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宋晚踏进卧室，砰砰跳动的心才落回了一点，她背靠着门边的墙壁站了一会儿，许久才慢腾腾的爬到床上。
迷迷糊糊之际才生出这个游离的念头，易川会不会进来睡，可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困意淹没了。
凌晨三点多突然接到电话，飞机可以起飞了，宋晚几乎是听到易川手机响铃的时候，人就动了动，却没有醒。
意识混沌之时，脸颊被人抚了抚。
宋晚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他蹲在床边近在咫尺的脸，床头暖黄的壁灯照在他的脸上，打出一片阴影。
思绪迟了半天都还没有恢复，宋晚以为是梦，把头转朝一边继续睡。
忽而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伴随着一句扑过耳畔的话语:“小懒猫。”
这时，宋晚才反应过来，慢腾腾的睁开眼，随后揉着眼睛坐起来:“几点了？”
她声音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带着很重的鼻音，配上江南口音，软软糯糯。
“三点十分。”易川从床边起身，顺势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头顶，“快起来洗漱。”
没办法，宋晚只好撑着从床上起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好，然后确认了一遍行李箱才拖着步子出来。
睡不够，她整个人都晕沉沉的，脑子很空，几乎不会想事。
易川早已经准备好，回头就看到她乖巧的拖着行李箱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宽松的t恤，人小小的一个，什么话也不说，就等着，眼神呆呆的。
心里一软，他走过去，朝她伸了伸手:“还在困？”
说实话，宋晚当时真的懵逼了，自然而然就把手伸了过去，直到掌心触到一片温热才反应过来，“唰”的一下收回。
易川却笑笑，微微躬身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又朝着她伸出另外一只手:“行李箱。”
这下，宋晚脑子真的空了，掌心的触感干燥而温暖，就像带着魔力，一股酥麻从指尖传到心里。
她红着脸把行李箱递过去，易川接过，然后拉着她走出了酒店。
一路上，她人都迷迷糊糊的，直到飞机起飞失重的瞬间她才瞬间清醒过来。
虽然雨已经停了，可是舷窗外还聚集着黑压压的云层，易川的位置靠窗，宋晚转头看窗外风景的时候，总能从光影中看到他的轮廓，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骨，精致而利落的侧脸。
他应该是一夜没睡，从飞机飞到正常高度后，他就一直在闭眼假寐，此刻是真的睡着了，呼吸规律而缓慢。
宋晚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摸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照片。
到小山城才六点多，天空还不算亮，带着点灰色，外婆早就起来了，红色的大门开着。
他们直接走了进去，刚穿过院子，外婆就提着竹篮出来。
“怎么来这么早？”眼神略过她身后的易川，表情微怔，随后笑开:“小川也来了。”
易川自然的和外婆打了招呼，宋晚走近外婆，见她拿着篮子问:“你去哪儿？”
“去路边买块豆腐。”
宋晚把行李箱推了靠在柱子边，回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也不嫌累，我很快回来了。”说着老人家敏捷的下了台阶，用行动拒绝宋晚的陪同。
没办法，宋晚只好看着她消失在大门口。
放下行李箱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找东西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吃饱，从下飞机开始，她肚子就开始叫。
易川洗漱完出来见她转来转去，走近她:“做什么？”
宋晚没回头，就这么盯着虚空吐出一个字:“饿。”
易川眼里染上笑意，随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走过去翻了翻，最后翻到点冷饭，回头问宋晚:“给你做个炒饭。”
这是要亲自下厨的意思？
失神的盯了他两秒，宋晚点点头。
得到她的同意，易川挽起袖口就给宋晚做，外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他给她做了蛋炒饭，知道宋晚爱吃蔬菜，还在里面加了胡萝卜和青菜。
宋晚站在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主动过去帮忙，她虽然不会做饭，只能帮易川打打下手，洗个青菜，递个盐巴之类的小事。
全程做下来，不到十分钟，易川关了火，转身去拿小碗，刚回头就看到宋晚顺势拿过桌上的勺子舀了一勺。
“小心烫……”易川这句提醒稍慢了一秒，宋晚已经把勺子放进了嘴里。
她脸色一变，张嘴就把滚烫的饭粒吐到掌心，小脸皱成一团:“唔……真的烫。”
宋晚起身把掌心的饭粒扔到垃圾桶，然后用冷水漱口，还是没用，舌尖火辣辣的，已经红了。
易川放下手里的盘子，跟过来站在她面前，俯身道:“抬头我看看。”
宋晚捂着嘴巴对上他的视线，觉得有些难为情。
“我就看一眼。”略带点强势的拉下宋晚的手，易川抬起她的下颌:“张嘴。”
没办法，宋晚只好打开嘴巴给他看。
清冷的灯光下，宋晚仰着头，嘴巴微张，红润的小舌缩在贝齿里，舌尖有点红，不过还好，并没有很严重。
“好……好了嘛。”宋晚被他盯得难为情，忍不住出声
易川这才收回目光，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冰块:“含着。”
