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早夭折的爱情,之三
在初中部教学楼,我和其他几个同学汇合了,之后便直接去到了初中班主任的办公室。
班主任意外我们的到来,寒暄过后,开始详细询问我们每个人的成绩和生活。
问到我时,我只说上了高中之后成绩不大稳定,没初三最后那种冲劲了。
“已经很不错了,”班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女生,现在高三了,还是可以放松一下的,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
看着这个初中时维护过我又放弃过我的老师,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说了高中后我经历的事,所以才会这样和我说。
我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出办公室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易安和其他几个人要去吃午饭,我则想去再自习一会儿。
此时临近午休时间,寝室园区的大门马上就要关闭,还留在教学楼的人少之又少。
我的计划本里早早做好了安排,午休时间也有对应的学习任务,脚步缓缓朝自习教室走去。
在楼廊拐弯的地方,撞到了一个人。
抬头一看,竟然是唐文。
“唐文?”我惊讶,“你回来了?”
或许是我刚刚撞的那一下着实不轻,唐文摸着被我撞到的胸口愣了好一会儿。
见他不说话,我竟然也有些忐忑,小心又喊了他一声:“唐文?”
这时,他像忽然反应过来了,不过很冷淡地偏过脸,点了点头。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竞赛结果怎么样。”
“可以吧,”他还是没有看我,偏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省银牌。”
得了省银牌叫还可以?
不过考虑到说这个话的人是唐文,我也只能说确实让他装到了。
我由衷地恭喜他:“太厉害了!不愧是你啊,真替你高兴!”
唐文低下头,不接我的话,只沉默地盯着我。
是了,自从上一次我们出去玩我推了他一把后,他对我的态度就一直很冷淡。
当时我不想开口解释,后来想着要解释了,他又去北京了,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我本以为他气消了,或者本来就不大在意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岔了。
他很明显,还在生闷气。
在他的目光里,我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问他:“咱们别这样了,好吗?”
我伸出手,本想拍一拍他的胳膊,但原本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忽然让我觉得陌生而不合适,只能尴尬地收了回去。
“别生气了,有啥对我个人的意见可以说出来,”我勉强笑了笑,“你这样一声不响的,让我感觉我们都不是朋友了。”
唐文还是没有开口,可他的眼神松动了。
“你不会真要和我疏远了吧?”我歪过头开玩笑地问他。
“不是和你疏远了。”他终于是开口,眼神中有些嘲讽,“是我有女朋友了,和你再像之前一样,不合适。”
唐文有女朋友了?他竟然有女朋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再细想,也觉得正常。
毕竟他和他心里的女孩子是互相喜欢的,走在一块儿也是迟早的事。我说不清什么感受,我知道我该替他高兴的,但就是高兴不起来。
好在我是个很会掩藏情绪的人,便装的兴致很高地样子,冲他笑着,说:“那更要恭喜了,终于得偿所愿。”
唐文还是没有表情,他垂着眼看着我,突然朝我走近了一步。
“是吗?除了恭喜,你没有什么其他的想说的了?”他问我。
我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但脸上还得维持,只能默不作声后退了一步,继续笑着:“学生时代,还是互相喜欢的,很不容易的,当然要恭喜了。”
身后是墙,很快退无可退。唐文停住了脚步,我想抬头看他,可他离我太近了,我一抬头下巴就能撞上他的胸。
“我谈恋爱了,就不能继续和你当朋友了。”他声音有些沉,在我头顶上方响起:“我得对我女朋友负责,除她之外其他的女生,都得保持距离。”
“凌齐,我要和你掰了,你清楚吧?”他的声音徐徐,似乎只是在告诉我他晚餐吃了什么。
脑理性告诉我,唐文在说屁话,为女朋友断绝和身边一切女生的交际关系,这不叫正常叫发癫。
我想开口,想告诉唐文,可我忽然觉得很难过,很委屈,很心痛。
可是我不应该这样的,唐文是我的朋友,他和自己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我该八卦,该尖叫、兴奋,或者因为他说要和我掰了结结实实地骂他一顿。
而不是心脏被扼住了一样疼,疼到我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假面。
啊,我心下怅然,我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唐文了。
唐文的双手抓紧了我的肩膀,他声音忽然提高,急促地喊了我一声:“凌齐!我要和你绝交,你听清楚了嘛?”
