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世界的后门
剧情部分拍摄结束后，夏赤抽着烟看着床戏的布景，一脸踌躇。
“你怎么了？”
简山隐看着夏赤有点纠结的神情，关心道。
“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床戏部分怎么拍。”
夏赤深吸一口气。
简山隐则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
这片不是在弦上了，甚至不是已经起飞了，而是都他妈快降落了，导演忽然说没想到最关键的部分怎么拍？这不是要了他亲命了么？
“你没拍过难道还没看过么？照着拍不就行了。”
简山隐稳了稳情绪，不敢跟夏赤硬刚，毕竟他的资本命门现在捏在夏赤手里。
“男男我还真没看过，你看过？”
夏赤有点慌，他毫无经验。
“我怎么可能去看那个？”
简山隐也慌，他也没经验。
parishot还是有点东西的，简山隐翻出公司之前拍的一些gay主题的片子，递到夏赤面前。
“咱们是一起看，还是分头看？”
“还是……分头吧。”
这他妈的俩钢铁直男一起看基片这种事情，谁顶得住？
最终，二人分别躲在同一个空间的不同角落看片观摩，同时五官紧急集合在一起，同时被折磨得□□。
自己偷偷看就够尴尬了，都知道彼此在看的“一起看”让二人瞬间收获双倍尴尬。
学习完后，二人分别默默关上新世界的后门，似乎都不想就着学习内容进行任何层面的交流，但又不能什么都不说，沉默会让气氛更加尴尬。
“这个调性问题，我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夏赤一边消化强行入脑的新知识，一边努力回归拍摄本质。
“什么意思？”
“床戏不单单是为了感官刺激，在很多情况下对情节和主题是有推动作用的，更对调性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作用，当然，美国大片的床戏除外，那就是为了噱头和感官刺激。”
夏赤尝试给简山隐解释自己的执行难点。
“哦？”
在简山隐的印象中，床戏就是电影演到一半男女主忽然莫名其妙来一段。
“先说推动，比如杜拉斯的《情人》的电影，你如果看到的删减版，你根本就不会明白男女主的情感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的情是建立在欲上的，是靠性推动的。还有《色戒》也是如此。”
夏赤吐了个眼圈，继续说。
“再说调性，有两种模式，一种是调性统一，一种是调性差异化。咱们的电影是恐怖基调的，如果调性统一，床戏就会拍得跟鬼上身似的，会不好看，但猎奇，但如果搞差异化，拍得唯美浪漫，会很好看，但割裂。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简山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所谓术业有专攻，在夏赤的领域，他连想分忧解难出出主意当参谋都无从下嘴。
“不然，你两个都拍？”
简山隐想了想给出了最豪横的选择方案，两个都要。
“两个都拍，就违背了你没时间也没钱的制片基调了。”
夏赤面对简山隐这突如其来的违背资本家本心的“宠溺”，诧异无比。
“这个你别管，让儿子为了钱发愁，我怎么还好意思当你爸爸。”
简山隐露出慈祥而神圣的表情。
夏赤没憋住，笑了。
真·父慈子笑。
夏赤这段时间别说回家了，几乎没怎么睡觉，白天拍摄，晚上剪辑，吃在片场住在片场。连学校那边都请了假。
alain听说他在拍东西，也没说什么，毕竟电影学院是极力鼓励学生参与实践的。电影的基础就是实践，根本不是理论。
如果理论有用，最厉害的导演都应该是影评人。
简山隐就陪着夏赤吃在片场，住在片场。还每天交代安东尼特地给夏赤做特餐。
这次夏赤对简山隐的关怀备至坦然得很，甚至还会主动点菜，挑七挑八的，跟之前住在简家时恭顺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墓碑镇》剧情的粗剪版出来后，简山隐惊了。
他完全没抱希望的应付差事的东西，竟然能有这么神奇的意想不到的精彩效果。
看着夏赤拍的东西，简山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才华，什么叫天赋——就是你普通人用尽全力也想不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终于有点明白夏赤当下的游刃有余和之前的别扭推脱了——一个人只有自尊和自我价值被肯定，感觉自己跟对方平等，才会不再计较细节，回归舒适区。
