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恕人于过
只见一匹棕色骏马缓缓踱步过来,武小四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是从小六子刚刚逃跑的方向而来。
这匹马,他认得,正是小六子刚才骑乘的那匹。然而此刻,马背上却空无一人,小六子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
武小四一惊,难道小六子遇害了?那刺客并非只有这二人,而是分两批追击。难道其中一批早已在前方设下了埋伏,小六子刚好撞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从而惨遭毒手?
想到此处,武小四浑身冰凉,心中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野火,熊熊燃烧,瞬间将他吞噬。
他咬牙紧盯着刘一手的方向,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仿佛要将那一切不平都化为利剑,刺向敌人的心脏。
他紧握手中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这把剑上。剑身微微颤抖,发出嗡鸣之声,与他内心的怒火产生共鸣,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仇恨与愤怒。
武小四全身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每一根神经都仿佛被愤怒点燃,释放出强大的力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胸膛深处喷薄而出的怒火,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的愤怒而变得凝重,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的愤怒助威。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每一步都如同雷霆般震撼,仿佛要将愤怒的力量踏碎地面,传递给整个世界。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恨意,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一种对不公与邪恶的愤怒。他不再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而是一个被愤怒驱使的战士,准备用他的剑和怒火,去扞卫心中的正义和尊严,去为小六子讨回公道,让那些刺客付出应有的代价。
就在武小四准备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时,他的内心深处似乎传来了一个微弱却又极具诱惑的声音:放弃吧,你并非他的对手,若贸然行动,只会白白送命。让神虚子来终结这一切,也算是对小六子有个交代了。
那个声音在武小四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劝诫他放下心中的仇恨,珍惜自己的生命。毕竟重生一次不易,不能因一个仆人的仇怨而再次将自己置于死地。
然而,武小四的内心却充满了挣扎。他既想为小六子报仇雪恨,又不愿因冲动而丧命。他紧握着长剑,汗水从额头滑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坚定。
突然间,武小四大吼一声:“不!”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在场众人一跳,纷纷看向武小四,此时的武小四像是刚从水中捞出一样,浑身湿透。
被定住不动的小六子努力的转动眼睛看向紫阳真人,想要知道为什么少爷突然和疯了一样在乱叫。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武小四提剑一跃而起,学着刚才老鹰那一招“天外飞仙”往刘一手头顶刺去。
在刘一手眼里,武小四的这一剑徒具其表,毫无威胁可言,只是他马上感觉到体内真气运转不灵,惊得亡魂大冒,努力侧身避开那致命一击。
但是仅仅避开了头顶的袭击,那一剑偏过头颅刺入到刘一手左肩之上。
武小四含恨一击,终于是刺中敌人,见一招得手,武小四运起浑身内力,真气仿佛不要钱似的往长剑流去。
“噗”的一声,刘一手的整个左边肩膀连同手臂在瞬间被炸飞,鲜血喷溅,半个胸腔的血肉一片模糊,触目惊心。
他疼得撕心裂肺,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刘一手不再顾忌神虚子是否会趁机出手,他右手紧握的链子刀猛地往左边一挥,意图将武小四的脑袋削下来。
然而,神虚子岂会坐视不理?他操控着那滴溜溜旋转的酒葫芦,巧妙地挡在了铁链的中间。
链子刀的铁链中间被酒葫芦一挡,顿时失去了控制,转而向刘一手的右肩砍去。这一刀下去,刘一手的整条右臂被齐刷刷地切了下来,鲜血如注,喷洒而出。
此时的刘一手双臂尽失,已经完全失去了还手之力。他惊恐万分,心中充满了绝望。而武小四则趁此机会,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剑,将刘一手的左腿从大腿处斩断。
仅剩一条腿的刘一手倒在地上,痛苦地呼喊着:“老鹰,救我!”
然而,此时的老鹰却还未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他呆立在原地,双眼瞪大,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武小四可不管老鹰会不会偷袭自己,提起手中长剑,再次一剑斩下刘一手仅剩的一条腿,然后将长剑当作长刀来使,拼命朝刘一刀身上劈砍,直到刘一刀没了声息,才喘着粗气的站起身来。
武小四站起身看向老鹰的方向,眼里全是怒火,老鹰看着武小四的眼睛,觉得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练气境的小菜鸟,而是面对一个深不可测的意窥境高手,自己的一言一行被对方无形的震慑着。
就在武小四缓缓朝老鹰走过去之时,林子里的小六子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慌忙呼喊出声:“少爷,您怎么了,少爷!”
武小四身影一顿,缓缓转过身,就看到小六子飞奔过来。
将手中长剑抛向一边,武小四朝着小六子的方向飞速跑去,到了跟前,武小四临空跳起,一脚踹向小六子,给小六子踹了个四仰八叉。
武小四怒吼道:“卧槽尼玛,你不是死了么?”
小六子被这一脚踹的差点就断了气,揉着胸口爬了起来,道:“少爷,我一直在后面林子里啊,怎么会死了呢?”
“那你的马怎么回事?”武小四指着那匹刚刚独自回来的骏马问道。
小六子看向自己回来的那匹马,暗道原来少爷是以为自己被杀,才突然疯了的。自己果然没有跟错人,少爷真是个好人。
武小四突然一把搂住小六子,抱的紧紧的,生怕突然失去了这个名为仆人,实则兄弟的小六子。
武小四此时心中激动万分,紧张过后又突然放松,只感觉到体内仿佛有一块玻璃碎裂开来,浑身又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这种异常武小四并未多想,而神虚子却突然点点头道:“成了!”
