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你共舞
夜色已深，两个微醺的男人，晃晃悠悠地一起走出了pub。
橘色昏暗的路灯照射在古老陈旧的街巷间，给城市镀上了一层暖调的温柔。
简山隐似乎余兴未了，他哼着刚才的舞曲，有点步态轻飘地在夏赤身边架着手臂独自转圈圈，一个没走稳，一头扎进了夏赤的怀里。
夏赤架住他，放声大笑起来。
简山隐也不笑，严肃地顺势拉起夏赤，在夜晚的街道上继续跳起了他的探戈。
夏赤不会跳舞，更不会探戈，步履间频频踩到简山隐的脚。
简山隐也不在意，全情投入地拉着僵硬的夏赤舞动着。两个人的动作又滑稽又扎眼，很快就在暗夜中招来一群看客。
大家吹着口哨，鼓着掌，看着这对儿英俊的男人当街起舞。
俩人就这么跳着舞，晃悠着往车边走，短短几步路，俩人竟然用了十几分钟。
到了车边，夏赤已经累到不行，直接坐在路边的石阶上喘气。
简山隐酒意虽浓，却不忘检查了一下车上有没有贴罚单。确定没有罚单后，他把口袋里的烟盒丢给坐在石阶上的夏赤。
夏赤打开一看，只剩一根了。他也不客气，直接把烟叼在了嘴上，点燃，然后把空盒揉成一团，双手一伸，一个空心，把纸团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过分了啊！最后一根不留给我。”
简山隐绝望地看着垃圾桶。
“你既然给我了，却之不恭，我必须得抽。”
简山隐笑着去车的手套箱里翻烟，结果只找到一包爆珠。他坐在夏赤旁边，把那包爆珠甩给夏赤，然后直接拿过夏赤的嘴上的烟抽了起来。
“你就那么想跟我间接接吻啊？”
夏赤一脸懵，搞不懂简山隐为什么不抽找到的烟，而抽自己抽过的。
“你当我13岁啊，还间接接吻？如果想跟你接吻，我肯定直接来。”
夏赤对简山隐这话深信不疑，通过一晚上的观察，他觉得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包烟怎么惹你了？”
夏赤举着那包被嫌弃的爆珠问道。
“我特别不爱抽爆珠，因为总是忘记捏爆，每次点着后才发现味道不对，再火急火燎地四处找那个珠子捏，搞得特别狼狈。那感觉跟前戏做完箭在弦上才急着找套拆套戴套似的，扫兴。”
简山隐撇了撇嘴，解释道。
别说，这类比还挺有画面感，瞬间就代入了。
夏赤取出一支爆珠，捏了半天，过滤嘴都快捏碎了，也没捏到爆珠在哪，索性直接点上抽了。
“那你就当没有爆珠的烟抽啊。”
夏赤十分善于化繁为简，找出症结，解决问题。
“那爆珠存在的意义何在？”
简山隐认真问道。
“你说得也对。那你还买？”
夏赤意识到了矛盾所在。
“肯定是别人落在我车上的。”
简山隐断言。
“哪个姑娘的吧？今晚飞了那个？”
夏赤觉得抽爆珠的，是姑娘的可能性大。
“不确定。”
简山隐含糊其辞。
“卧槽，还不止一个啊？”
夏赤用一种看禽兽的眼神看着简山隐。
“说到女人，刚才在pub说到谈恋爱的话题时被你岔开了。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简山隐也岔开了话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跟夏赤提及自己妞的数量。
“我不谈恋爱。”
夏赤说这话的时候，不卑不亢，既没有害羞，也没有落寞，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似的。
“为什么？”
简山隐觉得匪夷所思，仿佛听到一个天方夜谭。
他觉得夏赤很帅，拥有力量和精致完美结合的优越外貌，帅得像是文艺复兴时期大师手中的雕塑，一双眼眸更是深邃不见底，看谁一眼，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女人生扑？怎么可能不谈恋爱？
“我既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跟外星人谈啊？”
夏赤笑了笑，满脸无所谓。
“你是无性恋？”
简山隐似乎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不是生理性的，就是心理性的爱无能，其实就是觉得人类不值得。”
夏赤吐出一口烟。
“人类不值得？什么意思？”
简山隐有点懵，这是他未曾见识过的价值观。
“我觉得人类很龌龊，无论男女，也包括我自己，恋爱就是两个各怀鬼胎的人相互拉锯彼此折磨浪费时间。”
夏赤慢悠悠地解释道。
“卧槽！第一次见到活体的misanthrope啊！你不会是反社会人格吧？”
简山隐十分震惊于夏赤的情感观，虽然他自己的情感观明显也没健康到哪里去。
“放心，还没恶化到那个程度，真到了那一步，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夏赤大笑起来，但笑声间夹着一丝淡淡的酸楚。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可能，你想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么？”
