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无名之火
夏赤来到宴会现场时,发现桌子的摆放跟国内很不一样——主创人员的座位被安排在长桌的单边,面对着圆桌群,剧组其余人员和演员按照所在的部门分别坐在不同的圆桌上。
他觉得这个席位布置在哪见过,想了半天,忽然想起,这是西方婚礼的座席布置方式——新郎新娘和双方家人坐在长条桌一边,对着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他走进主桌时定睛一看,此时的简山隐跟新郎似的坐在最中间,他额前的碎发全部被梳了上去,西装笔挺,面对整个会场,一脸睥睨。
虽然简山隐平日里也是正装为主,但就是各种黑西裤黑衬衫黑皮鞋而已,跟今天这种正装三件套的穿搭完全不是一回事。虽然没有夏赤这种从菜场到t台的反差冲击力,但也是非常夺目耀眼了。
夏赤第一次意识到男人穿西服可以这么帅,帅得人面红耳赤,不敢直视。
“好看。”
简山隐上上下下打量着夏赤,甚至有种偷偷把夏赤的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换成山本耀司的冲动。
“你也好看。”
夏赤回夸后,赶紧挪开了眼。
“坐吧。”
简山隐拉开身边的椅子,这是他给夏赤预留好的位置。
“我跟牛顿说一些事,坐那边。”
夏赤撂下话就直奔桌子另一头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老大你找我有事?”
牛顿一脸莫名地看着坐下来的夏赤。
“就是找你聊聊拍摄计划。”
夏赤开始被迫胡编来圆谎。
“说吧。”
牛顿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和圆珠笔准备记录指示。
“等下再说。”
夏赤顿时觉得自己眼下才会找牛顿当挡箭牌,这货太傻了,完全不会看眼色,但只有他旁边有个空位。
“夏赤哥,你怎么坐在我的位置上?”
简云深十分诧异地看着鸠占鹊巢的夏赤。
“我跟牛顿要聊点拍摄的事情,你去坐我那吧。”
来都来了,这个挡箭牌只能用到底了。
“哥,你又惹夏赤哥生气了?”
简云深走到了他哥身边坐下,拧着眉毛说道。他十分担心这俩不省心的货又吵架了。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简山隐一头雾水。
“他都不跟你坐在一起。”
“他有工作要谈。”
“是吗?”
简云深用下巴指了指那边并没跟牛顿讨论工作的夏赤。
简山隐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此时,宴会正式开始了,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简山隐。简山隐用汤匙敲了敲杯子,全场安静了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莅临《让-皮埃尔·王》的开机……”
简山隐站了起来,开始发言。
“……这段时间,大家对这个电影的付出……”
司柠此时此刻,忽然跟许言午窜了个位置,换到了夏赤身边。
这个行为飞刀般一下子扎在了简山隐眼里。
“有事吗?”
夏赤对司柠的换座位也表示不解。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我这里就跟你聊得来。”
司柠低笑着贴在夏赤耳边轻声说道,距离极近。
在简山隐的视角看过去,就是一个完美的借位吻。
司柠的贴近超过了夏赤的社交安全距离,他有点不舒服,但他也没办法拒绝,只能尴尬地坐着不动。
“……”
简山隐的发言卡住了,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个女人在搞什么”。
台下的人纷纷面面相觑。
“哥!”
简云深在一边拉了拉简山隐的衣角,提示他继续说话。
“……那什么……预祝项目顺利,也祝大家有个美好的夜晚。”
心烦意乱的简山隐匆匆结束了发言,坐了下来。
“你怎么了?”
简云深关心道。
“没什么。”
简山隐摆了摆手,喝了一口酒,同时看着司柠给夏赤倒酒,跟他碰杯,跟他笑谈,亲密无间……
这一切一切,不但简山隐看到了,主桌的全体人员都看到了,不但看到了,也都明白了。
当然,除了老七和牛顿。牛顿不是直男思维那么简单,简直是绝缘体脑袋。而老七压根没看见。
“这女人不知道夏导是gay吗?”
吴佳佳低声跟罗漫讨论起来。
“夏赤也不一定不能喜欢女人。”
罗漫想来想去,得出一个夏赤是双的结论。
“她不知道他跟简总是一对儿吗?这是要挖墙脚啊?”
cp头子吴佳佳的声音都高了起来,被拆cp的愤怒,只有cp粉懂得。
“又没结婚,择偶自由。”
罗漫不以为然。
司柠殷勤谄媚。
夏赤不卑不亢。
简山隐满脸不爽。
简云深十分担忧。
许言午一脸莫名。
吴佳佳义愤填膺。
安东尼乐开了花。
主桌的每个人的反应都各有妙处,合起来看精彩纷呈。
“你觉不觉得,大家都有点不对劲?”
