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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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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寻敏锐的察觉到爷爷的不对劲,走时还挺高兴的,但回来后就在屋里坐着一直没出来,把菜都洗好这才推门进去喊他:“爷,菜我都洗好了。”

    屋里也没开灯,吴寻拉了灯绳,这才看清坐在床上的吴勇国,床头桌子上放着个塑料袋子,想到他走时手里拿的就是这个。

    抖开来才瞧清楚:“这不是我的小被子吗?爷你拿这个干什么?”

    将毯子握在手里,吴寻几乎是下意识一般把脸埋进去闻了闻,扑鼻的霉味钻进鼻腔,她马上皱起眉,小被子再没了儿时让人上瘾好闻的味道。

    吴勇国深深叹出口气,愁眉不展的去拿桌上的烟杆,吴寻笑吟吟的上前去拉他:“爷,我好饿,腊肉都煮了菜也洗好啦!”

    瞧着眼前乖巧的孙女,心中不免伤感,这次的事让他明显感觉身体再不如以往,过了年就整八十了,只怕时日已经不多,这么一个小女孩到时她又该如何生活?

    能留给她的钱也不多往后的学费也不知够不够,还好这孩子懂事高中时就在假期打工挣学费,这方便他暂且不担心,可这孩子生性敏感脆弱,除了自己也没别的亲人,孤苦伶仃一个人,一想着到时自己走了这世上就再没人护她爱她,吴勇国就觉心如刀割。

    人毕竟不能互通感情,吴寻不知道爷爷正为自己担忧,只瞧出老人心情不好,便继续撒娇道:“爷爷快去烧呀!今天过小年咱家还没吃肉呢!”

    吴勇国怔怔又坐一会儿才由着孙女拉着进了厨房,腊肉,打了霜的白菜,自家打的红薯粉,爷孙俩围着煤炉边煮边吃,两条狗狗则在旁边等着肉骨头落下来,简单的一个小年就算这么过了。

    锅里热气腾腾,屋顶烟气环绕,满屋都是肉香,吴寻端着碗喋喋不休,寝室里的同伴一个一个的跟爷爷介绍,遇到的趣事一件不漏的说,她最爱吃腊肉汤煮粉丝,一碗下肚又要去烫,吴勇国朝她摆摆手:早上还在发烧,不要吃太多。

    吴寻噘着嘴:“可是我还没吃饱呢!”

    瞧着孙女的模样,吴勇国总算笑了笑,只又伸手比划几下:别烫多了。

    “好嘞!”吴寻立马笑起来,伸手去篮子里又抓了把粉丝放进锅里。

    大半碗粉丝拌着肉汤和煮熟的大白菜下肚,吴寻这才捂着肚子打了个响嗝:“太撑啦!”

    吴勇国笑了两声,放下碗伸手又从兜里掏烟杆,瞧见爷爷心情好了一些,吴寻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爷,你刚才去哪了?我看见你拿着我以前的小被子出去了回来就不高兴。”

    吴勇国瞧一眼孙女摸出火柴点上了烟,叹口气才又朝着孙女打手势,吴寻认真看了半天竟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吴勇国又重新慢慢比划,配合着嘴里叽里咕噜的发音,吴寻这才看懂,惊道:“那肯定不是啊!你还拿着我的小被子?这…这简直干的是费事活儿嘛!”

    吴勇国苦笑着摇摇头:我想让你找到亲人。

    看懂他的意思吴寻忍不住撇撇嘴,眼眶立时就红了:“你就是我的亲人!”伸手抹了把眼泪又道:“我才不要别的亲人!有爷爷一个人就够了!”可心里却又有一个声音:都丢了又怎么可能还会去找呢…也不需要了…

    ………

    自从确定找不到女儿,紧绷数月的弦突然这么松开,宋洁当晚就住进了医院,年纪在那里,心理身体的双层打击之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几天之间头上白发已是大半。

    但毕竟这样的心理准备她已准备了二十多年,她在墓园立了两座碑,几次祭拜后渐渐也从阴霾之中走出来,高档美容院里几次护理保养,往日干练的精气神立马回归。

    年三十,阖家欢乐的节日,白天上门送礼攀关系的络绎不绝,董劲松也不得不选在今天出场做做样子,为了儿子的事业,宋洁也强颜欢笑的跟在人身后扮演了一天家庭和睦的温馨戏码,等天一黑,偌大的别墅却又冷清的不像样子。

