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易川刚走进浴室没多久，外卖就到了，宋晚接到门卫的视讯电话，没多久，外卖小哥就出现在电梯口。
她取了东西，直接放在桌上，也不打开，因为不确定易川洗澡要多久。
等待的时间，她蹲坐在地上看手机，网络一出来，就跳出许多通知，最多的还是来自于微博推送。
宋晚下意识的点进去，关于她的热搜掉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苏初晴的回应。
她在十多分钟前转发了易川的微博，并配文道:每个人都有新的人生，对我来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当初也说过，我们是和平分开，也请粉丝们理智一点，不要给任何人带去任何伤害，针对这件事，以后不会再给任何回应，会专注事业，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作品，谢谢大家的关心。
非常直白的一段话，却是真情实感。
或许是经过一天的发酵，大家都有些疲倦了，没有早上那么热情，点赞的颇多，评论大多是她的粉丝在控评。
这条微博一出，关于宋晚的流言不攻自破，那些网络上辱骂宋晚的评论都像石沉大海，没了。
其实说实话，苏初晴本可以不出面，可她还是主动站出来回应，这一点，宋晚是佩服她的。
她或许明白易川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苏初晴这样的人，她漂亮，自信，睿智，做事还果断，宋晚想不通知晓为什么不喜欢她的表姐。
在宋晚出神的时候，易川早已经走了出来:“怎么不先吃。”
听到声音，宋晚缓慢的抬起头，灯光下，易川顶着一头凌乱的湿发，面孔在逆光中透着一层薄晕。
见宋晚不说话，他视线缓缓移到她的手机界面。
宋晚也没有回避，不动，就这么让他看到了上面的内容:“你前妻好酷。”
“都是公关手段。”易川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吃饭吧！”
宋晚默默地记下这句话，用最快的速度给知晓发了过去。
然后收起手机，和他一起移步餐桌，白色的大理石桌子，里面盛开着漂亮的花纹。
或许是拿不准宋晚的口味，易川什么都点了一份，菜系很丰富，有荤有素。
宋晚率先夹了辣椒炒肉，刚放进嘴里就觉得不对劲，这道菜虽然看上去很清淡，可是出乎意料的辣。
舌尖热得发痛，宋晚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自然的伸手把这道菜撤到一边:“这个太辣了，你不能吃。”
直至收回手宋晚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果然看见易川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怔了两秒，宋晚神色如常的回答:“知晓说过你不吃辣。”
易川忽然想起上次四人去吃重庆火锅的时候，那个被转动过的锅底，愣怔了两秒，只轻应了一句:“我的确不吃辣。”
最后他只挑了几个不辣的菜吃，宋晚虽然能吃辣，却因为胃不好，不敢多吃，到最后那个辣椒炒肉几乎没动过。
看着盘子里还剩大半，宋晚下意识道:“下次我们点别的吧！”
说完才惊觉语气太过暧昧，宋晚身体僵了僵，不敢再多言，她觉得自己今晚有些话多了。
易川似乎很高兴她说这样的话，笑着吐出一个鼻音。
吃完饭，宋晚把垃圾分好类，而易川则抱着电脑去了书房，公司有几个文件需要他确定，不过走之前他给宋晚找好了洗漱用品。
离开厨房，宋晚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花洒流出热水的那一刻，浑身的疲惫都好像被冲走了。
浴室氤氲潮湿，雾气萦绕，淅沥沥的水声砸在地板上，像下着小雨的雨天。
她仔细的洗了两遍头发，然后抹了护发素扎在头上，最后才开始洗身体。
白色的泡沫停留在皮肤上，软软的，沁出一股熟悉的香味，她掬起一捧在手心，凑近鼻端闻了闻。
真的，和易川身上的一模一样。
宋晚心情莫名的变得好起来，她几乎是笑着洗完了澡，直到擦干身体才猝然想起来，易川没有给她贴身衣服。
在雾气氤氲的浴室站了几秒，然后把视线转向被自己顺手洗了的内衣裤上，最后还是没伸手去拿。
湿透了，穿了会感冒，而且她讨厌穿湿衣服。
在浴室磨蹭了近乎一个小时，就在她脑子快缺氧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宋晚被这个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里一紧张，结结巴巴出声问:“怎……怎么了？”
“你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
宋晚抿抿嘴，她自己也知道，可是她没有衣服穿啊！
怔了几秒，她慢腾腾的走到磨砂玻璃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透过门缝小声道:“易……易川。”
门外的易川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怔了几秒。
“我没有小衣服穿。”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垂得越低。
或许是没听清，又或许是易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外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宋晚独自在玻璃前站了几分钟，刚想出声叫他的时候，他忽然又敲了敲门。
宋晚缩着身子打开了一条缝，刚好够一只手伸进来，易川背对着她把手里的衣服递了过来。
浅棕色的套装，不知道是什么面料，特别柔软舒适。
宋晚翻了翻，里面并没有任何贴身衣物，她眨眨眼，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她是没有内衣裤穿，并不是没有衣服穿。
刚想问他时，忽然从门外漏进来这句话。
“直接穿这套。”
抱着手里质感舒服的长衣长裤呆了一瞬，宋晚顿时觉得双颊像被火烤过似的滚烫。
最后还是听了他的话，里面什么也没穿。
