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地上融化的冰淇淋让喻槐安当即神思恍惚，巷子里传来嘈杂的声响，很快又陷入一阵寂静。
看着校门口零散往外走的同学，程简不以为意道：“会不会还在教室啊？拿个作业这么磨蹭。”
越是靠近巷口，喻槐安忐忑的心情愈发强烈。直觉告诉他，江雀一定在巷子里，他抬脚向巷子深处跑去。
身后的两人一头雾水地跟在他身后，不明白江雀怎么找卷子会找到这里。
巷子里的众人听着由外至里渐近的脚步声，纷纷转头。
江雀透过人群的缝隙，只见喻槐安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却看不出他的情绪。
再次遇见这群人，喻槐安眉头紧皱，眼皮下压遮住一半瞳孔。
“终于又见面了。”刚才挨了一巴掌的男生见来人是喻槐安，嘴里发出“啧啧”声。
余音见巷子最里处的人没有穿校服，有人的手指里夹着将要熄灭的火光，而江雀被人包围在中间，书包肩带滑至臂弯，头发乱糟糟的。
她见这群人虽然打扮成熟，但长相依然青涩，猜测他们一定是辍学后混迹在街头小巷的人。于是她手捂着唇，发出阵阵咳嗽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被堵住脚步的江雀趁男生分心之时，屈腿抬脚朝男生的□□用力踢去，男生立刻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弓着背，侧倒在地上。
即使下身传来的痛感让男生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咬紧腮帮，吃力地挤出几个字，“别让她跑了！”
其他七八人很快就明白意思，迅速挥舞着拳头就要朝即将逃跑的江雀扑去。
电光火石间，江雀认出最先朝自己来的女生就是刚才把她拖进巷口的人，她快速撤步，一个侧身躲过即将撞上自己的人，反手抓住女生的手臂，模仿着女生的动作将她全力甩在地上。
头顶的灯光开始忽闪起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喻槐安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抬脚踢向下一个就要朝江雀跑去的男生腰间，见男生倒地后并没有放弃，他咬紧牙关抡起右手朝男生小跑而去。
人群以外的程简感觉身体里涌上一股热流，将身后的余音往外推了些，“你站远点。”
话落，他立刻松下书包随手扔在地上，大步朝前走去的同时，脚掌落在疼得在地上打滚的红发男脸上，挑眉笑道：“你躺着好好看吧。”
男生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颤抖着手指摸出口袋里的准备的小刀，就要往程简的腿上捅去。
余音将暗处的一抹光亮的形状看得清楚，冲里面的人大声喊着，“程简小心！”
程简反应极快地抬高了腿，但还是让锋利的刀片擦过脚踝，皮肤传来的丝丝刺痛感此刻就是最好的兴奋剂。他抬脚将男生握刀的手用力踩在地上，脚后跟细细碾磨着男生的掌心。
银色的小刀被程简一脚踢开，另一只腿猛地朝男生的小腹踢去，他背对着余音，弯下腰，手掌轻拍着男生的头顶，扯了扯嘴角，“听话。”
躺在地上的男生完全没了之前的气焰，只能大口大口吸着凉气好缓解手上和腹部的痛感。
没想到这群混混这么耐打，江雀皱紧眉头，一个人对付三个还是有些吃力，好在程简来得及时。
程简双手握住旁边的灯杆，身子轻盈一跳，横腿在空中成功击退江雀身后的男生，他低沉着嗓音冲江雀说道：“我可是得了江牧哥的真传。”
“为什么我哥只教你。”江雀一只手嵌住女生想要扯自己头发的手腕，虽然嘴上埋怨，目光却凶狠。
巷子深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人影交织成一团。
余音看着那些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混混们被三人扔进墙角，她小跑到几人面前，挨个关心，确定大家都没受太大伤才放下心来。
绑好散乱的头发，江雀居高临下地指着半躺着的红发男生恶狠狠地说道：“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其中的一名女生半跪在地上哭喊着，向他们屈服。
显然，混混们也没想到岐江中学的学生居然这么能打架，尤其是面前的女生和站在旁边脸上在笑着，眼里却藏着刀的男生。
“差不多了，回家吧。”程简接过余音递来的书包，重新背好。
江雀转身拉好书包肩带，神采飞扬地说道：“刚才我那一脚够他几天都下不了地。就是可惜了冰淇淋，我都还没尝几口！”
“那我给‘岐江女侠’再买一个。”余音伸手将她的碎发撩至耳后，牵起她的手快步走在走到冰淇淋店。
身后跟着的喻槐安见她活蹦乱跳的模样，眼中的戾气渐渐收起，江雀比他想得更加勇敢无畏。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实在很难将眼前大口吃着冰淇淋，笑容单纯的少女和刚才巷子里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与四分五裂的音乐交织在一起，黑夜不再沉寂，隐秘处的狂热便开始肆意生长。
地铁上，程简和余音希望江雀能把事情的起因从实招来。
江雀无奈地耸了耸肩，指着一旁的喻槐安淡淡开口，“是因为上次我刚好从他们手里救了他，结果他们今天就找上了我。”
喻槐安对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后怕，还是决定告诉三人自己为什么会被混混纠缠。
“我上初中的时候，同桌也是混混，他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有一次他问我要不要在晚自习结束之后，和他一起去网吧偷东西。”
“他说自己已经摸清了网管换班的时间，让我去帮他打掩护，事成之后分我一半。我没有答应他。”
“我趁着休息的时间，跑去网吧和老板说明了情况。等到第二天，我的同桌没有来学校，听其他同学说，他昨晚在网吧准备偷钱的时候，被老板抓了个现行。”
“具体怎么处理的我不太清楚，但是之后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程简紧着眉头问：“难道今天躺在地上的男生就是你之前的同桌？”