老七终于觉得氛围奇怪了,他拍了拍旁边大口吃饭的牛顿,问道。
“什么不对劲?”
牛顿从饭里抬出了头,一脸迷茫看着老七。
“当我没说。”
老七放弃跟他交流。
他做得对,跟牛顿交流这种事就是无用功,以牛顿的脑子,你把人物关系描述给他听,他都不一定听得懂。
酒过三巡,在酒精的催化下,气氛好了起来,大家开始三五成群的行酒令侃大山做游戏。只有不能喝酒的简云深跟不想喝酒的牛顿进客厅打电动去了。
司柠不断地跟夏赤推杯换盏,交耳相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结界似的,别人插都插不进来。
“没酒了。”
司柠把最后一滴酒倒进夏赤的酒杯后说道。
司柠的酒量也是牛逼,她把夏赤喝到开始发懵了,自己跟没事儿人一样。
“我去酒窖拿。”
夏赤自告奋勇,其实他只是想离开酒桌,让脑袋清醒一下。
他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下到地下室的酒窖。酒窖很黑,他又有点晕,摸了半天,才打开了灯。
刺眼的光让他条件反射般的闭上眼,等他缓缓睁开眼,只见简山隐坐在酒窖的地板上,拎着一瓶在对瓶吹,看酒瓶剩余液体的数量,这货已经喝了不少了。
“你怎么不开灯?”
夏赤问道。
简山隐没说话。
“你怎么躲在这?”
夏赤又问。
简山隐依然不说话。
“你怎么了?”
夏赤再问。
简山隐还是不说话。
夏赤意识到了简山隐情绪不对,走上前去。
简山隐抬起头,用赤红的眼睛看着夏赤,嘴唇微微抖动,但依然没出声。
“怎么了?”
夏赤看到他的样子,语调一下子软了下来。
“你在躲我。”
简山隐终于开口了。
简山隐这个人,神经的粗细比较扑朔迷离,他能迅速判断出哪个女人对夏赤有意思,却一直没看出来夏赤躲他。
直到刚刚夏赤没坐在自己给他预留好的位置,而是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坐到别处的举动,以及简云深的强势提醒,才让他终于开始起了疑,他串联起这几天的种种,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夏赤在躲自己。
很多人将这种神经大条解读为“不在乎”,也对也不对——对,是因为“在乎”真的会让人小心翼翼和患得患失,变得细腻敏感,但前提是本身拥有这种能力;不对,是因为大部分男人真的天生缺根筋,根本不具备这种属性。
而简山隐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压根不觉得夏赤会跟他的友谊会出现嫌隙,也是非常有自信了。
“你为什么躲着我?”
简山隐的语调里全是委屈和无助,还有种在他身上罕见的破碎感。
面对这样的简山隐,夏赤一怔,紧接着心口开始发酸发疼。
“我没有躲着你。”
夏赤不敢直视简山隐的眼睛。他心虚。
“你骗人。”
简山隐委屈得像个孩子。
这委屈扎疼了夏赤的心。
“没骗你。”
夏赤蹲下来,努力平视着简山隐,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认真对简山隐说道。
“真的吗?”
简山隐有点彷徨。
“真的。”
夏赤软着声音说完话,努力控制住想要拥抱简山隐安慰他的冲动,站起身来,从酒架上随便拿了瓶酒,看了看。
“你上去吗?”
夏赤拎起酒,走到门口,回头对简山隐说道。
“你先上去,我再坐一会儿。”
“好。”
说罢,夏赤转身离开了。
夏赤心里很难受,他没想到原本只是想拉开距离的举动,会伤害到简山隐。
可他没有办法,他没办法面对简山隐。
夏赤没有回到宴席上,而是站在一个无人角落抽着烟。
“你是去酒厂现场酿酒去了?”
司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抱歉,我喝多了。过来醒醒酒。”
夏赤把拿酒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你看起来有心事。”
司柠开始探底。
“没有,就是开机综合征。我还有工作,先走了啊。”
夏赤笑了笑,站起来离开了。
司柠看到夏赤的背影,露出一丝不甘但玩味的笑。
简山隐上楼回到宴会现场时,宴会已经结束了,因为第二天要开机,主创们早早散了局,回了房间,宴会公司的人正在打扫残局。
简山隐回到房间,发现夏赤不在。
“夏赤呢?”
他询问正窝在小沙发里弹吉他的简云深。
“去片场了。”
简云深头都没抬,拨着琴弦说道。
“什么?”
简山隐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说明天开机,要去准备一下,今晚不回来了。”
简云深这才抬起头,完整地跟简山隐解释了一下夏赤消失的原因。
简山隐听完,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他现在百分之一万肯定夏赤不但在躲自己,刚才还骗了自己。
最让他的愤怒的是,他不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