我被迫抬起头,和他对视。
好奇怪,他的手在发抖。
可这不可以,这不应该的,我不该喜欢上他,他有女朋友了,我不能这样做。
不可以,必须到此为止。
我拨开了唐文的手。
“瞎说什么呢,什么掰不掰的,我们又没谈过。”我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女朋友肯定更重要啦,理解理解。那就这样吧,我回教室了,余动还在等我呢,拜拜。”
说完之后,我仓皇地转身。
还好,至少在自习进教室前,在唐文面前,我都维持住了最后的笑容和体面。
我找到放书的位置,坐下,拿出草稿纸,翻开练习册,开始看第一道题。
余光里,还能看到窗外唐文的身影。他还没有走,驻足在那儿。
我知道,他在看我。我便装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等到再抬头,窗外只剩下爬满窗棱的绿色藤蔓,随风缓缓摇晃。
“啪”的一声。
我手里的铅笔芯断了。
那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不知道这份喜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没有深究的打算。且打定主意,对全部好友隐瞒。
这是一份上不了台面的情感。我对唐文的喜欢,是一个永远见不了光的东西。既然这样,那也就没有告诉其他人的必要性。
只要藏在心里,再克制自己,让这份感情慢慢淡下去就行了。
这个决定,让魂不守舍了一整天的我定下心来。
没错,就这样,会好的。
晚上,我再一次来到了操场。带上耳机后,开始随着歌声的节奏,一步一步跑起来。
自从重新开始培养跑步的习惯之后,我维持着每周跑两次的频率。这一次,我多跑了几圈,每次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我都催着自己再跑一点。
等我意识到其实是在跟自己过不去时,我终于停下了脚步。
破天荒地,我跑了十圈。
肺部像漏了风似的难受,插着腰走了许久,可还是感觉喉咙还是呛着一口血,咽不下去。
远处有歌声响起,是准备参加歌唱比赛的人,在排练一首英文歌,歌声伴着吉他钻进我的耳朵。
we’ve 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hen i see you again
……
唱歌的人声嘶力竭,似乎把很多的不甘与情绪宣泄了进去。他是否也有难以言说的心事?只能宣泄在歌中。
我望着远处那位歌手的方向,可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身影。他也一直唱着,拼尽全力,唱到喉咙嘶哑。
这天晚上,我睡的不好,那个人嘶哑的歌声萦绕在我的梦里让我时时惊醒。第二天,我照例在六点钟起床,混混沌沌洗漱完,到教室里准备早自习,可做的第一套化学选择题,正确率就不尽人意。
看着习题册的好几个叉,我深吸一口气,合上笔帽。
现在不过早上六点半,自习教室人只有零星几个。我站在教室窗口,能一眼看到被晨光照亮的校园主干道,和上面的零星几个早起之人。
发了一会儿呆,脑袋里的月考目标反复盘旋,逼得我做回座位上,看起错题。
学校很快通报了唐文和其他几个去北京参加竞赛同学的获奖情况。
这一次可谓是收获颇丰,除了唐文之外,有一个女生得了数学的省金牌,还有两个铜牌。这些亮闪闪的战绩都给他们提供了名校的入场券,他们不再需要孤注一掷地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高考上。
余动拉着我在光荣榜下面站了好一会儿,在对每一个获奖同学啧啧称赞之后,和我打听起唐文现在的具体情况。
她开玩笑地问我,唐文是不是以后都不用来上学了。
我笑了笑,说也许吧,就算他没得奖,来不来上学也不会对他的成绩有什么影响。
余动歪了歪头,说这倒是。
很快,对于这一部分天之骄子的关注度逐渐地降低,大部分人的命运还得看高考,大家都自觉减少了休息时间,基本将所有的空闲都用在了学习和做题上。甚至连平时吵闹的课间都变得安静无比,这一个个十分钟的时间变得弥足珍贵,不是被用来补觉,就是抓紧再刷几道题目。
环境在逼着你紧绷,可从高三开学到第一个月考,我的状态实在是差强人意。
上课的时候忽然很爱走神,大脑能自觉屏蔽掉老师的讲课,思维飘的飞远。有的时候在自习教室刷着题也能走神,等回过神儿来的时候,草稿纸上多了很多不明所以的涂鸦。
长此以往,我遭不住了,在又度过了一个堪称混沌的下午之后,我回到宿舍洗澡。
热水冲刷着,我站在喷头下深刻反思,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我该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我打了一个寒颤。活了十七年,我是绝对不能够接受自己因为失恋而成绩下降,郁郁寡欢,最后自毁前程的。
我这样想着,脑子里忽然开始浮现唐文搂着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子,手持清华毕业证走向人生巅峰,而我高考发挥失常,对着成绩欲哭无泪,身后是发狂的我爸我妈。
“凌齐,你要重蹈我的覆辙吗?就为了一个你暗恋的男生,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太让我看不起了。”想象当中的妈妈开始咆哮。
画面太过于惊悚,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洗好澡后,麻溜地回教室开始学习。
而且,谢天谢地,我的状态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