像上的人与他们好像,又不太像,画的是谁?”

    “大公子吧。”

    “二公子?”

    “肯定三公子。”

    翻过背面一看,原来画师在后面写了极小一行字。

    几人脸色变了变,面面相觑:“啊,年轻时候的洛将军。”

    拿画的宫女讪讪道:“忘了说,我清扫嬷嬷房间时发现的,还以为是她从别处收缴的画纸,差点扔掉。”

    边上几人无奈催促:“……好看是好看,但还是偷偷还回去吧,嬷嬷要急疯了。”

    ……

    奉北回程的车队姗姗来迟。

    洛观雨带领骑队早早在城门口等候,他接了苦差,要绕过崩塌的山路,行远路将这队人马护送至两国边境。出城时看到两个兄弟在城门口送行,洛观雨抖动缰绳,上前与他们道别。

    洛辞云与洛听风站在路旁,一辆华贵的马车驶过,缓缓在二人面前停下。车内之人五官硬朗,是奉北皇子褚烈。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时几乎不在众人跟前露面。

    褚烈皮笑肉不笑:“几位兄弟情深,山高水长,还请就此留步。”

    洛辞云将手中一物往侧窗一抛,“饯行礼,殿下收好。”

    褚烈接过:“哦?何物。”

    洛辞云扯唇一笑:“您要的神机图纸。”

    褚烈目光冷淡,接到卷轴后看也不看,手指微动将东西撕成碎片,握在掌中探出窗外,碎屑飘然而下。

    “说了是误会,贵国君主明察秋毫,那些贼人既已处决,此事便已了结。”褚烈道,“我们诚心谈和,盟约既定,临别之际又拿这些东西出来试探我们,未免令人心寒。”

    他视线对准洛听风,扬了扬眉道:“如今该称呼一声长宁侯。侯爷的伤势看来已经大好,不知从何处求得神医。”

    洛听风与他视线对撞,语气冷冽:“殿下,一路走、好。”

    “借你吉言,但愿下次见面……”褚烈顿了顿,笑着对众人道,“罢,诸位,有缘再会。”

    沙尘滚滚,车队远行。

    洛辞云看一眼地上雪白碎屑,纸张空空并无一画。侧身对洛听风道:“说起你的伤,你之前所中之毒源于本土,幸而是最后一战,且伤得不重,不然伤口难愈,最容易要人性命。”

    洛听风沉吟片刻问:“林家藏匿的那名巫医还未找到?”

    洛辞云懂他意思:“此人擅毒,给林渊崇小儿子治病的丹丸就是以毒药炼成,探子几次发现他在林府出现又突然消失,林家必然有条直通外界的密道。如果当真是那人给敌国赠毒,林渊崇又将他藏匿,只要我们抓到他,林家必然……也不一定,皇帝看重他,如果他一口咬定不知情,皇帝不会让他难堪。呵。”

    回去路上,洛听风去糕点铺子买了一笼新鲜出炉的点心。

    洛辞云道:“我不吃。”

    洛听风说:“嗯。”

    还是要了一笼。

    洛辞云继续:“假若下毒的是大璃人,为何要联合外敌对付自己人?两国交战最忌毒攻,对方既已决心用毒,为何用这种拖延伤势折磨人的慢毒?”

    “此毒只有一种草药可解,原来长在西南,是剧毒的花草。当地百姓对此颇为畏惧,连续多年上告官府,官府不理。后来西南边沿混战,有人将药田主人告成反贼,大军经过时一把火烧毁药田,顺手收割了最后一把。我怀疑药田的主人没死,他在通过此举报复。”

    洛辞云摇头道:“天底下多少无妄之灾,他找错人了。你有线索了?”

    “推测。”

    “挺好。”

    洛听风又买一只香香嫩嫩的烤鸡。

    洛辞云说:“这个我吃。”

    洛听风掏钱给店家:“再来一只。”

    洛辞云笑骂:“原来不是给我的。怎么,小郡主也喜欢吃烤鸡?观雨若在场,定要闹事了。”

    入夜,洛观雨等人在路边扎营。

    两伙人各搭各的。

    篝火噼啪跳跃,洛观雨身边的青卫弯腰收拾东西时,一本插在腰间的册子掉落在地。书册被褚烈的侍从发现,他将其捡起,疑惑地看了一眼几步之外的营帐,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将东西递给褚烈。

    “殿下,您看。”

    褚烈接过,只见书名写着——兄弟离心之手足相残。

    他讶异地挑眉:“什么东西。”

    翻开一看:兄弟三人,老大死了,老三也死了……

    褚烈心念一动,问:“何处得来?”

    “洛二营帐前捡到的,殿下,您说这上面写的是?”

    褚烈眯起双眼,继续往下翻阅,笑道:“有意思。这种东西随身携带,落笔皆是怨恨,我还当洛家兄弟的感情多么坚不可摧,实际各怀鬼胎,与那人心涣散的朝廷一样。”

    他早看出大璃君主无能,用不了多少年,这帮人自己就能将自己耗空。

    但他们等不了太久,假如再次对上洛家军,说不定能从洛观雨入手。

    ……

    “咦?”青卫忙完后四处翻找,“我的话本呢?”

    洛观雨问:“什么话本。”

    “就是公子你们去茶楼那次,您被他们二位灌了苦茶,怒极之下当场让属下写了一篇手足相残。”

    洛观雨不以为意:“多久之前的事了,你带着那东西作甚。”

    青卫眼里绽出光芒:“属下受主人启发灵思泉涌,修改之后写了一场恩怨大戏,还未完结,所以一路带着。刚刚还在,哪儿去了?”

    洛观雨想起自己让青卫代写文章后被亲爹罚抄的经历,知道这人“文采斐然”,他扯了扯嘴角,挥手驱赶:“一边找去。”

    青卫来来回回找了三圈,终于在篝火附近找到,捡起后拍拍灰,宝贝似的揣在怀里:“这不比《天下第一浮云才子》好看?待我重回京城,肯定大卖。不如先给主子念一遍,看看效果。”

    暗处之人见他揣得紧实,心下暗喜,回去又报说:“殿下,青卫捡书时神色紧张,不久后帐中传来斥责之声,洛二言说写的不够带劲,要他增添血腥之气。洛家兄弟之间果然存在不敢示人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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