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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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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宋晚起了个早,从醒来的那一刻,身体就自发的觉得难受起来,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每年一到这个日子,她就像病了似的,蔫蔫的提不起劲。

    天还蒙蒙亮,因为昨天刚下过暴雨,空气中有股湿冷的气息。

    外婆还没起,宋晚蜷缩在沙发上,环抱着腿看天一点点的亮起来,其实脑海里什么都没想,就觉得沉重极了。

    周围寂静得可怕,凌晨四点多的夜晚,连鸡犬都还没有开始鸣。

    不知坐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声,宋晚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从房间走出来的易川。

    他起来找水喝,看到宋晚衣衫单薄的坐在阴影里,连灯都没有开,只有天青色的光线照在她瘦弱的肩头。

    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他走近她,顺势拿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睡不着?”

    “嗯。”宋晚右手从胸前交叉伸朝左边肩头,拉住毯子不让它滑下去,“你怎么也起那么早?”

    “口渴。”收回手,易川看了她两秒,抬脚走向厨房,语气带着询问:“咖啡?”

    宋晚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我的不放糖。”

    没多久,易川泡了两杯咖啡过来,一杯递给了宋晚,猛然想起她胃不好,柔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喝。”

    “没关系。”宋晚摇摇头,伸手接过。

    易川端着咖啡坐到她旁边,宋晚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眼里带着疑惑。

    “陪你坐会儿。”清冷的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可宋晚心里还是划过一股汹涌的暖流。

    这个人,总能轻易的搅动她所有的情绪,让她迷恋他,依赖他,越来越……喜欢他。

    易川是打定主意不睡了,陪着宋晚一直坐到了天蒙蒙亮,直到外婆的房间亮起了灯。

    吃了点东西,拿上竹篮里准备好的东西,外婆就领着两个小的去墓地。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宋晚因为累停了一会儿,下意识向远处眺望,高低的山脉上,淡青色的炊烟袅袅升起。

    再远处,是一片绿油油的广袤田地,一直延伸到山边的竹林里,周围静悄悄的,连云雀都没有。

    宋晚视线再往前移的时候怔了一瞬,灰白笔直的水泥道上,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快速驶过。

    因为只有那是移动着的,所以那辆车看上去格外显眼。

    即使看不清车牌号,宋晚还是第一时间认出这是宋天泠的迈巴赫,他每次开这辆车出行,必定是私人行程,不带司机和秘书。

    即使不打电话过去问严律,宋晚也知道,他是来看妈妈的。

    “怎么不走了。”见宋晚停着不动,外婆停下来,小喘着气问。

    易川也回头看她,宋晚恍惚了一瞬,收回视线,抬脚跟上他们:“没什么,走吧!”

    直到上了墓地,看到那束花,宋晚才真的确定宋天泠来过了。

    白色的满天星,是林瑞荞最喜欢的花。

    外婆几乎在看见花的那一刻就肯定道:“你爸还是老样子。”

    说完外婆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那么远的路,好歹吃个饭也好。”

    宋晚心里微微发酸,宋天泠肯定知道她在,所以才不露面,四年来,一直如此。

    如果没有当初她执意要林瑞荞葬在小山城这件事,他或许不用那么辛苦。

    就像外婆说的,是她任性了。

    细细的捻着拇指,宋晚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静默了片刻,她才走到墓碑前,缓缓的蹲下来,看着照片上林瑞荞清澈的猫眼,眼眶就这么泛起水汽。

    她的后方,外婆已经拿了纸钱开始烧,同样的,出奇的沉默,周围被巨大的悲伤包裹着。

    好一会儿,宋晚才缓过来,外婆已经烧完带来的纸钱,走到墓碑旁的台阶上坐下。

    扫去墓碑上的落叶,外婆感叹道:“一转眼,荞荞都走了四年了。”

    宋晚凑过去在她旁边蹲下,伸手握住她的,外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心里一酸:“我还记得你妈下葬那天,你怎么都不肯走。”

    宋晚鼻头一酸,泪水差点模糊了视线。

    她也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她站在墓地的草坪上,任由阳光把她的皮肤晒得滚烫,泛红,蜕皮。

    她从白天站到太阳落山,再站到夜幕低垂,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堆黄土下埋着的是林瑞荞的骨灰。

    月亮的光华照下来的时候,宋晚抬头看到了星空,浓稠的黑色幕布上是漫天的白色光点,其中有一颗就像活起来似的,丝丝缕缕浸出光芒来。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去往西北的那次旅行,林瑞荞对她说的那些话。

