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决定
“什么？”
“小让，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他的声音太轻，明瑶没听到，以为明景让说了什么要紧的事，明瑶说着还想过来。
明景让却没再重复。
他的眼睛不知何时也变得通红一片，不知是在为明瑶变成这样而感到难过，还是为她的选择，又或者是为他即将要做的事……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无论真正拿走那封信的人是谁，当他做下选择的那一刻起，他跟她的关系，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修复了。
明景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明明他们的关系也不好，明明他这阵子还一直因为她而生气，可真的当这个认知出现在他的脑中时，明景让只觉得自己的心，难受得像是在不住地自己蜷缩、缩紧，以至于一点点令人感到窒息。
未等明瑶靠近。
明景让就把眼前的门先打开了，今夜风好大，像是谁在悲伤呜咽。
明景让看着门外的光景，看着这蒙蒙夜色。
他很少想起以前的事，关于明锦失踪前的那些年，他们一起长大的那几年。
以前是不敢想。
他怕多想一分，阿姐就会难受一分。
后来是不愿想。
他见证了明锦对他的恶劣，看到了她的区别对待，就更加不情愿去想以前的事。
可他难道真的忘了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未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他们曾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即便之前被明锦那样对待，明景让的心中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受。
他不知道——
如果今日身份转换，明锦会不会把他推出去。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自己调皮捣蛋的那些年，她一边烦他，不肯跟他玩，但只要有人欺负他，她准是第一个替他出头的。
“小让？”
明瑶终于走到了他的身后，听到他发出来的声音，她却有些震惊，她震惊询问：“你、你是在笑吗？”
笑？
明景让自己也呆住了。
他在笑？
手往脸上探去，他的嘴角竟然真的微微上扬着。
明瑶没看到明景让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这样，不免有些害怕。
“小让……”
她迟疑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明景让早在听到她犹豫不决的声音时，脸上的表情就慢慢淡了下来，笑容不再，他收回手，甚至没有这个心情再与明瑶说什么，他就直接抬脚离开了这边。
明瑶见他这般，心下一痛，她追了两步。
“小让……”
无人回答。
明景让走得头也不回。
千霜候在外头，听到声音，立刻回过头。
看到从夜色中穿梭而来的少年，看到他脸上的阴霾和那通红的眼睛，她不敢直视，埋着头颤颤巍巍地喊人：“八少爷……”
明景让脚步未停，没有理会。
却在要跟千霜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停下步子问了一句：“当时阿姐是真的晕了吗？”
“什么？”
千霜怔愕抬头。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明景让说的话。
“什么晕？”下意识接过话，却在想到什么的时候，忽然白了脸，在明景让威严的注目下，千霜的小脸一片惨白，她不敢与明景让对视，忙不迭地埋下了头，“是、是真的晕了……”
可明景让看到她这个反应，却突然嗤笑了一声。
他扬长着笑，眼里却不知为何掉下了眼泪，然后就这样大步离开了这边。
千霜怕得不行。
早在明景让离开的那一刻，就虚软了膝盖，跪在了地上。
明瑶追了过来。
明景让早已走了，她站在门内，看他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
这还是第一次，明景让这样对她。
记忆中总是会笑着喊她“阿姐”，护着她的少年，就这样离开了这边，若说明瑶心里一点都不难过，自然是不可能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
这世上，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并不多。
除了小让，也就只有哥哥了……
可现在……
“小让刚跟你说了什么？”明瑶问脚边的千霜。
千霜不敢隐瞒，苍白着脸，把刚才明景让问的话，跟明瑶说了。
明瑶听完之后。
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她亦摇摇晃晃，几近摔倒。
“姑娘，小心。”千霜眼疾手快，连忙站起身把人给扶住了。
明瑶被她扶着，眼睛却始终望着明景让离开的方向，这一次，她的眼泪倒是真情实感地滚倘了下来。
“小让，你别怪我……”
她哭着说。
……
这一夜。
明景让和明瑶都没睡好，一个是毫无睡意，一个是不敢睡。
虽然她心里有把握，明景让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而无动于衷，但事情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她总归还是有些怕的，也怕再横生枝节。
明锦倒是一早就睡了。
只是她这一夜，睡得也不算好。
那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起的事，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她看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而对面，是阖家团聚、喜笑满面的一家人，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好似又隔着很远。
她还看到，自己歇斯底里的一面。
“你们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接我回来？”梦中的她，哭着喊着向他们质问。
“明明我才是你们的女儿，才是你们的亲人啊，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凭什么！凭什么！”
而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这样的场景。
她看到他们脸上或是厌恶、或是无奈，但无一例外，他们都站在她的对面，居高临下。
只有她可怜地跪倒在尘埃里。
“真可怜……”
“明锦，你怎么这么可怜啊。”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用虚幻的身体，轻轻环抱住那个可怜的自己。
从梦中醒来，天光已经大亮，甚至比平时还要晚一些。
她摸到自己的脸上还有些冰凉的水痕。
她并未耻笑自己，只是平静地拿手轻轻抚过自己脸上的痕迹。
想喊人进来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
有人在哭。
还有压抑着的愤怒声音。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八少爷怎么能这样对姑娘……”
“不行，我要去揭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你没有证据，去了又能如何？”
“那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八少爷，维护那个女人？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主子！”
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停止在英哥的一句：“主子醒了。”
外面的那些声音，忽然间，好像全部都消失了。
她们犹豫着不敢进来。
而明锦坐在床上，想到她们说的那些话，倒也猜到外面发生什么了。
果然。
她早就猜到了。
经历了一晚上的时间，还有那个反复陷入的梦境，明锦此刻的心竟然十分平静。
她并未感到生气，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进来吧。”
她拿手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平静地开口了。
外面响起稀稀拉拉的声音，三个丫鬟都进来了，除了英哥之外，春雨和华岁的眼睛都很红，显然是刚才哭过。
其实她们不想让明锦看到，也不想让她知道，但这种时候，也只能先紧着主子的心情来了。
“姑娘，您想吃什么？奴婢让小厨房去做。”
说完，见明锦看着她的眼睛，春雨有些不自在地躲了一下，很快又笑道：“奴婢刚才跟华岁争吵了几句，没什么事，我们现在已经好了。”
华岁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过来春雨的意思，忙接着她的话说道：“对对对，我们刚才就是吵了几句嘴，现在已经和好了。”
她努力扬起一张笑脸问明锦：“姑娘想不想吃小馄饨？奴婢给您去下吧，奴婢下得小馄饨可好吃了！”
“别笑了。”
“笑得跟哭一样。”
明锦看着她们说道，见两人脸上的笑意都微僵，才问道：“人在隔壁？”
屋中一静。
春雨和华岁都睁大了眼睛，英哥则看着明锦，沉默一会之后，轻轻嗯了一声：“您的那些亲人，都来了。”
明锦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英哥！”
华岁和春雨却皱眉喊道。
英哥瞥了她们一眼：“你们以为能瞒得住？”
二人被问得一顿，最后还是哭红了眼，埋下了头，一个去拿衣服，一个去倒水，服侍明锦洗漱。
明锦始终没说话。
直到坐下梳妆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才淡淡吩咐了一句：“收拾下东西。”
“什么？”
春雨没明白：“收、收拾什么？”
明锦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都收拾了吧，重要的、平日用的，都收拾了，我等跟祖母说一声，我们就去郡主府。”
“以后——”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明锦给自己挑了一支簪子：“我们就在郡主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