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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两方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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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雪堂加强了守备。

    守卫见过邓通跟随谭鹤出入过,但也没让他进来,而是报给了谭鹤。

    很快,谭鹤便出来了。

    他看见邓通站在葬雪堂门口,身后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

    见到邓通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转身离开。

    沉默了一瞬,他还是没有避而不见,而是如往常一般笑着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果然,邓通沉声道:“谭鹤,傍晚破庙的人是不是被你所伤?”

    谭鹤眼睫往下一压,耐住性子道:“是。”

    邓通沉了声,“为何?”

    谭鹤神色冷淡,“他们对县令夫人施虐,我让他们尝一尝受伤的痛苦。”

    这无可厚非的语气令邓通深吸了口气,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你不该那么做。”即便是沉痛,邓通深吸气时也是克制压抑的,令旁人难以察觉。

    谭鹤毫不意外他的话,也不反驳,“嗯。”

    这一声嗯有打定主意不再那么做的意思,但在旁人听来,却更像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邓通默了一瞬,语气略带疑惑,“你究竟是怎么了?”

    闻言谭鹤反倒奇了,挑眉,“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一直如此啊。”

    邓通:“不,从前就算是不守规矩,也不至于有如此举动。”

    闻言,谭鹤想了想,不合时宜道:“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还不错。”他顿了顿,还是解释道:“她伤得极重,他们剜她的肉,用铁钉刺穿她的手,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怒气,就这样。”

    邓通听完,神情复杂。

    谭鹤心道:不愧是凛然公子,一身凛然正气,还真是够刚正不阿,秉公任直,甚至是对一个不怎么喜欢之人的不当举动,也要亲自去教化。

    如此的端人正士,果然一直以来都是和他是不一样的人。

    沉默气氛有些尴尬,谭鹤体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不过近日事多,就不多聊了,改天请你喝酒如何?”

    这是委婉的请人走。

    邓通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谭鹤以为他要与自己硬刚到底,寸步不让之时,那声好才传入耳中。

    看着邓通离去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谭鹤的错觉,邓通的脚步不似从前那样胸有成竹,坚定不移。

    然而谭鹤没有一点空去想缘由,多事之秋总免不了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三日后,葬雪堂内先是莫名其妙起了场小火,后是数千人同时聚在葬雪堂门口,令人猝不及防,他们同上次一样谩骂吵闹。

    天气炎热,吵闹声也越来越响,葬雪堂门前的空地已经站不下人了,便踩上草丛,争抢占据着所有落脚之处,人已经超出限度,像是热锅中煮沸的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很明显这是有人蓄意为之,柳长歌尽力安抚人群,试图劝说他们离开,但没人听她的话。

    在人多成众面前去更正他们所认定的东西,不过是徒劳。

    “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不过劝了他几句话,他却把我们伤成这样,这样残暴歹毒之人,将来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那他是不是就要杀人,这种人就是整个落荫镇的祸害。”

    “对,我们不要你们花言巧语哄骗我们回去,我们要讨回公道,让他出来磕头谢罪,自断双腿双脚,我们就可以勉为其难饶这祸害一命。”

    话音刚落,谭鹤便在人群中,摘下了银面具,拖腔拿调道:“哦,是吗?”

    一听这讥讽语气之下的森然,柳长歌掷地有声,道:“谭鹤不是让你先不要出来的吗?”“回去!”

    池西脸黑如炭,对着谭鹤怒道:“你还嫌不够乱,快给我滚回去!”

    锋芒本就直指他,他也确实伤了他们,落了个不是,如今境地不利,就算他们说的再过分也得忍着,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池西本就对这种被迫认错的境地十分恼火,对贸然行事,罪魁祸首的谭鹤更是淤积了一口强烈的恶气。