    那年夏天,林瑞荞身体越来越不好,几乎每天都住在医院里。

    高考完的那天,宋晚从考场回来,看到她忽然像变了一个样,面色红润了许多,那双寂寞的猫眼仿佛一瞬间活了起来。

    她以为妈妈好起来了,整个人高兴得颤抖,她哭着跑过去抱她。

    当天晚上,宋天泠带着她们连夜去了青海,在柴达木盆地广阔的土壤上,在猎猎作响的冷风中,林瑞荞指着头顶漫天的星空对她说:“你外公以前常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还在人世的亲人,或许他说太多次了,我记得很清楚,我每次抬头看的时候,总觉得它们在温柔的注视着我。”

    宋晚一直记得在她小时候,外公去世那年,林瑞荞大病了一场,顺着她的话头问:“妈妈,你想外公了吗?”

    那一刻,林瑞荞连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爸,不过,我已经不难过了。”顿了顿,她抚着宋晚柔软的头发,对她说了这句话,“我永远都会怀念他,就像你怀念我。”

    宋晚这才惊觉她拐弯抹角想表达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在故作轻松的开导宋晚。

    可宋晚不听,她尖叫着从她怀里站起来,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兽,眼含着泪朝着她吼。

    “我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怀念你,所以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吼完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林瑞荞去拉她的手,被宋晚狠狠地甩开。

    她抽噎着躲进了帐篷,黑暗中,宋晚想起路过护士站的时候,听到护士问林瑞荞的主治医师,大概还有多久。

    那个眼角眉梢带着喜感的医生轻叹了口气说,就这两天了。

    回到病房,林瑞荞就说想去看星空,马上动身,宋天泠也是为了满足她的心愿,才会隐瞒着宋晚。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都听到了。

    宋晚很害怕,怕林瑞荞不过是回光返照,可是再怕,该来的还是来了,西北之行回来的第二天,林瑞荞就离开了。

    她还那么年轻,不到四十。

    就像冬日的雪花,融化在温腾的空气里。

    ——我永远都会怀念他,就像你怀念我。

    这句话,就像一个魔咒,刻在她的骨血里,碰一下,都隐隐作痛。

    从今往后,她除了怀念她,真的别无他法。

    宋晚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突如其来。

    “怎么又哭了。”擦去她的眼角的泪水,外婆心疼的看着她。

    “想我妈了。”宋晚含着眼泪笑道。

    “回吧!再待下去,你眼睛就肿了。”拍了拍她的手,外婆率先站了起来。

    “我先回去,你和小川慢慢来。”顺手顺手拎起竹篮,外婆慢悠悠的开始往山下去。

    远处,易川听到动静看过来,浅灰色的夜幕下,他的黑色衬衫隐没在空气里,看上去孤独而寂寥。

    宋晚蹲到脚麻才从地上站起来,易川刚好走到她身边,顺势拉了她一把,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他言简意赅的问:“哭了。”

    宋晚不安的垂眸,易川抚了抚她的头:“过两天带你去见见我妈。”

    “为什么?”宋晚心里一紧,不由自主的问出声。

    易川沉默的看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眸像深海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半晌,他忽然低声叫她的名字:“宋晚。”

    “嗯。”宋晚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每次易川连名带姓叫她的时候,她总会有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我们结婚了。”看着她,他缓缓的说出这句话。

    宋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对待这段婚姻是认真的。

    “不想去?”见她不答,易川又问。

    “没有。”宋晚摇头,虽然不想承认,可宋晚还是捏了捏衣角,小声解释:“我怕我紧张。”

    易川冷然的表情缓和了许多:“一切有我。”

    见她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好一点,易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爸妈人很好,而且奶奶你已经见过了。”

    经他提醒,宋晚才想起上次在他那里留宿的时候,奶奶忽然找上门来,因为赶着去警察局,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

    这么一想,宋晚心里更发怵了,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急匆匆的,印象都不好。

    犹豫了片刻,宋晚挣扎着小声问:“那落落来吗?”

    宋晚想,至少有落落在,不至于冷场或者尴尬。

    “她最近都在老宅。”见她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袖口,易川心里一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低沉柔软的嗓音,安抚着宋晚不安的心,她看着眼前的人,胸口涨的满满的,有一种东西仿佛快要溢出来。

    思衬了片刻,宋晚点点头。

    易川这才拉起她的手,带着她朝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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