简山隐觉得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喜欢任何人。
夏赤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简山隐的问题。
“反正是跟我不一样的人，我总觉得喜欢跟自己很像的人，就是一种变相的自恋。”
其实夏赤对于自己没动过情这件事也很发愁，这很不利于他的事业。
他可以拍尽繁华背后的阴暗，大市边缘的丑陋，千帆掠过的怅然，人心恶狱的彷徨，但唯独拍不了爱情。
自己在现实生活中都没体会过的东西，哪有可能加工后用艺术的形式展现给观众看？毕竟有些东西真的是完全无法凭空臆想的，就比如爱情。
简山隐抽完夏赤那根烟，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
“我走了！”
他开始翻车钥匙，翻了半天，钥匙从口袋里跳出，掉在了地上，他捡了半天才捡起来。
看样子是酒劲上来了。
“你这个样子开车，算酒驾吧？”
夏赤相当保守了，这何止是酒驾，根本是醉驾。
“放心，法国警察是不加班的。”
简山隐一脸满不在乎。
其实他是瞎扯，法国警察只有抓酒驾和超速时最敬业，逢节假日几乎全体出动，抓贼才是真的消极怠工，不然巴黎斯坦的小偷怎么会如此闻名遐迩。
“我送你一程？”
“你这状态，你是打算送我最后一程吧。不了，我惜命。”
夏赤想到简山隐捡钥匙的情景，基本确定这车坐不得。
“怕什么？万一一起挂了就算殉情。capoupascap？”
简山隐笑着冲夏赤勾手。
“我家就在附近，不然你去我家凑合一晚？”
夏赤觉得刚找到的工作，老板就那么出车祸死了，不行。
“你这是在邀请我过夜么？”
简山隐转着车钥匙问夏赤。
“过夜是不一样的价格。”
夏赤说完，简山隐笑了起来，他是十分喜欢夏赤这种一脸严肃说荤话的路子。
“bonnenuit！”
简山隐道完晚安，忽然三步两步凑到夏赤面前，极近，然后用自己的右脸颊贴着夏赤的右脸，同时发出一声嘬唇的轻响。
夏赤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简山隐是在跟自己行贴面礼告别。
贴面礼简直就是社恐大杀器——脸贴脸，左右各一下，同时自己在嘴里发出亲吻声。
声音小了不礼貌，声音大了又猥琐。还时不时会贴到别人的一脸汗或者一脸粉。
遇到人多的场合，一个一个贴过去，半小时就过去了，走时候又来一遍，又是半小时。十分浪费时间。
作为病理型社恐的夏赤始终不理解这种浪费时间的陋习怎么会延续到21世纪。他希望全世界都使用注目礼，最好连手都别握。
简山隐用左脸贴他左脸时，他闻到他身上烟草和酒精的味道，似乎还有点须后水的香味，混在一起，带着身体的热气蒸腾而起，很好闻，他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男性荷尔蒙气息的具化。
简山隐跟夏赤告别完，转回身，冲背后的夏赤挥了挥手，走向他的野马。
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
夏赤目送简山隐跳进了他的野马，他想看着简山隐安全上路再走，但等了半天，车还在原地。夏赤愣了一下，走近一看，发现简山隐已经坐在驾驶位上睡着了。
夏赤笑了起来，哈哈大笑。
笑够了，他把车门打开，架起简山隐准备回家，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腿也软到不行。他才意识到自己也喝多了。
他想了想，把简山隐塞回驾驶座，帮他把座椅靠背调平，然后自己坐进了副驾，也调平座椅靠背，最后把车顶棚升了起来。
睡了。
安全的一夜，没有酒驾，没有失窃，没有违停罚单，也没有被人卸掉车轮。
清晨，夏赤在一片阳光中醒了，宿醉带来的头疼让他皱了皱眉，他睁开眼，看到旁边的简山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
“卧槽，你遗体告别呢。”
“咱俩这是睡过了？”
简山隐似乎对种关系进度十分满意。
“是啊，一上来就汽车play，起点太高了。”
夏赤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思考今后如何突破。
简山隐哈哈大笑着发动了汽车。
“去哪？”
“吃早饭啊。”
法国人的早饭很简单，就是在咖啡馆里一杯咖啡配上一个羊角面包。吃了跟没吃一样。越吃越想念灌饼煎饼油条豆浆。
简山隐戴着墨镜，迎着晨曦朝阳坐着，沐浴着阳光，喝着咖啡，一脸惬意。
早晨的柔和的光线，给简山隐铺上一层金色，他整个人像是阳光炼成的钻石，耀眼夺目极了。
这画面看得夏赤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他今天还没吃药，但感觉似乎并不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