而夏赤的自尊和自我价值，就是他的才华和事业。
他也有点明白夏赤之前的过度强调自尊的原因了，他是个导演，好导演天然都是细腻敏锐的。同时他也是个事业受到重创摔得很惨的导演，这也难怪他会对自己的“施舍”这么敏感和排斥。
谁在那样的境地大抵都会如此吧，尤其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
视频平台那边看完粗剪也惊了。
不过是勃然大怒那个方向。
“你他妈的跟我开什么玩笑？怎么就成基片了？”
平台负责人拍着桌子嚎叫着。
“合约没规定性别。”
简山隐抽着烟，一脸老神在在。
平台负责人盯着法务，用眼神让他立刻给自己一个答案。
“没……没有。”
法务腿都软了。他死也想不到有人会钻这种空子啊。
此时负责人恨不得用视线在法务脑袋上开几个洞。
“男女男男不就都那回事么，有什么区别。”
“怎么没区别？你知道用户里gay的比例是多少吗？”
“看的人少，就说明拍的人也少。细分领域是蓝海啊，精品细分领域更是行业趋势。”
简山隐都懒得给负责人讲“销售员去不穿鞋的孤岛上卖鞋”的故事了，直接把话术拔高到了大气层。
“但是我们并没有进军这个细分领域的计划。”
负责人对被制作方牵着鼻子走的被动局面十分排斥。
甲方被乙方耍了，这哪个甲方受得了？
“计划跟不上变化嘛，而且，你们给的钱也花了，影片质量不错，我们也没违约，现在讨论这些都没意义了。当然，你们可以违约，不继续支付下一部的制作费，那我们接下来就不拍了。”
简山隐彻底开始耍无赖，他巴不得对方违约，一违约他就解套了。
平台负责人陷入了沉思，其实也没什么可沉思的，因为他别无选择，这就是沉没成本的问题，第一部都快拍完了，这时候违约太不划算了。他之所以沉思，只是为了显得深刻和痛苦，不能妥协得太顺滑。
拍摄床戏的那天，夏赤和简山隐的尴尬终于晋升为了整个剧组的尴尬。
所有人都面红耳赤干着活，一言不发。
只有要参加拍摄的演员个个气定神闲，穿个浴袍在片场走来走去，谈笑风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马上要走维密大秀。
夏赤给男演员们讲了讲戏，然后回到了监视器后面坐下。
在夏赤下达“清场”的命令后，工作人员呼拉一下就跑光了，比学生去食堂抢饭菜动作还敏捷和迅速。
现场只剩下了监视器后面的夏赤和简山隐，以及摄影机后面的牛顿。
牛顿确实愣，但愣也有愣的好处，他似乎没有尴尬这个功能，边啃着法棍，边对着摄影机进行最后的调试。
开机之后，演员们就脱挂上阵了，连情绪都不需要酝酿，十分专业。
一个镜头没拍完，夏赤就觉得自己快脑溢血了。
看片观摩和拍摄实战根本是两回事儿啊！他想跟简山隐拉拉家常，寻求一下战友的帮助，分散一下注意力，一转头才发现简山隐竟然跑了。
——你人呢？
夏赤怒不可遏地用手指敲击着手机屏幕，虽然仅仅三个字，但满溢着否认，愤怒，质疑，鄙视，焦虑和无助。
他不敢相信这个狗男人就这么弃他而去了。
——公司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简山隐站在片场门口抽着烟得意洋洋。用短信撒谎就是这点好，没表情没语气，穿帮概率直线下降。
除了某些异动，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克苏鲁，总觉得接下来会有深海怪兽忽然横空出世。
拍了一会儿，夏赤渐渐体会到了看动物世界的心境，整个人都升华了，坐在一片烟雾中，神情淡漠冷峻。
几个镜头拍完，夏赤脸上的热才逐渐褪去。
李安靠《断背山》横扫各大奖项时，夏赤觉得李安太爽了，现在他觉得李安太不容易了。
李安确实不容易，他在采访中直言不讳地说：《断背山》是他唯一一部他每天早晨起来都不想开工的电影。
但其实李安没他不容易。
终于，要结尾了，但其中一个男演员不知道是太猛还是太菜，一个多小时了，依然做不出结束行为。
夏赤开始还能用仅存的耐心强打精神等待着，后来开始按太阳穴轮刮眼眶，最后脸彻底绿了。
“什么时候能结束？”
夏赤终于忍不住了，对着演员大声询问。
“十分钟？”
男演员停止了忙碌，从另一个男演员身后探出头，思考了一下，回答夏赤。
但他的语气并不确定，甚至有点无助和茫然。
“你半小时前就说还有十分钟。”
夏赤悲愤地大吼。
另外一个男演员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赤被各种场景各种姿势各种play的画面刺激了整整两天。拍到最后他都立地成佛了，不但眼神中出现了看破红尘的意味，连呼吸中都透着四大皆空。
简山隐就非常牛逼了，直接这两天压根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