    打过去的电话竟然都被他给挂断,宋云一把将手机摔得粉碎,急火攻心,头晕的毛病立马又犯了。

    宋云赶忙着上前搀扶,心里也生了责怪之意,这孩子太不像话!可一想到他与之前翻天覆地的变化又是觉得无奈。

    望着姐姐平稳睡去这才悄悄退出卧室,给小晟拨了通电话过去,响了几声又被挂断,这孩子,现在竟然连她的都不接了,宋云叹口气,趴在二楼阳台抽起烟来,过一会儿掏出手机又拨了过去,被挂断,再拨,再被挂断,这会儿将她的脾气也给勾出来了,宋云掐了烟重新又给打过去,这次却是一直通着,却也不接,自动挂断之前,总算有了动静。

    “什么事?”声音冷冰冰的。

    宋云轻着声音哄他:“小晟,我是小姨,今天过年你怎么连家也没回来呢?”

    “忙。”

    “你这孩子,今天可是过年呀,在忙也是要回来吃年夜饭的呀。”

    “我在公司吃过了,还有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好久不见你了,我都想你了。”这态度宋云也不敢再多说,犹豫片刻才又说:“妈妈生病你也没回家,是不知道?”

    那头语气显然有些愠怒:“医院里医生那么多,我回去有什么用!”

    听到这话宋云的好脾气也没了:“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那头不在说话,宋云举着电话苦口婆心:“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那公司,多少人上门都是笑脸相迎,那是你妈妈!她生你养你你却这样对她!你简直太过分了!”

    长时间的沉默让宋洁以为他是不是给挂断了,却忽然听见那头摔杯的声音,语气更是悲怒参半:“就是因为她也生了我!她为什么也生了我!”

    宋云一时愣住,那头声音显然哽咽:“小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天爷它为什么要这么戏耍我啊?”

    没在意这毫无逻辑的一句话,但听他这语气立马又觉心疼:“小晟,你喝酒了?是不是新公司让你压力太大?”

    再想说什么,电话里却已是嘟嘟的提示音。

    …………

    清秀苑在珠峡也算是个元老级别的小区了,独栋别墅区的装修风格放在现在看显然有些过时。

    位置还偏僻,但这几年城市发展迅速,几个商业区都建在附近,竟是生生把这偏僻的地段给捂烫了,过几年拆迁重建百分百千金难求的黄金地段。

    与旁边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的院子相比,有一处院子就显得格外冷清,常年不住人,却又有人时不时过来打扫,小区里大多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了,绝多数都处成了亲戚,门口整日跑来跑去的孩子们不知道,但老一辈的任谁从门口路过都是一声叹息。

    门窗户扇也都还是十几年前过时了的的款式,院内打扫的勉强也算干净,但房子一旦没了人气就显得格外荒凉僻静,甚至有些顽皮的孩子将这里视为了鬼屋,探险基地。

    “放烟花喽!”

    几个孩子兴冲冲从门口跑过去,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小鞭炮就炸起来了。

    “我这有遍地黄金,谁敢放?”

    “我可不敢,那东西一炸起来到处都是,我好几件衣服都被炸的全是洞,我妈不让我玩那个!”

    “切!胆小鬼,那你站远点我来点!”

    “那你小心啊!”

    “知道了!”

    引子烧完后有那么几秒钟的安静,“快跑!”紧接着几个小孩迅速散开,那巴掌大的小烟花忽然就转起来,火焰随着旋转喷洒而出,金灿灿的火花瞬间炸开又散落,遍地黄金,当真是跟名字呼应上了。

    几个小孩兴奋异常,蹦的蹦跳的跳,谁也没注意到有几个火花滚落在了他们口中这间‘鬼屋’的院子里。

    “我这还有!这个谁放?”

    “我来放!”

    “也给我一个!”

    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这会儿兴头上谁也不怕烧坏衣服了,有个小女孩却是真的不敢放,眼看着几个伙伴笑嘻嘻聚在一起,又想跃跃欲试的上前,抬眼朝后一看,脚步猛的一顿。

    “有鬼啊!”

    小男孩们偏过头笑她:“哪里有鬼?” “是你这个胆小鬼吧!” “哈哈…”

    身后“吱呀~”一声,几个小孩都是一愣,纷纷偏过头来,就瞧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子从‘鬼屋’里走出来…

    “啊~”  “有鬼啊!”  “妈妈!”

    吵的人耳膜嗡嗡直响,罗译锁好门,邹着眉头走出来,在几个小孩身前停下来:“你们吵死人了!”