“不是，今天躺在地上的是他的朋友。我之前的同桌后面好像又干了一些违法的事情被关进少管所了。因为他偷窃的事情只和我透露过，他被抓之后耿耿于怀，一直说要报复我，所以他的朋友偶尔会来找我的麻烦。”
江雀一手握着扶手，一手拍着胸口，“没关系，以后有我‘岐江第一女侠’在，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别吹牛，你都打不过我。”程简轻笑一声。
“打不过你那是因为我哥没教我。”
对于她的武力值不如程简这件事，她一直都很在意，但她也没办法，都怪江牧只教她一半，而程简却学会了江牧所有的散打技术。
对于事情的全部，喻槐安还有一小部分没有交代。
其实他转学也是因为在之前的学校总是被混混们打扰，没想到转学之后他们还是能找到自己。但现在他被堵的理由是混混的妹妹说喜欢他，在学校门口堵他也是为了和他谈恋爱。
喻槐安觉得这一部分实在羞耻，他说不出口。
坐在书桌前的程简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赶忙收起手里的绷带，回头问站在门口的程主任，“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今晚开了个会，回来就晚些。”
感受到脚踝有液体滑过的触感，程简连忙催促道：“那你赶紧去睡觉吧。”
在门即将要掩上的一刻，他又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叫住门后的人，“对了，爸，我今天看见有好几个混混在校门口乱逛，好像在等人。”
被人这么一提醒，程主任想起最近这几天却确实出现一群不穿校服的人在学校门口游荡，沉了沉眼眸，“行，明天我向学校提议，看多装几个监控或者增加几个保安。你写完作业也早点睡觉吧。”
等到门彻底被关上后，程简才将腿架在书桌上，鲜血流出滴在地上，程简赶忙擦了些药，又将绷带缠了几圈在脚踝处，自言自语道：“没关系，我江牧哥说过，打架没有不受伤的。”
他的语气听不出难过，更多的是庆幸和得意。
程简将程主任的话复制在四人的群聊消息中，很快就收到了江雀的回复。
江雀：关键时刻还得看关系户！
被江雀这样称呼，他并不生气，突然也觉得当“关系户”的感觉挺好的。
喻槐安看着他们的消息，往日的孤军奋战不再提及，血液里绽放出无数朵名为“勇敢”和“友情”的花。
他们比喻槐安想得更勇敢，也更真诚。
他在日记本空白的一页重新拿笔写下：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知音难觅，何其有幸。
连着几天放学后，四人发现校门口的巡逻保安和周围的监控确实比之前更多了，甚至连巷子里常年损坏的灯都修好了。
之前那帮混混因为来岐江中学的次数多了，保安们也有些眼熟他们。所以等到他们再次出现时，保安们就抄起家伙暴力驱赶着混混，混混们这才死了心，再没出现过。
学校宣传片的投票也接近尾声，余音成功把程简挤下成为第三名，而程简则刚好卡在第四名。
直到学校关闭了投票页面，江雀才得以安心吃饭。
食堂的角落里坐着程舒语和谭应钦，两位年级第一共进午餐的情景，很难让别人不注意到。
他们两人之间却有不少的流言蜚语，有人说他们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地下恋情。在学校这种不大的圈子里，这样荒谬的猜测还是有很多人是相信的。
但在他们双方眼里，对方不过是一个比较聊得来的同学罢了，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余音趁着扭头和江雀说话的瞬间，余光偷偷看向角落里坐着的程舒语和谭应钦，她心痒难挠。
她认为很少有人会拒绝程舒语这样漂亮高傲的孔雀，但一定会有不少人拒绝自己这样别扭的丑小鸭，哪怕成为白天鹅，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只。
程舒语早已习惯了他人的注目礼，冲对面的人扬了扬下巴，淡淡地开口：“学校的宣传片最后只要前两名参演，你知道吗？”
“不是说前四都有可以吗？”谭应钦停下动作，反问着她。
“领导们改主意了，是今天宣传部的老师亲口和我说的。”程舒语轻轻叹气，惋惜地看着远处余音的背影，“余音之前还发朋友圈说想要和我一起拍，我本来也挺期待的，这下看来没戏了。”
谭应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挑眉一笑：“你会期待？”
“那你呢？你不期待吗？”程舒语回以他同样的笑容。
两人都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是因为他们都无意中发现了对方的秘密，并且又默契地绝口不提。
午后，谭应钦敲开宣传部办公室的门，和老师交谈了几句后就礼貌离开。
在春末初夏这样小心翼翼又踌躇不决的季节里，他选择将旖旎风光藏进影子里。
办公室内，余音收到老师的消息，这次学校的宣传片拍摄主要由她和程舒语一起完成。
余音有些意外，“老师，不是前四都可以参加吗？”
“是这样的，学校临时改了方案，只需要前两名就好。但是谭应钦说自己有镜头恐惧症，怕影响观感，刚好你顺位顶上。”
“这样啊。”余音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本来想参加的原因就是能够借此机会能多和他接触，结果被告知只有排在前两名才可以参与，心里凉了一大截。
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结果他又主动放弃，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程简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是开心的，并不难过自己失去了拍摄的机会。
教室里的江雀并不知道准确消息，只听其他同学谈论前两名才能参加拍摄，她替余音感到惋惜，自己不能亲眼看她表演了，难免心怀沮丧。
喻槐安见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低头从抽屉里拿出外婆给他准备的橘子，放在她的手边，“吃甜的会让心情好一些。”
“谢谢。”江雀剥完橘子皮又递回给他一半，“你也尝尝。”
喻槐安接过一半的橘子，心想，还好不是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