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人物篇】罗斯福10
【人物篇】罗斯福10：他是否提前知情日本要偷袭珍珠港？
“昨天，1941年12月7日，作为一个耻辱的日子传诸后世。nianliume在这一天，美利坚合众国遭到了日本帝国海空军部队蓄意的突然袭击……昨天和今天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无论我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击溃这次有预谋的入侵，美国人民都终将凭借正义的力量获得绝对胜利。我请求国会宣布，鉴于日本在1941年12月7日发动的这次无端的和卑鄙的袭击，美国和日本之间就此进入战争状态。”
这是罗斯福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的第二天，在国会发表的演讲，也就是在这一天美国正式对日本宣战。据罗斯福秘书格蕾丝·塔利回忆，这份演讲稿一共只有大约500字，除了霍普金斯在倒数第二句提了一点意见，其余都是罗斯福口述，并由她记下的。
在这之前，罗斯福对远东和太平洋地区的战事并不重视，他将精力都放在了欧洲。不仅如此军方和内阁也乐观地认为太平洋，尤其是夏威夷的防御固若金汤，日本人不可能对那里发动进攻。
时间拨回到19世纪，1853年美国海军叩开了日本门户。在那之后的30年，美国曾试图控制日本，以此在远东建立一座堡垒。美国第18任总统格兰特在卸任后（1877年）曾环游世界，他到访了日本，与明治天皇会晤，那段时期是美国和日本关系最亲密的一段时间。
1898年，美西战争爆发。美国从西班牙人手上夺走了菲律宾群岛，并将那里纳入了美国的直接管辖范围。从此以后，美国和日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冷淡。随着日本在远东崛起，美国开始刻意打压。1905年，日本海军在对马海峡战胜了俄国，时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以和谈仲裁人的身份拒绝了日本对战争赔款的要求。在日本看来，是美国人阻挠了自己获得战利品。
1908年美国通过所谓“1908年君子协定”，禁止日本移民留居美国；1913年，美国立法禁止日本人在加州购买土地；1919年，美国总统威尔逊拒绝了日本在国际联盟条约中加入种族平等的提议；1924年，美国国会宣布永久禁止日本移民美国。
1931年日本入侵中国东北，此时美国正处于经济大萧条时期。时任美国总统胡佛指示国务卿史汀生，默许日本占领中国东北的事实，底线是日本不能继续向南扩张。在日本发动对锦州的进攻后，美国又抛出《史汀生声明》，宣布“不承认通过武力强加给中国的安排”。当时的日本外交官斋藤博曾抱怨：“西方大国教会了日本玩儿扑克牌，但他们赢得了大部分赌注之后，马上就宣称这种游戏不道德，并将牌也拿走。”
日本人这种豪取强夺的逻辑，在诸如德国、意大利等后崛起的大国中普遍存在。1935年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时也抱怨：“为什么你们自己要做的时候就做了，而我们做了就有罪？”
罗斯福就任总统后，延续了史汀生的外交政策。受母亲萨拉和外祖父华伦二世的影响，罗斯福对中国怀有一种亲近感。他曾对史汀生说：“我是德拉诺家族（萨拉的娘家）的后代，不可能做出其他选择。”罗斯福的这番不算正式的表态，似乎预示着他也并不打算恪守，因为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前，他的确有牺牲中国、换取远东地区暂时和平的打算。
1937年日本全面入侵中国后，美国并没有采取太多实际措施反对日本。罗斯福只是谴责了东京的行为，并给中国提供了象征性的援助，但对日本的出口没有一点缩减，其中包括日本依赖的战略物资和战争所需的石油。至1940年，日本在中国战场陷入困境，急于摆脱僵局的日本军方打算推翻文官内阁，加快战争进程。
1939年欧洲战事爆发后，罗斯福开始加紧整顿军备。在太平洋，日本海军的实力比美国、英国、荷兰三国的海军实力总和都要强，加上美国将重心放在欧洲，所以罗斯福不想过度刺激日本。在应对策略上，倾向于用经济手段警告日本知难而退。