    虽然理智上清楚,谭鹤救他们之时也没想到将来会被他们咬一口,但池西还是怒不可遏的想,倘若谭鹤不多管闲事救了这些败类的贱命,也不至于落得被人指着骂的境地。

    大庭广众之下池西只能先忍耐着,他忍得面目近乎扭曲,恨不得立马提剑将谭鹤一顿好刺。

    闻洛见到谭鹤露面,皱了皱眉。

    谭鹤看了一眼他们,默然不语,岿然不动。

    他们顿时就知道,没人能劝得动他,池西见状气得七窍生烟,手指咔咔作响,却还是忍耐着没动。

    那些闹事的人群无比惊愕,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之中。

    人群顿时以他为中心散开,其中还有几个因为害怕,想抢先逃开,而推倒了身边的同伴。

    谭鹤不慌不忙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神色讥讽,瞧啊,他们这些人一遇到危险,为了躲避,是可以牺牲掉自己身边之人的。

    慌忙逃窜一番,众人已经离谭鹤有些距离才停下。

    冷冷的笑意在他谭鹤脸上荡开,“刚刚那句,你们可是说话算话?”

    这是问倘若他自残再磕头,他们是否就可依言既往不咎。

    见他问的坦然,隐隐要自残的意思,反而无人回应了,没人敢做出头鸟,他们一开始说这话是认定了葬雪堂堂主不会那么做,如今却和他们想得不一样,他们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波及到自身。

    久久无人回答,谭鹤嗤笑一声,拔出他的短刀,刀尖对准肩膀刺下去,拔出刀的瞬间,血也随之飞溅。

    没有人能在他出刀之前反应过来。

    骤然见到一个人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狠手,围观的人群皆是惊恐。

    柳长歌本就苍白,这下脸上的血更是褪得干干净净,气急道:“谭鹤,你……”

    谭鹤温声打断她,“我知道,相信我。”

    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心怀不轨之人大有可能趁机而入,更知道她们不忍自己受伤。

    见到谭鹤这个王八蛋行事出人意料,竟然真的自残,池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却是忍住了按兵不动。

    一个声音躲在人群中适时道:“我们这么多人自然是说话算话,但葬雪堂有奇技淫巧的能人众多。”

    谭鹤的笑容变淡,“所以?”

    那人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为防止你耍花招欺骗我们,就由我来惩戒你。”还没说完,目光骤变,躲开迎面而来的暗器。

    没有人看清了谭鹤的动作,除了躲开的那个人。

    很好钓了一条大鱼。

    谭鹤身形微动,瞬间擒住了他。

    “说是谁派你来的?”

    话音未落,人群中有人闷哼一声中箭倒地。

    谭鹤似有所察,皱眉,双手箍住他的头,加重了力道,凑近了道:“要是不说,你的脑浆马上会迸出来。”

    “杀……杀人灭口,丧心病狂,大家快逃,葬雪堂的人要杀人灭口。”随着这声高呼,人人都忙着逃命,乱作一团。

    被擒住的人浑身发冷,嘴巴一张一合,低声说了几句话。

    谭鹤听完迅速放开他,眼光一瞥,朝着一处发出一记暗器,传回来的响音却是落了空的。

    人群还未逃远,就有一行人逆着狂奔向外的人流而来。

    是以席德林为首的一群人,他们开口道:“各位且住,这是发生了什么?”

    打量了来人的不凡的行头和众人孔武的随从,逃命的人大都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人答道:“死了个人,你们自己去问,我们可不敢乱说。”

    来的一行人中看了谭鹤一眼,旋即对着众人道:“凡事都会有一个交待,诸位先散了吧。”

    “可是······”

    “不必有顾虑,这位是统领北疆的张胜,他来此就是为了县令一案,你们聚众一事,我们也有所耳闻,猜想也是因为县令一案,而张公子必定会明察秋毫。”

    半个时辰后,葬雪堂的主厅坐满了人。

    张胜这次位于首座,是柳长歌安排的。

    张胜道:“我来也不过半月,却没想到见到了这么令人叹息的事,说起来我听到了不少传言,葬雪堂还真是多灾多难,不如交给我,我定然会护的很好。”

    柳长歌道:“张公子还真是爱开玩笑,但让您见笑了确实是葬雪堂还有不足之处,没能很好的挡住暗处袭来的刀剑,可多灾多难有时候也是一种考验。”

    张胜不以为意,“是么,可我听说这些事不是葬雪堂的问题,是堂主的问题,据说他出手伤了很多人,无仁义道德,肆意妄为,搞得民怨沸腾,这种人怎么能担大任带领葬雪堂往好里去呢?”