他的衣服宽大，穿在宋晚身上松松垮垮的，虽然看不出什么，可宋晚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拖干净地上的水迹，宋晚用毛巾裹着湿的内衣裤走出来，却不想易川刚好站在窗边抽烟。
见到她抱在手里的一团，眸色转深:“洗好了。”
“嗯。”被他看得满身不自在，宋晚不自觉地蜷了蜷嫩白的脚指。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令易川呼吸微微一滞，他狠吸了一口烟，弯腰把烟头按在烟灰缸。
“我给你倒杯水，阳台给你用。”说着他越过她走进了厨房。
宋晚身体僵了两秒，随后反应过来，他肯定知道自己要晾内衣裤了。
不知是不是有意拖延时间，易川在厨房呆了好一会儿，宋找了个不明显的角落把内衣裤晾好，磨蹭了几分钟才走进去。
站在流理台前，宋晚接过他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呐声问：“今晚，我睡哪里？”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有些小，带着一点怯怯的，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可是小脸却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白里透红，嫩得像刚剥开的鸡蛋。
易川看着她桃红色的脸颊，脑海里蓦地想起磨砂玻璃上凹凸有致的身影。
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他强行压制□□内的燥热，指了指楼上:“你睡主卧。”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扔下这句话，宋晚把手里的杯子朝他一递，人就踩着拖鞋跑上了楼。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宋晚一直睡不着。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复式陇域绿化做得特别好，或许正因为如此，这里更加听不见一点响动，周围静悄悄的。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凌晨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还没响，宋晚就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她踩着拖鞋走下楼来，客厅里，有两个老人，一个穿着质朴，另一个看上去却雍容华贵，一头银发，身着绿色的旗袍。
穿着质朴的老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蹲在冰箱面前，不停的朝里面放食物。
易川和银发的老太太站在一旁说话，举止熟悉亲密。
看见宋晚，三个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刚才的说话声一下子转为寂静。
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宋晚忐忑不安的走近，易川伸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叫奶奶。”
宋晚怔了一瞬，乖巧的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很大的红包递给宋晚:“乖孩子。”
易川看着奶奶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老太太怕是打着来看他的借口，实际上是来看孙媳妇的，不然怎么会事先准备好红包。
“你不是来看我，哪里来的红包。”
瞪了他一眼，奶奶转头看向宋晚，笑嘻嘻的问:“晚晚，昨晚在这睡的。”
易川一看老太太喜上眉梢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打抱小朋友的主意，侧头看了一眼宋晚，果然看见她绯红的脸。
“奶奶，你别吓跑她。”
“我哪里吓她了，我就问问。”
宋晚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忽然，易川凑近她耳畔小声道:“我奶奶想抱重孙。”
宋晚脸色一僵，找不到合适的话接，刚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红着脸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去接个电话。”
宋晚跑到阳台去接电话，划开就听到对方问了这句:“你好，请问是宋晚吗？”
“是的。”
视线看到她昨天晾的内衣裤，宋晚心里一紧，愣了两秒才忙回:“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关于你昨天报警的事，这边已经受理了，但是需要你本人来警察局一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宋晚这才想起昨天老郑报警的事，想到下午没课，宋晚回:“那我一会儿过去。”
挂断电话后，宋晚给老郑发了条消息，没想到收到他这一句回复:等会儿我去找你们。
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后，易川就开车带载着宋晚去了警察局。
警局距离易川这里有点远，等车停在门口的时候，老郑已经到了。
他似乎才起床没多久，头发凌乱的依在车边抽烟，脚上踩着人字拖，偶尔看一眼车后座。
待走近，宋晚才看到蜷缩在后座睡觉的知晓，还是昨晚的打扮，衣服没换过，一身疲惫的睡在后座。
“知晓怎么了？”
“就单纯补觉，我一大早在路边接到她。”
宋晚刚想说不管她，让她睡，知晓像有所感睁开了眼睛，看到宋晚，她慢悠悠从后座下来，拖着步伐过来靠在她身上。
“我们自己去，你继续睡会儿。”宋晚反手摸了摸她的脸，放低了声音问，知晓摇头。
知晓撑着眼皮，摇摇头。
她不愿意，宋晚也不再说什么，拉着她进了警察局大厅。
他们来得早，办事的人不多，有几个警察端着咖啡在饮水机面前说话。
报了身份后，警察调出了昨天的监控画面，知晓越看眼睛瞪得越大，人也不困了，精神抖擞的轻点着桌面。