宋晚依言乖乖含了进去，蓦地，一股冰凉从舌尖传来，舌尖被麻木，疼痛感逐渐散去。
易川看着她鼓起来的脸颊，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叮嘱:“下次别吃那么急。”
宋晚把嘴里的冰水咽下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还好，烫伤并不严重，含了冰块后好了许多，宋晚这才吐掉剩余的冰块，跟着易川走到餐桌上。
“你昨晚……”接过他递过来的炒饭，宋晚犹豫了几秒，问。
易川很快接:“嗯，没睡。”
果然，和宋晚猜的一模一样:“那一会儿补个觉吧！”
“嗯。”轻应了一声，易川看了她两眼，最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吃一口，看舌头痛不痛。”
宋晚吃了一口，除了刚开始有点刺痛意外，并没有别的不适。
“没事了。”
听到这话，易川眼里才染上笑意:“嗯，吃吧！”
这还是宋晚第一次吃到易川亲手做的饭，油盐刚好，颜色也漂亮，宋晚吃得津津有味，一碗多的炒饭几乎都进了她的肚子。
外婆回来的时候，宋晚刚好放下勺子，她和易川面对面坐着，刚好看到外婆从大门口进来。
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一步传来:“我从你冬花婶那里拿了点菌子，中午做给你们吃。”
宋晚这才想起现在这种雨季，刚好就是菌子疯狂冒出的季节。
“什么菌。”
“乱七八糟都有一些。”
看到两人坐在餐桌前，外婆走近他们:“我还说给你们煮点面。”
“我们做了炒饭。”宋晚起身把碗筷收进水槽。
“小川还会做饭！”外婆有些惊讶，或许是因为没想过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会做饭。
易川含着笑谦虚的答:“简单的会一些。”
“还是会做饭好，饿不着。”外婆瞥了宋晚一眼，带着点嫌弃道:“哪像晚晚，什么也不会，连菜刀都不敢拿。”
宋晚眨眨眼，有些无力的接了一句:“小时候也没教我啊！”
“你就是被你妈惯着了。”外婆一直嫌宋晚被林瑞荞养得过于娇气。
宋晚不甘心:“其他我还是会的？”
“比如……”
“比如洗碗。”
“你不是嫌油沾你的手。”
宋晚据理力争:“我还会洗菜。”
“一根胡萝卜洗五分钟。”
话音刚落，易川突然笑了出来，宋晚抬头看他，没想到他刚好也在看自己，眼里染着笑意，还带着几丝宠溺。
宋晚怔了一瞬，猛然想起刚才他一直盯着自己洗胡萝卜的场景，心里生出来些许尴尬。
“怎么不说了？”
“哎呀！外婆……”宋晚咕哝了一声，小跑着挪到外婆旁边，扯着她的衣袖撒娇。
易川余光一瞥，把宋晚的小动作收进眼底，抿嘴笑了一下，他发现，只有在面对亲人的时候，她情绪才会外放出来。
陪外婆说了一会儿话，宋晚才想起易川还要补觉的事，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去哪儿。”外婆头也不抬的问。
“铺床。”
外婆放下手里的菌子，慢悠悠的站起来:“你找不到被褥，你去主卧把床单抱过来。”
把床单被套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宋晚走到外婆对面，弯腰开始动手。
周围挺安静的，只有布料摩挲时发出的声音，把床单的边儿压进去，外婆看也不看她，问:“你和小川怎么回事？你冬花婶说网上都在讨论你俩。”
宋晚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热搜的事，摸了摸掌心布料的纹路，她沉吟了片刻，认真道:“外婆，我们领证了。”
“你真把婚结了。”外婆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后缓慢地直起身，就这么无声的看着宋晚。
宋晚心里一怵，咬咬嘴唇垂眸道:“我喜欢他好多年了，我妈还在那会儿，我心里就有他。”
越说心里的担忧越大，就担心外婆不同意，毕竟对宋晚来说，外婆是她最亲的人。
或许是看出她眼里的不安，外婆眼神一软，长叹了一口气:“你和你妈一样轴，喜欢了就一头栽进去，压根不管任何人。”
宋晚一看她眼角眉梢的弧度就知道警报解除了，鼻头微酸:“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想过放弃的，可是我舍不得。”
语气一低，外婆感叹道:“荞荞也是，当初怀着你才跑来跟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任凭你外公如何骂她都不许我们说你爸一句不好。”
宋晚眼神一阵恍惚，她是清楚林瑞荞对宋天泠的爱，就像虔诚的信徒，永远无条件爱着眼前的人。
“你妈还在的时候……”外婆重复着这句话，随后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宋晚，“你让我做的那件校服……”
宋晚一眼就知道外婆想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又怕她不小心说出去，撒娇似的道:“不过你别说，他不知道。”
“我一个老太婆说这些干嘛！”顿了两秒，外婆话锋一转，“你爸什么态度？”
“不同意。”想起严律的话，宋晚使劲抖了抖被套，“他让我离婚。”
外婆眉头一拧，语气有些不悦:“哪有这样的父亲，第一时间让你离婚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生气。”思衬了一会儿，宋晚把那天宋天泠说的话全都一股脑和外婆说了。
外婆越听越觉得宋天泠有些过了，嘴里嚷嚷道:“等哪天我打个电话过去，我好好问问他。”
宋晚笑了，这种感觉就像游戏时又过了一个重要关卡。
如果说宋天泠还会听谁的话，那必定是外婆，因为林瑞荞的原因，宋天泠比任何人都尊重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