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前夕（2）
“什么？”云凫一脸平静地为他倒茶。
崔宁还在犹豫，虽则云凫是他的好友，两人一向互相打趣惯了，但洛伽山的这些年，云凫名义上是教药草学的老师，实则帮着重华管理洛伽山的大小事务，而重华体弱，她渐渐成为洛伽山的实际掌管者，做事也越发沉稳老练，对内，治理得此处的妖灵仙灵都服服帖帖，对外，安插眼线打探消息也做得滴水不漏，虽则脸上还是那般平和从容，却还是让人无形中感受到了威严。
但现下，崔宁并非怕她知道消息会恼怒，而是担心会勾起她的伤心事，不过此话又非说不可，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此次的仙兵统帅，是元泽。”
余光之下，他看到云凫为自己倒茶的手抖了一下。
她没有问下去，崔宁便乖觉地继续说下去：“也难怪此次由他来当这统帅，这些年，他疯了一样，除了在沧海书院学习，余下时间便是处处除妖，任是再凶狠厉害的妖兽，只要被他查出来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不要命似的，一定要将对方收伏，死在他手上的妖灵恶兽着实不少，现在这上元界的妖兽谁听到他的名字不得吓得魂都丢了。”
“你说过，他现在是苍梧宫的上元神君。”云凫端着茶也不喝，眼望着前方的一片药草。
“嗯。”崔宁应道，“我们那批学子从书院出来以后，他便进了苍梧宫，靠着累累的功劳一步步往上爬，伯钦仙灵辞掉上元神君之职后，他也算众望所归被推上了这个位置，都说他英明果断处事公正，便是他父亲朗尘的名声都有些不及他，怕是将来也会接替青帝的位置。”
“我们有几分胜算？”云凫神色愈发严肃起来。
崔宁思忖了片刻，说道：“没有胜算。仙法之道上，你和元泽这些年都修到了五级仙术的中层，修为旗鼓相当，但此战并非你二人之战，是苍梧宫与洛伽山之战，苍梧宫仙兵数量远超洛伽山不说，而且元泽这些年收集了不少的法器，光是阵法就赢了我们。”
虽则平日里他大大咧咧，但真遇到大事一点都不含糊，这番他是下了死工夫才打听到这些消息。
云凫默然不语，崔宁说道：“其实，云凫，你自己也明白，就算我们赢了，这九叶红莲也必须毁掉不可，否则封印一破，三界必定遭殃，所以，这场仗，无论胜败，洛伽山都注定是败局。”
“我知道，但若是还有其它的办法呢。”云凫说道。
“什么办法？”崔宁疑惑地看着她。
云凫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沉吟了一会儿，淡淡水气在冬日的寒冷之下，很快就消散了：“还没有想到，对了，你此次出去可见到了栖霞。”
她明显是岔开话题，但只要提到栖霞，崔宁就来了劲，两眼放光道：“见到了，现在蓼风也不跟着我们，我们虽然自由了许多，但哪儿也都没去，就一起去看了看我娘。”
“若不是你当初执意要来洛伽山帮我，也早就能谋取一个不错的仙职，不至于如今身份尴尬，不能娶栖霞。”云凫略有些愧疚。
崔宁提高了嗓门：“你看你，又来了，当初是我自愿来的，又不是你逼我，再说，若不是因为当时，”说到这儿他却停住了，顿了一下方才继续说道：“那来洛伽山的就该是我。”
当初栖霞为保他和蓼风而下毒的事情他已知道，却又不忍心责备栖霞，但同时也对云凫更加愧疚，只不过二人都默契地从不提及此话题。
云凫微微一笑，她和崔宁之间，本就不存在“对不起”三个字，说了反而尴尬。
“外面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云凫问道。
即便洛伽山将流落至此的仙灵派了不少出去当探子，但能经常带消息回来的也只有崔宁。
崔宁一向嬉皮笑脸，此时难得皱起眉头，担忧地说道：“这些年上元界一直有法力高强的仙灵失踪，这次我出去，听说仙灵失踪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都不知道去了何处，偶尔有被找到的仙灵，不是只剩尸体就是中了噬魂术，神志不清。”
近几次回来，崔宁都会说起这件事情，但不论是苍梧宫或是各个仙门大族，追查了许久都没有一点消息，偌大的上元界要找地方藏起众多的仙灵并不难，难的是竟然能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年在沧海书院，云凫也曾遇到过中了噬魂术的仙灵袭击，如今看来，这不是一件单独的事件。
上元界，到底还有一股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在背后操控，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眼见云凫苦思这件毫无头绪的事情，连手上端着的茶凉了都没放下，崔宁咳嗽了一声，方才让她醒过神来。
“灰姨身体怎么样？”云凫关切地问道。
“嗯，很好。”崔宁说道，“就是总问起你的情况，怕你一直难过。”
白氏夫妇被人杀死，她除了崔宁和灰瑾，便再没有亲人了。
崔宁一直不愿提起这个话题惹她伤心，但其实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且随着时间流逝，这疑问越来越大，既然大战在即，今日他必须找出一个答案，否则心中始终难安。他抬眼看了四周，低声问道：“云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元泽根本没有杀白叔白婶？”
手中的杯子微微一倾，少许茶水洒了出来，云凫轻点了一下头。
“从一开始就知道。”崔宁试探地问道。
云凫又点了一下头。
崔宁松了一口气，他早该想到，若真是元泽杀了云凫父母，那依照云凫的性子，怕是不计任何代价都要杀了元泽报仇，断不会还遵守啥子屁承诺留在此处。
“你是怎么知道的？”崔宁更是疑惑，当初他看到现场，都认定是元泽所为，而云凫甚至都没出过洛伽山。
不过，还没等回答，崔宁马上又问出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你知不知道真凶是谁？”
“我不知道。”云凫垂下眼帘，声音平静，但手指却在微微颤动，“因为那两具真身，根本就不是我爹娘。”
“什么！”崔宁惊讶地轻呼了一声。
云凫抬起头，眼眶红红，一片水雾：“虽则十分相似，但我从小就见过爹娘的真身，便是任何细微的差别也看得出来，你们带回来的，绝不是我爹娘，但那又如何，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崔宁初时虽是惊讶，但看云凫如此笃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找到，就代表还有生的希望，但他更不明白了，若这真是针对元泽的陷害，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白氏夫妇，反而还要费力找两具替身，到底这背后之人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云凫早知道那两具真身并非自己父母，那为什么要悲痛到不吃不喝，而且并不告知自己真相。
但崔宁到底不再是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少年，这些年他也经历了许多，成熟了许多，稍微一想，他便明白了云凫的意图，如果这背后之人真的想借白氏夫妇之死诬陷元泽，或者，是为了让云凫和元泽反目成仇，那云凫就必须如了他们的愿，假装中了他们计，认定死的的确是自己爹娘，也认定的确是元泽杀了他们，这样，背后之人的目的达到了，便不会再为难白氏夫妇。
她最初不告诉自己，任由自己去闹去讨要说法，也是为了让这场戏更加逼真，想及此处，崔宁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一番，但心里却并不生气，为了白氏夫妇的安全，换成他，估计也得这么做。
“对了，你今日是不是又要去那莲花洞了，一株妖花，值得你三天两头去盯着嘛，一盯就是半个多时辰，还不准旁人进去，里面到底有什么？”
云凫将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放：“崔宁，你再去帮我做件事。”
看她神色，这件事情绝非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