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在休息室等待主持人播报名次的余音紧张得捏紧裙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口罩早已不知所踪。
喻槐安和外公外婆坐在电视机前，听见台上的主持人从后往前开始念，第三名，不是程简；第二名，不是程简；第一名，还不是程简。
外婆指着电视机大声问，站起来的动作吓醒脚边熟睡的来福，“怎么程简不是第一啊？我觉得他可比之前那些讲得都好。”
外公见状赶紧端着杯子，送到她手边，“别激动，说不定是裁判看错人给错分了。”
喻槐安的神色略微黯淡。
电视机前，同样期待结果的江雀和江牧听完主持人的话瞪大了眼睛。
江雀一巴掌将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义愤填膺道：“黑幕！程简绝对被黑幕了！”
而程简的妈妈听完更是顿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快速点亮手机的屏幕，拨通电话，“李导啊，这个主持人大赛的第一名怎么不是那个讲得最好的小伙子啊？”
导演看着手机的来电显示，慌忙走出演播室，“哎呀，您也知道这个比赛的主办方投了不少钱，那还是想让自己的……”
程简的妈妈一下子就明白导演的意思，懒得继续和导演掰扯，问得直接：“行，那你告诉我这次的主办方是谁。”
得到回应的女人蜷着手指重新拨出另一串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打通，想来电话那头的人正和她一样坐在电视机前。
“哎呀，刘总啊。我正看电视呢，刚好看见你女儿和我儿子参加同一个比赛。我打电话问了一下李老师，李老师你知道的吧，就是咱们岐江资历最深的主持人，可李老师说我儿子讲得蛮好的呀。”
女人终于停下脚步。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知道程简是我儿子呢！”
女人手握着电话，红唇扬起，假装惋惜地继续说道：“还有你女儿最近上我的课表现不太出色，再加上袁总的儿子和你女儿的志愿是同一个学校，我也正愁呢，这要是被袁总的儿子赶超了，你说……”
“是的呀，做家长的都是为了孩子好。那我手里的名额还是先替你女儿留着，毕竟她平常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
挂断电话后，女人嫌弃地将手机扔远，手指不断叩击着大理石材质的茶几。
“老程，你说说，刘总她女儿一个学话剧的怎么什么都要沾边，平常那些唱歌跳舞的比赛我就懒得说了！怎么主持人的比赛她都要去参加，就他女儿那两下子，也配和我们儿子争第一？”
来不及过多感动的程主任擦干自己的泪，又尽力安抚着脸涨得通红的老婆，手拍着女人的后背，“消消气，估计一会儿就得重新排名了。”
在电视频道进入广告的时间，程简站在休息室门口，鼓着腮帮子重重吐出一口气，整理好领口略微歪斜的领带。
余音的眉毛微微蹙起，抿了抿唇，轻轻拍着他的手臂，“没关系，你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程简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放心，我没这么脆弱。”
即使早就预料到结果，但真要面对的时候，还是很难做到真的不在意。
注意到他微微泛红的眼角，余音有些不知所措。刚想安慰，程简又被工作人员叫走了。
程简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推上舞台，看着底下突然又忙碌起来的裁判和导演。
摄像机重新转向舞台，程简的肌肉显然更快一步，再次展现出灿烂的笑容。
主持人顿了顿身子，重新开口说道：“非常抱歉，因为我们后台的机器出现故障，根据裁判的多次核算，之前宣布的获奖人员有所改变。”
听见主持人说的不是比赛结束感言而是重新宣布比赛结果，原本嘴角就有些僵硬的程简更是咬紧了牙齿，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其他选手和自己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电视机前坐着的三位朋友同样瞪大了眼睛。
“啊？”
只光记得为别人鼓掌的程简，在听见自己是第一名的时候，他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主持人第二遍提及自己名字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
快步走到主持人身边，并不急着接过那人双手递来的奖杯，不真切的感觉依然充斥着他的大脑。
“确定是我？第一名？没搞错？”
得到主持人肯定的眼神，程简微微颔首，双手礼貌地接过奖杯。
话筒前，程简捧着奖杯，努力压下心中的激动，还是像从前那样发表获奖感言。
“好！这才是我儿子嘛！”站在沙发旁的女人，不停地拍响双手，笑得肆意。
看见导演关掉镜头，程简单手握着奖杯跳下舞台直奔休息室。
余音起身迎接“好厉害呀，程简，恭喜你！”
“一般般啦，不过是稳定发挥。”程简昂起下巴，捋着头发，可还是掩藏不住心中的得意。
程简接过她递来的外套重新穿上，笑道：“回家！”
地铁上的人虽然不多，但依然没有空座。程简和余音面对面站在车厢的连接处。