1940年7月26日，作为日本向东南亚渗透的报复，罗斯福宣布禁止向日本出口高纯度航空汽油和精炼钢铁。这是一次委婉的抗议，罗斯福希望以此来制止日本进一步向东南亚进军。他在国会中坦言：“我们不想把日本逼得太紧导致我们不得不介入战争。”
罗斯福的警告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9月日本派兵进入越南。作为回应罗斯福扩大了禁令范围，将各种类型的钢材加入进去，并且通过出口银行，向中国追加了1亿美元贷款。至此美国和日本陷入了一种尴尬的状态，任何一方的行动都不能牵制住另一方，反而会激怒对方让事态升级。
美国内部对日本的态度出现了分歧，鹰派代表战争部长史汀生、海军部长诺克斯、财政部部长摩根索和商务部长霍普金斯主张采取更强硬的遏制措施，包括禁止向日本提供石油。当时日本80的石油来自美国，如果掐断了石油供应，日本的战争能力就会迅速衰退。主和派的国务卿赫尔竭力劝阻罗斯福缓和局势，陆军总长马歇尔和海军作战部长斯塔克担心加大制裁会逼迫日本向东印度群岛、缅甸、菲律宾和马来西亚出兵，所以也主张与日本谈判。
此时欧洲的局势进一步恶化，大西洋地区的战事是美国的第一要务，所以罗斯福倾向与日本谈判。1941年4月13日，日本和苏联签署互不侵犯条约。这让美国有些措手不及，两国关系走向和解，那日本就可以腾出兵力用在其他地方。
不久之后，罗斯福接见了新任日本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二人在一战期间就相识，后者当时担任驻华盛顿武官。罗斯福对野村说：“太平洋很大，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一片空间。如果美日开战，对双方都没有好处。”野村立即表示了同意。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赫尔和野村会晤了50多次。赫尔后来在回忆录中极力赞扬野村，他写道：“为了避免他的国家和我的国家之间爆发战争，他做出了切实的努力。”赫尔显然是被野村蒙骗了，因为野村在赴任前，国内给他的指示中就暗示了战争的可能性。
1941年6月22日，德国入侵苏联。7月，日本根据与法国维希政府签署的协议，向越南南部地区进发，控制了多处港口和机场。此举不仅有利于阻断通往中国的补给线，还对马来西亚、新加坡以及菲律宾构成了威胁。
摩根索在回忆录中写道：“让我惊奇的是总统要求我们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一旦我们停止供应石油，那只会把日本人逼向荷属东印度群岛，而这就意味着太平洋上爆发战争。”
罗斯福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法，他将这个方法比喻成“套索”，即涉及日本出口的许可交给外资管理委员会掌握，日本储备在美国的资金，在支付进口货款时必须得到该机构的许可，否则资金不可以动用。这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冻结资金，罗斯福认为如果有必要就可以掐断日本在美国的资金流。当外资管理委员会问他如何控制这笔资金时，罗斯福告诉他们：“现在只要日本提出申请，你们就可以批准。”
这件事被具体负责人“搞砸了”，外资管理委员会主席是助理国务卿迪安·艾奇逊，他是一位主战派。1941年8月，罗斯福前往加拿大阿夏湾会晤丘吉尔，国务卿赫尔因身体不适也前往西弗吉尼亚州疗养，艾奇逊以冻结命令不够明确为由，禁止了日本的所有进口请求。
罗斯福从阿夏湾返回后才知道此事，他担心撤回艾奇逊的决定可能会被外界认为他在奉行绥靖政策，这种政策在过去几年在欧洲已经臭大街了，所以他只能同意了艾奇逊继续施行。当时日本每天要消耗12万吨石油，国内的储备可以维持2年。所以禁运一事传到日本后引起巨大震动。
军部要求尽快对美国动手，因为根据估算美国在1942年时，在太平洋上的海军实力将和日本持平，越晚动手对日本就更不利。1941年9月6日，日本内阁举行会议，天皇给近卫内阁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能解决禁运的问题，海军将向南开进。
当晚，近卫文麿邀请美国驻日大使约瑟夫·格鲁参加私人晚宴。宴会上近卫文麿竭力劝说对方安排自己和罗斯福会面。他告诉格鲁，自己认同赫尔此前提出了四点和解原则，即：保持所有国家领土完整；不干涉别国的内政事务；贸易开放；保持现状。