宋晚看出她在忍着一口气，手往背后一伸，握住她的手，轻拍了下，让她放轻松。
可知晓还是没绷住，在看到那个女生朝宋晚扔矿泉水瓶的时候，咬牙骂了一句脏话，惹得警察看了她一眼。
“已经属于故意伤害罪，如果你这边确定要追究的话，我们会通知她父母过来处理。”播放完影片，警察温和的对宋晚说。
知晓一听这话，连忙接话:“通知父母？她多大？”
“十七。”
知晓又漏出一句脏话:“操。”
小警察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那么漂亮的女生竟然真的脏话连篇。
“你别打扰人家办事。”老郑看不下去，把知晓拉到一边，“晚晚，你自己决定，不用理她。”
宋晚思衬片刻，缓缓的说出这句话:“我不追究了。”
易川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知晓在后面立马就炸了:“你为什么不追究，她都动手打你了还不追究。”
相比较她的燥动，宋晚平静多了，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堵住了知晓的口:“麻烦，手续太繁琐了。”
就像突然泄气的皮球，知晓压着气睨了宋晚一眼。
那没办法了，知晓一直都知道她讨厌这些繁琐曲折的事，就像当初转学，宋晚懒得弄证明，直接告诉老师资料被她弄丢了。
宋晚不追究，事情自然大不到哪去，签了同意书就可以走了。
离开的时候，四人从正门出来，临上车之前，宋晚回头看了一眼大厅。
那里，女生已经被放出来了，却因为关了一晚上，看上去有些狼狈，被一对中年夫妻护在身前。
警察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突然回头看向门外，刚好和宋晚视线对上。
隔着点距离，宋晚还是能看清楚她眼里的不安和愧疚。
不再看，宋晚弯腰上了车，一把拉过车门，把视线隔绝在外面。
不管怎样，对方都是孩子，况且她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难得起早，知晓提议一起去吃个早茶。
两辆车前后进了一家广式早茶店，要了一个包厢。
落座后，先上了一壶茶，在服务员倒茶的时候，易川忽然用食指和中指轻叩了叩桌面，竟然抱得服务小妹对他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宋晚坐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脑海里又想起知晓曾说过的这句话——易川这身皮囊就是招人喜欢，捂得那么严实都挡不住桃花。
莫名的，宋晚心里有点赌，抱着眼前的茶杯不说话。
知晓一看她安静的样子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了，又注意到她一直盯着那个女服务员，好笑道:“这叫行叩茶礼，表示感谢的意思。”
说完知晓也不解释直接用粤语问了女服务员一句:“你是广东人吧！”
然后从服务员口中得到一个地名，知晓露齿一笑:“湛江的。”
“明白啊！我也听得懂粤语。”老郑一头雾水。
知晓只是看着宋晚但笑不语。
宋晚被她盯得脸一热，小声嘟囔:“不用你解释。”
“我怕你听不懂，以为川……”说这儿，知晓故意拉长了音调。
“给你吃这个。”睨了她一眼，宋晚夹了一个虾皇饺到知晓碗里，意思很明显，吃你的饭，别多话。
或许是逗弄宋晚目的已经达到，知晓不再揪着宋晚，懒洋洋的开始喝碗里的海鲜粥。
宋晚也认真开始吃东西，肚子空了一整晚，如今刚好需要食物来填满。
茶点样式繁多，桌上小蒸笼一个挨着一个，宋晚自己吃的同时还关注着易川，他和老郑都很喜欢喝茶，一壶茶水很快就空了。
宋晚担心他空腹喝茶水对胃不好，夹了一个干蒸烧卖在他碗里。
易川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挽了挽袖口，夹起来放进嘴里。
见状，宋晚又把自己吃起来味道不错的陆续夹到他碗里，易川都一一吃了。
直到咽下最后一个虾皇饺，易川才轻抚了下宋晚的后脑勺:“自己吃。”
宋晚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继续吃自己的碗里的东西。
忽然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下，宋晚划开，看到知晓发过来的消息。
——你这样让川哥看上去好没用，就差亲口喂了。
后面跟着一个色色的表情。
胸口漫过一丝痒，宋晚下意识捻了捻手指，刚想回，屏幕又跳出这句话——有这么喜欢他？
扬起嘴角笑了笑，宋晚回了一个字——有。
然后抬起头，知晓的视线就这么大剌剌的落在她身上，在看到她突然笑了的时候，恨铁不成钢的吐出三个字:“没出息。”
她这话是说出声的，老郑听到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侧头看她:“说谁没出息。”
“宋晚。”
易川像明白什么，掀起嘴角笑了笑。
四人直到快十一点才起身离开，易川和老郑先去结账，宋晚在洗手间门口等知晓。
天气炎热，太阳明晃晃的透过玻璃落进来，在走廊洒下大片金黄。
宋晚透过玻璃看到易川他们已经结完账走了出去，并排站在在车边，一人打了一根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再远处是酒店高耸入云的大楼，烈日下，那里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出来，不外乎都是情侣或夫妻。
宋晚出神的看着，眨眼间，一个年轻男子搂着罗美枝出现在门口，在台阶下，男子勾过她的头吻了一下，然后拍拍她的屁股，快速消失在酒店门口。
就在男子走后不到五分钟，罗美枝也消失在了视线里。
宋晚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幕，脑子像死机似的一片空白，她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到旁边传来脚步声。
知晓出来了，伴随着她鞋子发出的踏踏声，手机忽然闪了一下白光。
就像长时间憋着一口气，宋晚慢悠悠的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划开，然后看到银行发来的信息。
她的卡解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