两人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余音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惊恐得眨眼看向程简，“怎么办，我的口罩不见了。”
只见陌生男人手里握着手机，迈着大步向两人走近。
“请问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熟悉的话语再一次传进耳膜内，余音下意识转过脸，往程简身后躲。
陌生男人皱着眉头想要努力越过少年去窥探他身后那人，走近一步追问道：“你应该就是余音吧？”
程简侧过身子，抬起握着奖杯的手横在两人之间，确保自己的身子能够完全挡住身后的人，笑着拒绝：“她不是余音，她是我妹妹，她脸过敏得厉害，不方便见人。”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男人只能就此作罢，转身之时目光却没有从程简身上离开。
等陌生男人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后，程简干脆将身子全部转过，正面朝向余音，用余光观察那人的动向。
地铁到站后，余音脚下一个趔趄，眼前漆黑一片，额头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肩膀被眼前的人稳住，抬眼看见少年象征荷尔蒙的喉结滚动着。
她轻声向他道谢，于是扭过头去看窗户里两人的倒影。
自己的头顶只能够到他的下巴，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看他的时候已经需要仰头，而身边的少年却一直保持低头的姿势。
银白的霜洒在地上，让人不自觉裹紧衣帽。
两人并肩走着，程简吸了吸鼻子，“小狐狸，你过年准备去哪里？”
“我过两天就要进组了，而且这次要拍很久。”她摇摇头，小声哈出一口白气。
“多久？”
“大概三四个月吧。”
程简低头看着两人脚下的影子，下次再见她，应该是春末初夏。
演员最怕的就是没有戏拍，但她现在名声正胜，来找她合作的导演越来越多。
本应该为好朋友感到开心的，心情却莫名开始低沉。
“既然新年没办法见面，那这个就当送你的新年礼物吧。”程简停住脚步，握着奖杯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我不要，这是你今天才赢来的。”
他强硬得把奖杯塞进她的手里，好像手里拿的是烫手山芋，赶紧将手背在身后，“那你先替我保管，我家的奖杯多得暂时没地方放了。”
余音没办法，只好无奈接下。忽然想起些什么，指着他的胸口问，“你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吗？”
“什么？”程简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望向大衣，故意捉弄她，“我的胸肌，你想看呀？”
没了口罩的掩饰，她的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她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加快脚步，决定今天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终于在小区门前，余音本想转身和人告别，又想起那人不正经的话，咬着下唇决定遵守自己的诺言。
身后的少年突然高声喊道：“余音，新年快乐，明年再见！”
“新年快乐，程简，明年再见。”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胸针。
小王子手里捧着玫瑰花。
刚踏进玄关的程简，就看见沙发上等候多时的爸妈，忍不住炫耀道：“爸妈，我是不是证明了绝对的实力就是可以战胜资本！”
“我儿子真厉害呀！”程简的妈妈听见开门声，一路小跑到程简面前。
沉浸在妈妈的一声声夸赞里，他有些飘飘然。
程主任见人空手而归，好奇道：“你的奖杯呢？”
“奖杯……嗯……不小心弄丢了。”
程简随口扯了个谎，以为能应付过去。
只见妈妈抬手擦着本就不存在的泪，悲伤说道：“哎呀，儿大不中留啊！门票，我和你爸连摸都没摸着，现在连奖杯都只能在电视上看看了。”
“我亲爱的妈妈，你继续演吧。我洗澡去了。”他脱下鞋，头都没回，一边扯松领带一边向卧室去。
愣在原地的妈妈跺着脚，大声抱怨道：“这小子，越长大越不好玩！”
明月星稀，整座城市仿佛进入冬眠，点点灯光下只剩心有所念的人。
余音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摸黑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金灿灿的奖杯，手指捏着胸针的轮廓，想起额头撞向他胸口时的触觉，除了柔软的大衣还有一些坚硬的固体。
“没有人会在西装里别胸针的。”她摇摇头，开始自我劝说。
低头看见抽屉里，除了静静躺着的色泽光亮的胸针，角落里还放着有些落灰的白色发圈。
她伸向发圈的手还是收回，关上抽屉。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谭应钦，甚至是逐渐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