美国内部对格鲁传回来的消息再次产生分歧。赫尔在准备近卫文麿和罗斯福会面的文件，而摩根索则担心两人的会面会给外界一个错误的信号，那就是日本和美国已达成媾和，这对美国和苏联、中国的关系都非常不利。但是摩根索也赞同继续与日本谈判，毕竟时间对美国有利。
罗斯福起初有意与近卫文麿会面，但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认为在没有达成令人满意的协议前就见面是很糟糕的。9月18日，近卫文麿在回家的路上遇袭，其本人虽然无碍，但日本军方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11月17日，罗斯福召开远东局势专题会议。在赫尔介绍完情况后，罗斯福告诉赫尔：“不要让谈判情况恶化，不要再滋生对方的敌意。让我们用不作为的方式渡过危机。”
11月20日，日本方面提出了最后建议：双方开始为期6个月的冷却期，前提是美国暂时解除禁运，双方重新评估当前局势，日本承诺期间不扩大领土并从越南南部撤军。
赫尔觉得这项提议“完全不能接受”，因为其中对中国的问题只字未提。但是罗斯福看到了一丝希望，他给赫尔提出了调解原则，让其以此为基础答复日本方面：“恢复经济关系（包括石油和大米）；日本不再向越南、中国东北和南亚增兵；如果美国加入欧洲战争，日本不得援用《轴心国同盟条约》；美国为中日谈判牵线，但不参与会谈。”这四项原则中罗斯福放弃了此前坚持的“日本从中国撤军”的要求。
罗斯福的计划最终没有付诸行动，为数不多的证据表明，这项计划遭到盟国和内阁成员的阻挠。中国方面对罗斯福的计划倍感愤怒；澳大利亚和荷兰方面认为这是一个糟糕的主意。就连丘吉尔也和罗斯福通了电话，他对罗斯福说：“当然，这事应该由您决定，我们也肯定不希望再出现一场战争。但是蒋介石该怎么办呢？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如果蒋介石倒台了，我们共同的危险将大大增加。”
内阁成员的不满也越来越大，内政部长伊克斯说：“如果这次同日本的谈判圆满结束的话，我会立刻辞职，并发表干脆的声明抨击谈判。我相信总统会因此丢掉整个国家，地狱也将打开大门。”
11月25日，罗斯福再次召开内阁会议，赫尔、史汀生、诺克斯、马歇尔和斯塔克都认为谈判已经没有余地的。目前讨论的问题应该是“日本反对停火要怎么办”？情报部门传回来的消息表明，日本有可能在下周一发动攻击（12月1日）。
罗斯福收回了之前的决定，他对众人说：“问题是如何让他们先发动进攻，同时我们不会造成太大危险。”内阁一致意见是日本将进犯泰国、马来半岛、新加坡以及荷属东印度群岛，但是不会进攻菲律宾。至于什么时间，首先在哪里进攻无法估计。至于是否会是珍珠港，与会众人在后来都说连想都没有想过。
11月26日，赫尔与野村举行会晤，他给对方下达了最后通牒，即美国关于太平洋地区解决方案的“十点说明”。其中包括对日本11月20日提出的建议不予回应；日本从中国和越南撤军；日本承认重庆政府；放弃向东南亚进军并退出轴心国联盟。
“十点说明”让野村目瞪口呆，东京方面的反映也一模一样。12月1日，日本决心开战。东条英机在有天皇参加的内阁会议上说：“现在很明显，日本的要求通过外交途径已经无法满足。从这一刻起，我们的帝国站在了名垂青史和湮没无闻的门槛上。”12月2日，东京方面用无线电给联合舰队发去指令暗号：12月8日（日本时间），攀登新高峰。
时任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多年后承认：“我从没有想到那些婊子会发动这样的进攻，从日本这么远的地方。”马歇尔也回忆说：“珍珠港是我们装备最精良合理的基地，所以我们并不担心这个地方。我们都以为那里的指挥官们正处于戒备状态，我们都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为他们做的了。我们都以为那里有足够的能力自行防御。当时我们唯一不担心的就是夏威夷。”
1941年12月7日下午1点40分（华盛顿时间），罗斯福正在和霍普金斯吃午饭（自罗斯福入住白宫后，他都是同霍普金斯和米西共进午餐，米西于1941年9月去世后，就只剩下二人）。海军部长诺克斯打来电话：“总统先生，看起来日本人好像对珍珠港发动了进攻。”这时距离日本发动进攻已经过去了45分钟。接着一个一个电话打到白宫，在下午2点30分时，诺克斯再次来电确认了情况属实。
