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天刚亮,天光透过窗帏,长而密的睫毛微微煽动,江雀摸过床边柜子上的手机,“才六点?”
生物钟的影响让她再也睡不着,终于不用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赶去学校,赖在床上继续催眠自己。
许是昨天考完试之后到今早足足睡够十二个小时,导致她现在无论背多少知识点都没有半分困意,回笼觉的计划被打破。
鬼使神差地点开和喻槐安的聊天框,猜想他的生物钟应该比自己的更灵敏。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喻槐安书写的进程,微微蹙眉,把手机点开,发现是她的消息,骤然弯起嘴角,放下手里的笔,快速敲响手机屏幕。
江雀:喻槐安,你睡醒了吗?
喻槐安:没有,在写东西。
江雀:写什么?你不会准备在暑假弯道超车吧!
冰冷的手机屏幕倒映出他的笑脸。
因为昨天他采访时提到的“保送”和“情书”,今天一大早就有不少自称新闻行业的工作人员,想要对他进行更深层次的访谈,他们想公开喻槐安高考时在语文试卷上写下的“情书”。
但全都被他果断拒绝了,网络信息的影响非常快,他不想让江雀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大众议论的重点是什么。
放下手机后,继续回忆当时笔下的内容,细碎的字迹倒映瞳孔中,数不尽的言外之意和无数次的欲言又止,他希望这一次她能够明白。
日落时分,橘黄的光晕染着天空流光溢彩的云朵,晚霞为暧昧的夜晚埋下伏笔。
酒吧内,江雀坐在深色的皮质沙发上,在周围的鬼哭狼嚎中接通江之南发来的视频邀请,捂着耳朵去听江之南送来的毕业祝贺词。
注意到小小方框里的人肩膀上有一串镜像后看不懂的英文单词,江雀对着手机的收音口大喊着:“你肩膀上的文身是什么意思?”
“我看看。”听见她和江之南的对话,旁边的程简放下手里的饮尽的酒杯,拿过她的手机,对视频中的江之南挑眉调侃道:“我知道,是检疫合格的意思。”
毫无意外,手机里传来江之南的怒吼和谩骂。江雀白了两人一眼,没再去管。
程简比江之南先一步挂断电话,好像这样他才算压过江之南一头。
迷离的灯光,随意穿梭在不同卡座的人群,骰子撞向杯壁发出的声音,十八岁的他们对这些充满好奇心。
但最具吸引力的,还是酒精。
四个人当中只有程简不是第一次尝酒,早在年初,他就在程舒语的带领□□会过酒精的魅力。
一杯“葡萄成熟时”,甜腻的葡萄与酒精的碰撞在舌尖晕开,余音第一次触摸到自己隐匿身躯之下自由的灵魂。
每杯特调的鸡尾酒江雀都不放过,全都浅尝一口,完全不知道混着酒喝是最容易醉的,只是几分钟她就红了脸。
结果就是江雀和余音两个人卧在卡座的角落开始说胡话。
江雀搂着余音的脖子,不肯松开,大声冲众人嚷道:“朕就说,爱妃是狐狸变的!大家都不信我!”
被牢牢固定住的余音,意识稍微清醒些,大力拍打着她的手臂。
感受到疼痛的江雀赶忙松开手,还没等人喘过气,双手捧起余音的脸,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好看,你长得真好看!”
她说着,嘴巴就要贴上余音的脸。
程简看不下去,伸手把黏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拽着余音的手臂往自己的怀里拉,直愣愣地盯着醉得满脸通红的江雀,“你怎么喝多了就变身色鬼!”
听到程简说自己是色鬼,江雀粗着脖子指着程简的鼻子反驳道:“呸,你才是色鬼!”
江雀不仅嘴上骂骂咧咧,两只脚也开始打架,身体一个趔趄直接摔在沙发上,正面朝上的姿势,她抬起两只乏力的手臂,指望谁能拉自己一把。
好在喻槐安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他只尝过一口就不再继续,所以当下只有他是最清醒的,其次就是程简。
酒吧里的声音实在嘈杂,喻槐安一手撑在沙发背上,俯身去听江雀嘴里念叨着什么,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心,想要把她拽起。
可她躺在沙发上突然没了想要起来的意思,手上突然用力,反倒把喻槐安也拽向自己,喻槐安的五官放大在她深不见底的瞳孔中。
喻槐安的手臂用力撑在沙发上,才避免自己的鼻子没有撞向她的额头,她的身体完全被他笼罩住。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他的目光游走在她的眼角眉梢,绯红的脸颊,红润的嘴唇,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
她微眯着眼,双手捧起喻槐安的脸,“诶,你也长得好看!”
