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刚走进校门，看见熟悉的身影，程简小跑着上前搂住人的肩膀，“你怎么没穿我送你的新鞋？”
“昨晚下雨了。”喻槐安被他突然的动作晃了身形，抬手拉好书包肩带。
“你还挺细节的。”知道喻槐安并不是不喜欢自己送的礼物，程简松开箍着他脖子的手，漫不经心地跳过地上的水坑，“今天晚上好像有个什么讲座？”
“青少年性教育讲座。”
关于“性”的信息，程简了解到最多的是在朋友深夜发来的链接里，是在同龄男生说出的脏话里，也是在某一个清晨发现自己弄脏床单而恐慌的瞬间。
当“性”暴露在阳光之下，从喻槐安嘴里赤裸裸说出来的时候，程简不禁耳廓透红。
喻槐安的余光瞥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轻咳着嗓子，“这也是帮助我们正确面对青春期的生理和心理成长的一部分，和你想的那些，不一样。”
“我……我可没想，你别瞎说！”
喻槐安甚至没有讲出半个禁忌的字眼，程简却像是被他看穿一般，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教室里，余音在座位上坐立难安。她不确定自己的裤子是否被沾染上，更不敢随意乱动，打电话给江雀也没有回应。
程简见她扭扭捏捏，一脸囧样。他放下手里的书包，悠悠开口：“你怎么了？”
“我……我来那个了。”她咬着下唇，音调越来越低。
那个？那个！
程简搭在书上的手指突然滞住，片刻后，才抿着唇说道：“那你去厕所。”
余音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对于她不去厕所不是因为不想去，而是去不了的这件事情程简是后知后觉的。
他扭头看向窗外，比余音更为扭捏地开口：“你走前面，我帮你挡着。”
余音决定不等江雀了。她从桌上随意抽了一本书，双手捧着书背在臀后，艰难地向厕所移步。
跟在她身后的程简盯着地面，小声地提醒她：“你走得越慢越容易被人看见。”
“可是我没有带那个。”
第一次听见“那个”，程简还能明白，再次听见“那个”，程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没有带什么？”
他的追问让余音捏着课本的手指越发收紧力度，她不敢抬头看他，“就是春游之前我们去超市买的。”
“哦……”程简抓了抓头顶的碎发，“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进去。”
目送余音进了安全区域之后，程简一路狂奔进学校的超市。
他站在角落的货架前，各式各样的包装和不同的数字让他头晕眼花。
路过的同学看见男生出现在那里，很快就开始小声议论着。
平日里和他一起打球的朋友们也是不凑巧地出现在超市，他们故意吹着口哨调侃他，不留一点面子。
“程简，尿裤子啦？没有纸尿裤用这个代替啊！”
“程简，别告诉我你转性了……”
他本来就苦恼，再被他人开玩笑实在忍不下心里的烦躁，还是没素质地将他们一一骂走。
再次回到货架前，程简暗讽着自己真是活该。
偶然路过的程舒语看见角落里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人。她故意压低脚步声走去，大力拍着他的后背，“你在干吗？”
后背突然传来的痛感吓得他破口大骂，“神经病啊！”
看清来人是程舒语之后，他像是遇见救命恩人一样，拦住她准备离开的脚步，拽着她的手臂，“哪个比较好用？”
“你买这个干嘛？”
程舒语充满玩味儿的眼神盯得他心里发毛。
“你快说啊！”
程舒语从不免费帮人做事，她半眯着眼，冲程简挑了挑眉，“拿你朋友的联系方式和我换。”
“哪个朋友？”
程简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无论是谁，就算是玉皇大帝他都会给，左右不过是一个联系方式。
“喻槐安。”
“成交成交。”他一刻也不想多等。
程舒语从货架上拿出自己平日里用得最多的放在他手里，走之前还不忘提醒着他，“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程简焦急等待结账的同时快速把她要的联系方式发送过去。
与此同时，教室里正襟危坐的喻槐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出卖了。
他眉头紧皱，手里捏紧黑色塑料袋往教学楼走。
站在女厕所门口，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女生，他笑着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女生，“麻烦你给余音，谢谢。”
茫然的女生打开手里的黑色袋子，瞬间明白程简的意思。
程简站在走廊上，仰头望着澄蓝的天空，重重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程简。”余音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强装镇定，“弄好了就回去上课吧。”
余音想起之前他在超市羞涩的场景，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不好意思吗？”