    咦?鬼也会说话?胆子最大的已经敢抬头看他了:“你是谁啊?”

    罗译没理他,转身就走,走几步又回过头,瞧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竟一时不知该对着那个开口,最终将目光锁在那个拿着烟花盒的小胖子身上:“你小子!把那破烟花拿远点放!”

    罗译一路皱着眉,上了车才觉得耳朵里安静一些,低头瞧了眼被烧了个洞的裤腿,心中又恼又烦,奈何对面又是几个屁大点儿的孩子,让人想发火都发不出,在车里又坐一会儿看了眼时间才拨了通电话出去。

    “到了吗?”

    “到了,已经卸货了,没什么变故。”

    “拿到尾款后你直接回老家,我明晚的飞机。”

    “好,要不要让弟兄们早做准备?”

    “不用。”罗译单手掌着方向盘,朝小区外拐:“老爷子还没咽气,暂时变不了天。”

    ………

    人这一生成功与否,无非就看三样,天时地利人和。占一样吃穿不愁,占两样一生无忧,三样皆占飞黄腾达,直上云霄。

    不止是人,这道理万物可用。

    面积,气温,降雨量,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就导致了这片密林生的比人还要好,在缅甸这样密不见日的深林面积比土地还要多,有的地方抬眼更是连天都看不见。

    罗译靠在皮卡上抽烟,一条胳膊架在车窗上,胳膊上疤痕左一道又一道,有的还是深紫色,乍一眼瞧上去跟纹上去的蜈蚣一样,所以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穿短袖,但这边的天气,加上这两天办的事,就是让人毫无耐心,戾气滋生,哪里还有心思管他难不难看,吓不吓人。

    黑杆从林子里走出来:“五哥,真醒了。”

    罗译抬眼瞧了黑杆一眼,神色间喜怒不显,但眸仁一瞥却带出抹不同以往的凌厉,咬着烟头猛吸一口朝地上使劲一扔,末了才从鼻子里哼一声:“操!还真他妈有用!”

    随后又偏着头瞧了眼后视镜,伸手摸了把脸上的胡茬,这才迈步朝林子里走,没一会儿就遇到了走另一条路进来的桑威,身后跟着几个人,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瞧见罗译眸中顿时一道寒光,但暂且不知老爷子的情况,一身戾气硬是生生压制下去了。

    算起来桑威大不了罗译几岁,性格也是大相径庭,罗译算是走投无路背着仇进来,起初一心只想活下来,脏活累活他都干,干的还最卖力,绝无二心,成功引起老爷子注意,渐渐站稳了脚跟才培养势力,说到底他走这条路并非本意。

    可桑威却不一样了,他出生于贫民窟,母亲是被重金买到村子里的女人,但重金买来却不等于会被用心呵护,村子里的男人几乎都可以随意玩弄鞭打她,他父亲就在那十几个男人当中,可到底是哪个连他所谓的母亲也不清楚,这就导致了所有男人都不承认这是自己的种,因为一旦承认就得承担养育一个孩子的费用。

    桑威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大约在他们五六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他隐隐记得那是在雨季,整个村子几乎都快被雨淹了,可他的母亲却趴在地上像他要水喝,桑威正同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起抓水蛇,一条大点的水蛇足够他们六个人吃饱一顿,他最小,跑在最后面,经过那个竹楼时听见那女人小声的呼喊他。

    桑威回过头,看到她在竹楼门口趴着,披头散发,双颊凹陷,女人的声音传进耳畔时他已经朝外跑出几步了,很简单的四个字:‘给我点水’。

    这次他头也没回,他甚至从没喊过她一声‘妈妈’,后来他们又买来一个。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他九岁那年,他的哥哥们早就跑出了村子,两个姐姐也被卖了,那些男人不再施舍他一口饭吃,桑威再也无法忍受饥饿,同样选在一个雨季的午夜,他们聚在一起抽大麻,过后像蛆虫一样蜷缩在地上,他拿着菜刀,砍死了那些男人。

    他被拐到黑市,基因里自带的狠辣无情,让他比那些从外国拐卖过来的同龄人更有生存的能力,贩卖器官,身体□□,那些人死了一批又一批唯独他活下来了,直至遇到老爷子…

    早年间老爷子的儿子还真不少,但留下来的也就他们两个,明面上称桑威叫‘四太子’,可手上最吃香的东西却是交给了老五,他十几岁就跟着老爷子,给他办过多少事拼过多少次命,当然不吃这个亏,他桑威不说要全部,最少也得是八十!