江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宝贝,指腹在他冰冷的唇瓣上摩挲着,微仰着头,她的唇慢慢贴近他的脸,看得出来,她想要亲吻捧在掌心的宝物。
“嗡嗡嗡——”放在吧台的手机因为长时间的震动,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喻槐安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任由她的鼻尖擦过自己的脸颊,他将她呼出的气息全部吸入,是浓厚又苦涩的酒精味。
在江雀就要贴上他的嘴唇之时,她听见了地板传来无比熟悉的音乐声,倏地推开身上的人,弯着腰去摸地上的手机。
上一秒还沉醉在温柔乡的喻槐安此刻正捂着脸吃痛地看着她。
没有什么比江牧的名字更能让她清醒过来,她接通响了许久的电话,声音怯懦,“哥?”
“几点了,还不回来?”
手机里传来江牧不耐烦的声音,江雀噘着嘴点亮手机,发现离自己和他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赶忙换上卑微的语气,“我马上就回来!”
江牧在电话那头说,“喝了多少?我来接你。”
“没有,就喝一口。”江雀手捂着鼻子,努力去闻自己口腔里的味道。
挂断电话后,江雀赶忙找来几瓶矿泉水,之后又跑到洗手池前,喝一口又吐一口,直到嘴里的酒味淡了不少,还是不放心地抓着衣领用力去嗅。
双手掬起一捧清水,拍打着脸颊,意识完全清醒,领口也浸湿一小块。
回到卡座后,江雀看见喻槐安的脸颊有一片突兀的红,好奇着问:“我记得你也没喝啊?怎么你的脸比我还红。”
喻槐安在她的表情里读不出一点内疚,知道她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随便找了个借口:“刚才,不小心磕红的。”
“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吧。”江雀摇摇头。
昏黄的路灯,空中飘起金色的细雨,街道上除了程简和余音再无他人。
程简撑着手的伞架在余音的肩膀上,好让她的步伐不会太偏离伞下。
走着走着,余音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盯着程简。
哄了她许久都没反应,程简索性也不走了,同她面对面站着,“看我干嘛?喜欢我啊?”
因为初尝高度数的酒,余音的脸颊泛起红晕,愣愣地点着头,“喜欢。”
“喜欢我还是喜欢江雀?”程简挑了挑眉,故意为难她。
提起江雀的名字,余音突然笑起来,“都喜欢,都喜欢。”
这个答案程简不满意,发出“啧”的一声,故意侧身不理她。
知道他生气了,余音瞬间改了口风,拽着他的衣角,小声说道:“喜欢你。”
程简的身子虽然和她不同方向,但手里的伞却是完全偏向她的。
“那你说只喜欢我。”他故意诱导她重复自己的话。
“只喜欢你。”
“我不信。”
余音乌鸦学舌似的跟着他一字一句念着“我喜欢你”,见他还是不满意,于是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显然,程简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扰乱了思绪,他僵在原地,手里的彻底倾斜,掉落在地。很快,他的耳朵比她的还要红。
半晌后,程简意犹未尽地说道:“再亲一下,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余音娇嗔地噘起嘴,小声骂他,“贪心鬼。”
她刚落的脚后跟再次抬高,主动的亲吻被程简打断。
程简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俯身下去,手指轻抚着余音的微烫的脸颊,他稍稍偏头,充分感受着她并不平稳的气息,努力克制住心中翻涌成浪的爱意和欲望。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青涩笨拙的吻只敢落在她的嘴角,还是尝到了一丝葡萄的甜味。
他撩开她的长发,弯腰埋进她的颈窝,用力去嗅她藏在酒精下的味道。
他们在无人的街道相拥。
他在无数个夜晚想要冲破冰冷的手机,真切感受她的体温,所有的想法在此刻有了答案。
在等待江牧的时间里,喻槐安陪着江雀站在树下感受晚风,他从口袋里拿出折叠工整的信封,放在她眼前。
“这是什么?”
江雀接过他手上的信封,上面写着“江雀亲启”。
“这是写给你的情书。”
关于喻槐安的秘密正在一点点揭晓。
“陆远舟给你写过情书,我认为自己对你的喜欢只会比他更多,所以我写下这封情书,并且亲自交给你。”
之前是因为酒精才脸红,而现在的脸红是因为喻槐安突如其来的告白。她支支吾吾地说着:“所以,你喜欢我?”
“嗯,我喜欢你,江雀。”
心中有无数朵烟花被他点燃,绽放在她的世界。
马路对面,江牧不耐烦地按响喇叭。
因为喻槐安的告白被暂停的空间此刻也因为江牧被终止,江雀回头瞥了眼车里坐着的江牧。
她捏紧手里的信封,身体向他靠拢,嘴唇凑近他的耳朵,月光照进她的眼底。
“喻槐安,我也喜欢你。但是,我必须回家了。”
她转身小跑离开,只剩喻槐安站在原地,看她和晚风一起消失在视线中。
记忆里的青春总是转瞬即逝,但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而是下一篇乐章的前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