远处的老鹰回过神,有些震惊这练气境的小子怎么如此勇猛,居然能给神魂境高手致命一击,心中更是把那麦向宏骂了个半死,怎么会给他这任务,这小子身边那年轻的道士就如此厉害,更不要说还有一个年老的道士。
当即不敢久待,对神虚子拱拱手道:“道长,就此告辞,有缘再见。”其实心中却暗暗祈祷:最好永远别再相见。
神虚子正要点头放老鹰离开,武小四却突然推开小六子,转身对老鹰说道:“且慢。”
老鹰眼睛一眯,心道老夫确实不是那道士的对手,但对付一个炼气境的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还不等老鹰说话,武小四就接着开口道:“可是宋家派你前来?”
老鹰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武小四,手中紧握长剑,防备的对象自然还是神虚子。
武小四见老鹰不回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其实不用猜也知道,能让两名如此高手前来袭击自己,并且与自己有仇的,除了曹家就只有宋家了。这一问,也仅仅是为了证实心中的猜想。
武小四一把将刚才抛出去的长剑捡起来,对老鹰再次说道:“不知道前辈刚才的剑法能否借晚辈一观?”
这话一出口,不但是神虚子和老鹰没有想到,就连刚刚从树林里走出来的紫阳真人一样没曾想到。
老鹰张张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暗道自己这是被打劫了吗?而且还是一个炼气境的孩子打劫了自己?
神虚子转头看向自己的师父,暗道这小子这么一搞,明显不像是好人啊,他们这么帮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紫阳真人摇摇头不说话,神虚子也静待事情发展。
在老鹰看来,突然出现的紫阳真人好似一直全程旁观,而自己一直不曾发现他的踪影,连被他庇护的那个仆人小六子,自己都不曾发现。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个老道士,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人。更别说,那个中年道士,自己一样没有把握。
老鹰的脸皮抽了抽,仿佛像是被强迫了的小媳妇一样,开口缓缓背诵出一篇口诀:“剑随身动,身随心动。起剑如风,落剑如雷……”
片刻之后,老鹰接着说道:“此乃老夫年轻时从一片遗迹中获得,并无剑法名称,习练之后断定应是残片,完整剑法已不知在何处了。”
老鹰一边说,武小四一边努力记住,在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之后,武小四拱手道:“多谢前辈!”完全没了之前二人还打死打活的模样。
老鹰点点头,对紫阳真人和神虚子拱拱手后,翻身上马,掉头往府城方向而去。
武小四默默回想那篇剑法口诀,然后回头看向紫阳真人,道:“前辈刚才一直在那大树后面?”
紫阳真人回道:“没错!”
武小四咧了咧嘴角,转头又向神虚子拱手道:“刚才多谢神虚子前辈搭手相救。”
神虚子翻了个白眼道:“无需如此,十两银子即可。”
紫阳真人闻言,皱眉道:“价钱这么低?”
武小四相当无语,不理会紫阳真人,继续对神虚子问道:“神虚子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刚才为何要放那老鹰离开?”
神虚子捋了捋胡须,按道理他师父在场,他这样的动作似乎有些失礼。但紫阳真人向来不拘小节,对这些俗礼并不在意,因此神虚子便也无所顾忌。
只见神虚子沉默良久后才道:“这外号‘老鹰’之人,虽非大奸大恶之徒,但也绝非善类。他手上沾染的鲜血,既有恶人的,也有无辜者的。”
“贫道在府城之时,对他略有耳闻,他本人并非北方人士,是从遥远的西方一路游历过来。”
众人收拾好,骑上马匹,继续往列县方向前去,神虚子坐在马背上,继续讲道:“那老鹰,据说刚到府城之时,性格颇为直爽,言语间总是充满了热情。”
“并且他看不惯世间的不平事,总想着去伸张正义,管管闲事。后来不知为何,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少,整个人突然间就变得沉默寡言。”
“据知情人透露,老鹰曾远赴北连关外待了很久,那段时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当他归来之时,已不再是昔日那个豪情万丈的侠客。也就在那之后,老鹰才变得不爱说话。”
“再后来,老鹰便一直停留在灵同府地界,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四处游历。迫于生计,他最终选择接一些杀手的活,来养活他自己。”
“也就是在他做了杀手之后,他手上才沾染了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其实那可能并不是他本意,只是这种事他不接,便有另外的杀手去接,可能做的会更残忍。”
武小四听完,觉得这老鹰年轻时应该也是性情中人,只是后来接了杀手的活,就不分对错,对那无辜之人下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是神虚子说的也有道理,他不去做,那些人就不会死么?只是换个杀手罢了。
武小四摇摇头,顺着话题对神虚子道:“所以神虚子前辈认为他本性还是善良的,才会放他离开?”
神虚子点点头道:“没错,佛曰:恕人于过,当尽其全也!”
武小四瞪大了双眼,震惊道:“神虚子前辈,你不是道教的吗?怎么,你叛教了?”
神虚子翻了个白眼,道:“贫道只是引用一下那些秃驴的言论,它的意思是,要原谅一个人,就要原谅他所有的过错。”
武小四皱眉问道:“所以前辈觉得这话有道理,就原谅了老鹰所有的过错?”
神虚子回道:“有道理是有道理,但是不多。不管这话说的多好听,反正贫道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