罗斯福在这一个小时时间，亲自接听了所有电话。他要求斯塔克执行“一旦太平洋地区爆发战争就立即生效”的命令预案。下午3时，罗斯福召开战争委员会全体会议，同马歇尔详细讨论了部队的部署，并下令对美国境内所有日本大使馆和领事馆实施“军事保护”。期间，众人发现罗斯福情绪很稳定，一点都不慌乱。
丘吉尔打来电话，他问罗斯福：“关于日本是怎么回事？”罗斯福说：“都是真的，他们在珍珠港对我们发动了进攻，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了。”丘吉尔说：“那样的话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有美国和我们站在一起是最大的好事。”
下午5点，罗斯福把秘书格蕾丝·塔利叫到书房。塔利回忆说：“他一个人在书房，刚刚点燃了一支烟，他对我说，格蕾丝，我明天要面对国会了，我想口述一下我的发言稿。很短。”然后他讲出了文章开头的那段话。
晚上8点30分，内阁成员全部来到白宫。罗斯福面色严峻，用一种忧郁的语调开场：“这是自1861年以来最为严肃的一次内阁会议。”随后他向内阁公布了珍珠港事件的经过。期间他对海军部长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一定要搞清楚为什么要把军舰排成直线！”
罗斯福担任过8年海军部副部长，他无法原谅太平洋舰队司令金梅尔和海军作战部部长斯塔克在珍珠港布防方面的失误。金梅尔在不久降为海军少将，并被勒令退役。斯塔克也被调离，转赴英国任职，后来也被勒令退役。金梅尔的职务由切斯特·尼米兹接任，海军作战部长则由大西洋舰队司令、作风硬朗的欧内斯特·金接替。
晚上10点，国会领导人来到白宫，参加内阁会议。罗斯福还邀请了孤立主义代表希拉姆·约翰逊（罗斯福想要把他争取过来）。他又介绍了一遍珍珠港的情况，每个人都哑然失声。史汀生回忆：“会场一片死寂，甚至在罗斯福讲完之后他们也没有出声。”
来自德州的汤姆·康纳利怒吼道：“我们在珍珠港的舰船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到攻击？他们是怎么出其不意地袭击我们的？我们负责巡逻的部队在什么地方？他们都在睡大觉吗？”罗斯福点点头，说：“汤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当晚最后一次会谈在11点左右举行。罗斯福和刚刚从英国回来的爱德华·莫罗和威廉·多诺万一边喝啤酒，一边吃着三明治。多诺万是罗斯福在哥伦比亚法学院时的同班同学，自从1941年7月起，他就以“情报协调员”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暗地里他则领导着总统的秘密情报工作。罗斯福从他那里了解了目前的情报评估状况。
莫罗受聘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1938年就被派往欧洲从事战事报道工作。罗斯福从他那里了解到了英国的民情。在谈话中，罗斯福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说：“美国的飞机被摧毁在地面上，天哪，在地面上。”
不为人知的“魔术（magic）小组”早已经破译了日本方面的机密电报，所以美国在11月25日就知道了日本已经放弃谈判。并且将和谈大门关闭的期限设置为11月29日。11月25晚上的那场会议，罗斯福就是依据“魔术小组”的情报作出的结论，所以罗斯福有心理准备“日本会不予警告就发动进攻”。他在当晚也重申了希望让日本首先发动袭击，这就意味着美国是打算做出一些牺牲，换取正当的参战理由的。出乎意料的是代价如此惨重。
12月8日中午，罗斯福驱车前往宾夕法尼亚大街的国会山。他特意乘坐了一辆敞篷车以显示他的信心和决心。当他步入会场时，所有的国会议员都起来，并致以热烈欢迎。在简短的讲话中，他被掌声和欢呼声打断了12次。
在罗斯福讲话结束后的33分钟，国会得出了结论：参议院一致通过对日本宣战，众议院以388：1通过了宣战决定。所有国会议员中，只有来自蒙大拿州的众议员珍妮特·兰金投了反对票，正如她在1917年时一样。
1941年12月8日，美国正式对日本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