“时代在进步，我可不是像他们一样幼稚。正确看待男女生正常的生理现象而已。”
虽然没办法将喻槐安的话完全复述，但是程简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讲座在所有高中生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枯燥的，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可今天的讲座内容，让他们又羞耻又充满探索欲。
讲师在谈及女性生理期的时候，台下的女生都会下意识低头或是想着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但江雀没有，她坐得笔直，有时也会和旁边的同学细心解答一些她们不懂的问题。
不是所有的家长都能在孩子第一次生理期到来之时讲清楚缘由。
让当讲师提到青春期的热门字眼“早恋”，台下一片哗然，甚至有不少男生在起哄。
江雀朝声音最大的角落处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小屁孩，吵死了。”
没过多久，江雀突然感觉腹部一紧，她捂紧肚子，弯着腰越过身边的人就朝外跑去。
喻槐安没来得及开口，已经不见人影。
他突然瞥见旁边座椅上留下的一道深红色印记，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他强装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讲师播放的视频上，他抿唇快速将椅子上留下的淡淡的红色印记擦干净。
手里攥住的一团纸巾，他不敢呼吸，不敢有起伏过大的动作。
他缓缓起身，在礼堂外找到垃圾桶赶紧又去洗干净手，等回到礼堂后，发现江雀已经端坐在座位上。
“怎么多一件校服？”
“我生理期，弄裤子上了。”江雀和大家一样鼓着掌，直接的话听不出更多的情绪。
系在江雀腰间的校服外套是高年级女生在厕所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好意给她并亲手帮她系上的。
“谢谢你，学姐。衣服我明天洗干净还你。”
“女生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衣服不用还，反正我也快毕业了，送你啦！”
江雀垂眸看着腰上的校服，觉得女生说得有道理，但衣服还是要还的。还没问女生的名字，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喻槐安沉思了片刻，动了动唇，“会不舒服吗？”
“还好，没什么感觉。”江雀眨了眨眼。
“我听说女生来例假都会很痛的。”
“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一样，症状也会不同……而且，还有止痛药。”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要等到明天，痛感会达到顶峰，她需要在明早吃下止痛药才是最有效的。
“嗯，知道了。”
放学后，两人走出地铁站，江雀让他在路口等等自己，她去买点东西。
江雀在货架前仔细挑选了一番，在准备付款前手机不识相地关机了。她把东西放在柜台，立刻求助喻槐安。
拒绝多花两毛钱换一个袋子，喻槐安很自然地帮着她把东西收进书包，直到塞不下。
“我拿着，走吧。”江雀低头拉上书包拉链，手里大大方方捏着卫生巾。
在这个夜晚，他们丧失了对现实世界的正常反应，完全陷入在一个充满馥郁又□□的幻想里，他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每一次受到视觉上的震撼和冲击的力度只会越来越强烈。
他们捡起地上团团的纸巾或是冲一个冷水澡，却还在回味那野蛮，失去秩序的感觉。
直到最后一个闹钟响起，江雀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又是来不及吃早饭的一天。
果然和她猜想得没错，刚走进教室就感觉腹部一阵绞痛。
喻槐安见她脸色发白趴在桌子上，温声道：“你不是吃药了吗？”
“空腹不能吃药。”江雀有些不耐烦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几分钟后，喻槐安再次开口，“那你先把这个吃了。”
江雀扭过头，看着桌上突然出现的面包和牛奶，她皱着眉头坐直身子，撕开包装一口一口啃着。
这顿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早餐事实上是喻槐安挨了一顿骂才换来的。
知道她没吃早饭，喻槐安飞奔进学校超市，拿了江雀平常最喜欢的面包，再等老板把牛奶温好。
回到教学楼的时候还是迟到了，被值日生拦下。
刘老师本来就心情不好，看见他不仅迟到手里还拿着零食，心情更是跌到谷底。
哪怕明知故犯的是年级第一的喻槐安，同样逃不过挨骂。
等刘老师骂累了，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下不为例！”
“好的，老师。”
他只是察觉到握在手心的牛奶慢慢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