    他故意装作不认识谭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如我帮你,你当堂主如何?”

    “张公子,慎言,您既然知道是传言,想来也知道传言向来真假参半,传着传着更容易变成荒诞无理的谎言,而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堂主是葬雪堂的举重若轻,不可或缺的人,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是堂主,而是他救了我们很多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最清楚,在一些事情上看来,他确实不如我这个年纪比他大的人想得周到,但我们愿意去包容他,就像他包容我们的弱小一样。”

    “何况他为葬雪堂做的一点不比我少,我当不当堂主无所谓,他当不当堂主也无所谓,因为在我们所有人心中,他就是葬雪堂的主心骨,不管是谁接管葬雪堂,这个想法都不会变,除非把我们所有人都杀光。”

    也就是说,旁人不可能真正的得到葬雪堂吗?

    张胜眉峰一扬,“别生气嘛,你知道的,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有人不屑道:“女人就是女人,见识短浅又狭隘,更是娇贵得很,自己长篇大论的说,却一点玩笑都开不得,还眼高于顶。”

    “你不知道,她这是护着他那躲躲藏藏,胆小怕事的情人呢?撩人的伎俩罢了,只不过她也知道她年纪大,才要这样留人嘛,不然还当什么副堂主。”

    他们的谈论声虽是不大,但在座的人大都武功不差,耳力目力也不错,因此大都听到了,也知道是谁说的,却不吱声,面上大有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柳长歌也听见了,但她笑容不变。

    可她能忍,谭鹤却忍不了,他们怎么编排他,他都无所谓,但他们不能这么侮辱长歌。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谭鹤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那两个人的背后,一掌把两人掀飞出去,撞在檀木长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两个人正是张胜的随从。

    众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更是没人看清他了的动作,一时间惊疑不定。

    有人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谭鹤,“你干什么突然出手伤人?”

    谭鹤偏头微笑,“诸位耳力应当不错,刚才听见了吧?”

    不等众人回答,他一掀衣摆,堂而皇之坐下,看也不看地上的两人,阴森森道:“这两个人实在是卑劣,厚颜无耻,以己度人,如此肮胀愚昧,也不知整日里是在想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实在是臭不可闻。”

    “我一下便忍不住,想请他们出去,可武艺不精,不小心摔了他们,实在是抱歉。”

    一人冷冷道:“我们可没看出你哪里觉得抱歉。”

    一个声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莫非葬雪堂堂主果然如外界所言,锱铢必较心狠手辣,不讲道理?因此上梁不正下梁歪?”

    窦之源心里门清,故作好意劝解,“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年纪轻轻就声名远扬,当了堂主也难免护短,失了轻重。”

    有人还搞不清状况,只愤愤道:“那也不能胡乱伤人啊,我看他也不是护短,就是阴险,就是以为自己身手无人能敌,无法无天了。”

    此言一出,堂内静寂无声。

    虽然这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但实在是太过直白了,本人还在场,这不是当着老虎的面拔他脸上的毛吗?

    一时间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太蠢过头了,还是胆大过头了。

    有人若无其事的忽略掉这句蠢话,适时打破沉默,奉承道:“哎,要是人人都像窦老爷您这么宽容善良,通情达理,也就能少很多无意义的争端。”

    张胜笑了笑,半是嘲讽半是不屑。

    谭鹤看了一眼窦之源,拖腔拿调,“明里讲仁义慈悲,暗地里挑起争端,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像窦老爷这样的大善人,还真是稀罕。”

    这句看似明夸实则暗讽,顿时就有几个人不满,拔剑相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见状,柳长歌目光霎时刺向他们,语气却不冷不热,“各位,不要伤了和气。”

    张胜笑眯眯道:“冷静点,又不是踩住了痛脚,急什么?”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那些人顿时就住了嘴,半句话也憋不出来,明晃晃的狗仗人势,欺软怕硬。

    有人不满,却只敢极轻极轻骂道:“真会装模作样,有点权势就这么狂什么人都敢踩在脚底。”