    生于水火,长于炼狱,为老爷子卖命多年,既做到了这个位置,就绝不能再掉下去!老爷子的所有都应该是他的!既担着太子的名号,那他就要争这个权利!

    这几天各自的势力暗地里早就动起来了,两人也算彻底撕破了脸面,谁知道这个节骨眼上,那老东西不知从哪搞到一支续命针,竟还真的有效果。

    桑威又气又急,这些年凭他的本事在缅甸早已能撑一片天,但只要还在这片土地,他就干不过军队里那号人物,若非那人只给老家伙三分薄面,他绝不至于忍到现在,眼下这种情况他们还真不敢明着干,双方得了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

    如今在老爷子的地盘上,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二人视线相交桑威立时笑起来,上前一把搂住罗译并排朝前走,却又偏着头压低声音来了句:“五弟好手段,这才几天把我老底都翻起来了。”

    罗译也是笑,半真半假的开口:“我这算什么手段,要论手段谁又比得过太子心狠手辣?”

    桑威没接话,罗译又偏过头看他,沉着脸皮笑肉不笑的问:“不知道太子整天瞧着那么多血睡不睡得着?”

    桑威眯着眼,语气中似有些不甘:“老爷子把肉都给你了,不见点血我吃什么?挣点辛苦钱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门,门口端着家伙的守卫拦住了身后一众人,桑威满不在意的举起双臂,任由守卫搜身,临上楼才又侧过身似笑非笑的瞧着罗译:“你要实在感兴趣,四哥带你过去,也省得你赔上那么多弟兄,正好给我添几对角膜。”

    罗译抿着嘴,冷下眸子:“到太子保险库里遛一圈我也不算亏。”

    这话碰到桑威逆鳞,压制一路的狠戾再装不下去,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拽住罗译的领口,脸上凶相毕露,还没开口身后五六人已经走下了楼,桑威立马松开手,为首那人提着黑色药箱,戴着顶手工编织的帽子,扫了眼二人,脸色不怎么好看:“老爷身体还没恢复需要静养!”

    桑威连忙应答:“好!”

    那人依旧冷着脸,又扫了眼一旁的罗译这才转身出去。

    刺鼻的药味弥漫着整层二楼,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主卧门前,木门掩着,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个土煤炉,银色小锅坐在上面,没盖锅盖,里头一锅黑糊糊的液体,刺鼻的药味就是来源于此,隐隐还有呼吸机工作的声音。

    竹床上的老人仿佛是睡着了,80多岁高龄,即使逆天犯顺强行续命活过来,脸色也是格外铁青灰暗,这么躺着一动不动,咋一看上去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罗译朝床上看了眼没动,桑威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开口声音哽咽:“干爹!您终于醒了…”

    罗译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瞧了眼地上的桑威,又将目光落在床上老头身上,那边桑威声泪俱下说了几句话,没等到回应也是愣了一愣抬头朝床上看。

    房内除了那口锅咕嘟咕嘟的声音,一时什么声音也没有,桑威又朝前挪了几步,待看清床上老头胸前微弱的起伏,这才又哭出声来。

    二人一跪一站,守着床上死尸一样的老头,屋内静的简直让人压抑,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二人相视一眼目光立马锁上去,罗译也朝着床前走了几步,老爷子眼皮没抬,却是颤颤巍巍的伸手拿开了口鼻上的氧气面罩,又歇一会儿,眼睛总算眯开条缝,也没说话,盯着桑威瞧了半晌,只看的人心里发麻。

    “这两天应该都很忙吧?”声音不如以前洪亮,可那语气却是实打实的冷。

    他们两个私下办的事,凭老爷子的手段不可能不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关键还是看他的态度,人年纪一大,年轻时眼不容沙的狠劲也就淡了,只要不是太过,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桑威立马反应过来:“忙!您病的这么厉害,儿子一天过来好几趟,觉都睡不好!总算把您盼醒了!”

    老爷子闻言一动不动,过一会儿才反应慢半拍似的从鼻子里哼一声:“一个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只怕是抢的打的睡不着觉!”

    听闻这话罗译走上前也是笑:“老爷子,刚醒就别操这心了,安稳养好身体,凭我们再有野心,也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老爷子眼皮抬一抬,瞧了罗译一眼,这才要笑不笑的回:“你嘴里倒还有两句真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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