    窦之源和善的面具裂了一条细缝,却也没多话。

    陈敛等人一反常态,并不出声,似乎是静观其变。

    谭鹤起身缓缓走向最上首,俯视着座上所有人,目光如刀,“各位,我就是葬雪堂堂主,烦请各位多多指教,我来者不拒。”

    这种无所畏惧,不可一世的阵势近乎化作如实的杀气侵袭着堂内的所有人。

    话音落下,谭鹤甩出一枚奇形怪状的暗器,暗器霎时没入青石地面,紧接着地面裂开无数宽大的缝隙,往下看像是张开了巨大的蜘蛛网,要把猎物吞噬殆尽。

    这功夫,天下除了他没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所有人皆是一怔,眼见谭鹤目中无人的离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柳长歌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各位,堂主一向如此,请不用在意,可以留下用过餐再走。”

    这话说的很没诚意,大有将人得罪无法挽回后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然而没人追究她的礼数不周,各个势力的人都面色难看,有惧有恨。

    没多久人都陆续散了,柳长歌在葬雪堂的做工坊找到了谭鹤。

    谭鹤正在用柴刀砍竹子,神色很是认真,一旁的木匠就着脖子上搭的毛巾,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用铁锤把竹尖条嵌进缝隙作固定。

    两人周边堆满了崭新的青椅。

    这里目光所及之处,每个人都在专心的干活,如火如荼的制物,手上动作或重复或变换,有人来回奔走,敲打砍劈,晃动撞击的声响盖过了脚步声,高且旷阔的工坊内挤满了嘈杂之声,但没有人因此停下手中的活,挥洒汗水的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累但甘之如饴,好像什么都不能够干扰到他们做擅长的事去获得确切的幸福。

    因为柳长歌和谭鹤从来不对他们擅自的活计指点说教,也不在其他的他们理解不了的东西耳提面命,更不摆什么堂主副堂主的架子,因此这两位一齐出现也没引起什么惊动。

    大家都很自然,柳长歌心道:这样日子多好啊,越好就越要守住。

    “长歌,你来了。”谭鹤拍了拍手上的竹屑,“走,去如深居。”

    如深居是葬雪堂一座小屋,这座小屋极为隐蔽更像是被疏离遗弃在俗世之外。

    日色冷青松,泉声咽危石,疏影层层叠叠,青苔将石灯掩映,远远看去,昏暗中光影余韵下,明艳与暗影的模糊中,意味深长,缠绕人心。

    通过幽径,穿过深深深几许的庭院树木和栅栏,在尽头能看到化解于周遭的浓翠深青中的小屋,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消失了一样。

    氤氲的薄明山林的遮挡下,屋内并不明亮清晰,只在必要的地方降下光,隐蔽之下,生成幽玄。

    别样的阴影,黑暗的层次,温柔缓和的无源之光来自于半透明的獐子门窗,置身其中空气似乎被抽离,凝结沉淀,永世不变的闲寂占领了黑暗,那掩藏不显露,神秘,暗含内敛收拢潜沉,隐微中有着不可言说的朦胧和寂寥。

    进入屋内,柳长歌处于黑暗之中,外界的光透过木窗门狭小的缝隙中照进来。

    如是一个人在沉重阴暗中依然追求的光明。

    谭鹤拉开门窗,走到外面的阳台上,翠绿的青叶枝条压下生出静谧的昏暗,见到此景,总能感到有难以名状之物在心中蔓延。

    明明是夏季的正午,倒像是无声无色的秋天的夕暮,令他能回忆起那段他昏迷转醒,一个人独自躺着养伤的日子。

    那时是深秋,薄明山林,山上红枫被雾笼罩,月被云雾隐去,朦胧静寂,望向深邃且不透光的黑,所感受到的空寂深远,不可思议但飘忽不定难以理解的东西。

    稍有不慎,剑走偏锋便容易沉迷沦陷,堕失在黑暗中。

    虽令他感到恐惧,但又忍不住被其深深吸引。

    每每通过幽径穿过沉木静花,踏入如深居,柳长歌也有类似被淹没之感。

    如深居是谭鹤亲手建起来的,造诣颇深,登峰造极。

    也是他最常光顾的地方,虽在葬雪堂内部,却离平常的居所远,又是山岭又是独木桥的,除了那个时候谭鹤养伤,池西几乎不涉足。

    难得来一次,却十分不满道:“这鬼地方又死寂又阴沉,凉飕飕,鬼气森森,不,鬼都不愿意在这儿待,什么幽玄之美,神秘朦胧,不就是以为躲在黑暗中就平安无事,逃避罢了。”

    那个时候许立和闻洛也在。

    许立对此无所谓如何,东张西望,似乎没什么感觉。

    闻洛靠在角落就地静静坐着,不发一语,好像不是来探望谭鹤,而是特意来角落生灰尘的。

    柳长歌良久才出声打断谭鹤的思绪,“今日上午你在厅堂的举动如此无所顾忌,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谭鹤道:“长歌,除了张胜不屑动刀动枪,也不屑玩阴招,其他人从黑衣人到今早煽动人群一事,都有份。”

    柳长歌不怎么意外道:“是吗,也是。”

    谭鹤认真道:“只要张胜不参与,对葬雪堂的威胁就能减少许多。”

    柳长歌轻叹,“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大费周章,如果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从那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一日,他们应该等不及了。”

    昏暗的光线引人入睡,谭鹤在露台醒来时望向栏杆外,银月高悬,已然是深夜,柳长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如深居内只有他一人,很安静,甚至能听到翠林深处中潺潺的流水声。

    这个时候的如深居会比白日时更加的幽冷,称之为昼如凉秋夜如深冬也不为过,他起身从露台跨进屋内,看也不用看,驾轻就熟的从黑暗的角落取了件厚重的裘衣披在身上。

    他刚一披上,察觉不对,猛得一转身,随着一声撞击声响起,不速之客被他压倒在墙上,同时一记飞刃从他手中飞出,露台的隔门被整个推开,银白的光芒骤然闯了进来。

    屋内被照的明亮,连他此刻眼中那比深冬雪还更冰冷的眼神也映照的清晰无比。

    不速之客正是邓通。

    然而即便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他还是更加用力的禁锢住邓通的双肩,那如冰刀的眼神也丝毫未缓和。

    此刻的谭鹤正如神圣的领地被侵入的凶狮,怒气未消,玩味且恶意道:“你来做什么,莫非正气凛然的公子竟也学会了私闯民宅吗?”

    邓通似乎被他的眼神和话语刺痛,连着身体本能的僵硬也顾不上了,张了张口。

    谭鹤料想他肯定是为了白日里的乱子,要说些规劝训诫之类的话,便打断他,道:

    “我就明说了,邓公子,经由许多,你该知道,你我之间道不同,间距有如天堑,原本想和你做朋友也做不成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最好离我远点。”

    言毕,他便放开了邓通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抓了件裘衣一扬,裘衣无差的落在邓通身上。

    谭鹤冷冰冰道:“最后一晚,好聚好散。”

    这意思是容许邓通留在如深居过夜。

    厚重的裘衣披在邓通身上后谭鹤就地而坐。

    一声清亮的响音落下隔门随之闭合,天外银月似乎钻进了树梢的缝隙间,整个屋内并未因闭门而昏暗,仍旧斥满了银白,隔门透亮,隔门一格一格的方影落到如空镜般的地面。

    邓通身形高大,脊背挺直,头却微低,正对着眼前的谭鹤,裘衣虽厚重,披在他身上却并不臃肿,在银白的笼罩下,他看起来反而别有一股深重逼人,不可直视的威压。

    谭鹤闭上了眼,仍旧坐着,却未靠墙,头也微低,毛茸茸的裘衣只盖住了他的双腿,其余大都堆到地上,银光下雪白的轮廓像是一条宽大厚重的尾巴从身前围到了身后,沉寂且妖邪。

    两人保持着半丈的距离。

    在如此幽静冰银的光景中,两人皆似妖似神。

    木格窗落下的方影,一站一坐相对的两人,如镜的地面将银白澄净的屋内光景全然倒映,镜像落在他们脚下,他们之间分明只是半丈的距离却有一种永远也无法跨越的宿命感。

    戚然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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